羅滄江畔。
冰冷的江水在翻騰,拍打著岸堤,停留在江面上的船隻上下起伏,碼頭上空無一人,好像這些倉儲放在這裡,從不會有人去偷盜。
此刻,在這黑夜中,在這碼頭上,從余府出來的道士就靜靜地站在江邊,目光平靜地看著江面,似能穿透重重阻隔,到達羅滄江那邊的皇甫大地。
但是他終究看不到,除了無盡的幽暗,只有江水不斷,他解下身上的道袍,露出下面的黑色衣裳,顏色轉換之下,仿佛一瞬間融入進這黑暗之中。
他撕下臉上的面具,露出一張年輕的面容,他好似突然聽見了什麼聲音,手停在半空,朝著身後某處看了一眼,又將那脫下來的衣物與撕下來的面具,一齊扔進了滾滾江水之中。
「余安臨是只老狐狸,想要他上勾,如此顯眼的計謀還是有些痴心妄想……」
身後忽然傳來一段平靜的話語,不帶一絲感情,「他一個沒有勢力靠山的人,能夠在諾大的江寧占得一席之地,自然不是普通人,區區一顆靈晶,在他眼中又算得了什麼……」
道士負手在後,他看了一眼手中的拂塵,拔下一根白絲,又將其撲通一聲扔進了江水,「靈晶不是關鍵,關鍵的是,他心思極細,每一件事中所含的干係都要想得清楚才肯做,這樣的人,真的會任人擺布嗎?」
他身後的黑暗中沒有人影,卻詭異地有聲音傳出,「他若是無孔不入,卻還有兩…三個兒子……」
道士點頭,身子向前一傾,將自己也扔進了羅滄江,之後,這裡便又是一片靜謐的黑暗,好像從未有人來過。
…………
余啟軒抱著梅香,梅香在其懷中瑟瑟發抖,雙目渙散無神,而餘生則是背靠著房門,坐在地上,額前汗珠密布,一陣陣的後怕從心頭傳來。
地上的屍體血未流盡,地上的火灰在其侵染之下一片烏黑之色,余啟軒看著地上的屍體,心疼懷中之人,又有冷厲之色。
「他穿的是江寧府軍隊的盔甲,今日父親大壽,他出現在此處,想必寧王也在府中,聽聞寧王對手下及其縱容,這畜生死在此處,他不從余府挖去一塊肉,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余啟軒心思縝密,推斷之下不差一分一毫,他又看了一眼梅香,梅香則是緊緊的抓著他的手臂,手指快要嵌進血肉之中。
餘生也看了一眼床上之人,心中一痛,他終究是不忍心,讓寧王從余府挖出這一塊肉去,低聲說道,「若是寧王查來,只說此人為我所殺,萬萬提不得梅香之名!」
「你以為自己承擔下來,就能在寧王手中活命嗎?」
余啟軒將梅香身上快要落下的衣袍緊緊拉好,言語中透著一股憤怒,「而今之計,唯有我出面承認此事,作為余家之子,寧王必不會對我怎樣,頂多就是賠些銀錢…「
房中的屍體漸冷,血腥之氣漸散,二人同時沒有了主意,若是余啟軒與他承擔此事,寧王都不會相信。
一個久經沙場的將士去,竟會死在兩個少年人的手中,而且,完全沒有緣由,若是將梅香交出去……
…………
此刻的余府之中,那幾名將士,卻是在東三院遍尋不得同伴的影子。
他們明明看見老三走進的就是此處,此時若是再遲些,恐怕就不是身上少些東西那般簡單了。
適才向寧王說話的將士看來頗有主意,對著幾人吩咐,「你們分頭去找,我去余府叫些人來……」
「老大,這裡有血跡!」
被叫做老大的將士聞聲過去,彎腰蹲下,摸了一把地上的血漬,雙指環繞,「血跡未乾,老三真是放肆,若是在余府鬧出性命,看他如何向將軍交代!」
餘下幾人立即順著血跡所指的方向尋去,一路向著北院廂房,停在了餘生所在的門前,在這裡,血跡詭異地消失了。
老大一揮手,「這裡最近的只有四間房,見到老三直接綁了。」
「老大,這裡也有血跡。」
老大眉頭一皺,在那血跡消失的地方不遠處,又出現了手指大小的血滴,凝神看去,竟又從此地一路蔓延,曲折之下離開了這個地方。
看了一眼此處的四座房間,皆是房門緊閉,沒有聲息,幾名將士,循著血跡,離開了這個地方。
竟見那血跡一滴滴地方向,將他們引出了余府北邊小門,在那大街上,月光下,血滴依舊清晰可見。
「老五,你去稟告將軍,老二老四,我們接著追,這個王八蛋,盡會惹事!」
被叫做老五的將士立即轉身,走進了北門,卻被那老大又喊住,「別讓余府的人知道此事,否則老三的性命真要不保了!」
…………
東三西四院落之間的空檔中招待的客人也漸漸離去,大夫人在此地等著余安臨來此處宣布收梅香為義女,此刻余安臨沒有來也就罷了,就連梅香也沒有來。
偏偏她要在此地招呼客人,走不開身,只能遣丫鬟去東三院看看,此地顯得心不在焉的還有兩人。
四夫人倩寧與三夫人凌玥,二人都不見親子來此,可浪費了在壽宴上好好表現的機會,此時賓客離去,卻已經來不及了。
夜過子時之後,人影稀落,他們終是等來了余安臨,與他一起來的,還有寧王,此刻臉上遍布煞氣。
呼呼地穿過了此地,身後余安臨跟著,年歲雖已經大了,卻依舊硬朗,在寧王身後腳步不慢,大氣不喘。
沒有一刻停留,在那老五的帶領下,去往了不遠的東三院,但是等他們再回到最初發現血跡的地方,卻發現清晰的血跡已經不見了。
老五心下大駭,看著寧王臉上吃人的神色,又慌張地四處尋找,這血跡卻如同從來沒有出現過,他揉了揉眼睛,卻依舊沒有看見。
「剛才明明在啊…「
寧王一揮手臂,順著老五的半面臉頰,從胸口一拍而下,老五一個高大的身軀,就這樣倒飛開去兩三丈的距離。
老五好像沒有感覺到疼痛,連忙跪在寧王腳下,「將軍恕罪,屬下確實看到了血跡,一路向北出了余府……」
今日接二連三的事情讓寧王臉色鐵青,怒吼一聲,「還不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