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機真人從袖裡取出一方小小木盒,木盒之上貼著一道黃符,眾人見木盒精緻,便知其中所裝定是用於『仙丹大會』的仙丹!不過這一方小盒,又能盛放多少丹藥?
下方宴客,無不嫌棄玄機真人小氣!
玄機真人知眾人心中所想,微微一笑,並指取下黃符,「呯!」只見那木盒,突然變大幾倍有餘!
見此一幕,眾人轟然,議論紛紛,臉上都露出驚訝之色。
六耳見玄機真人這般,心中心動:「那裡面有沒有直接飛升的仙丹?」,驚嘆之餘,轉頭看向身旁的朱半仙,說道:「人家是道人,你也是道人,差別咋就這麼大呢?」
朱半仙收回羨慕之情,正襟危坐道:「吭......老夫不屑於此般小伎倆。」
上方,玄機真人從木盒中取出一顆顆丹藥,解釋道:「今日,貧道帶來清新宜神丹兩枚,可治腦疾;強體塑身丹兩枚,可治癱疾;駐容養顏丹三枚,可養顏順氣;長生保命丹一枚,可延年益壽,生死關頭皆可護心脈,保住一命......」
眾人見玄機真人掌中的各式丹藥,絢爛奪目,香氣宜人,皆露出不勝艷羨慕的神色。
六耳專注聆聽,見這些丹藥,卻有些失落,嘆息道:「哎!沒有吞情花、瑤池瓊漿!」
朱半仙一聽,嘲笑道:「你以為這兩樣東西好得嗎?一個修道之人有得此兩寶的能力,怕早已羽化登仙了。這吞情花生長在陰濕的地底,極其難以發現,就算發現,那裡也有凶獸守護,怕也難以取得。這瑤池瓊漿就更別想了,在天上呢!」
「對了,要這兩樣東西,你想成仙?為什麼?哦,一定為長生!」朱半仙又問道。
「我不為長生,為一人!」
「嫦娥?」
「嫦娥是誰?我不認識!」
「當老夫沒說!對了,我收你做徒弟怎麼樣?好歹老夫也是半仙!」
「去去去,一邊呆著去!」
琳琅滿目的丹藥,讓人眼花繚亂,緊接著,玄機真人正欲介紹最後一種神奇丹藥時,被高老爺攔住道:「如今各位已經見識過許多丹藥,這最後一種丹藥必定不凡!不如請孤菱仙子,為這最後一顆仙丹,撫上一曲?」
眾人早已等不及了,仙丹美人一個都不能少。
「好好好,這美人配金丹,妙哉妙哉。」
「琴香花香丹藥香香氣襲人。」
「人美味美長生美美不勝收。」
「橫批:一群傻子!」朱半仙說完,忽然目瞪口呆痴痴傻眼,而嘴角還懸掛半截菜餚,鮮汁細流,只因那懷抱古琴女子的出現。
那一襲粉衣的女子體態輕盈,似乘風而來,猶抱琵琶半遮面之態,眉梢眼角處儘是脈脈春情,分明是柔媚無比卻含羞不露,嬌滴滴有出塵之儀。
眾人看得呆滯,此時,唯獨玄機真人和六耳,心中疑惑重重。
女子翩翩細步走來,無意間瞥眼瞧見六耳,嬌身微微一顫,不知為何秋波掠過一絲激動,但還是瞬間掩飾過去。走到道台幾步外的坐處,對下方宴客盈盈行了一禮,柔聲道:「小女子孤菱獻醜了。」
片刻,琴聲又起,清雅飄忽。
琴聲里,玄機真人撫須道:「這最後一枚丹藥是貧道耗去半生光陰,再傾其所有學識,又蒙得家師鎮元子大仙,親傳訣竅,方才煉成!為報答高老爺的恩情,特地帶丹於此,助興仙丹大會。」
玄機真人說罷,從木盒中取出一方較小木盒,可見其重視程度,隨即打開小木盒,左手小心地取出一顆還透著紅暈的丹藥,謹慎地放於右手心,道:「這便是最後一顆仙丹——蝕骨還魂丹!」
眾人皆被吸引,這時孤菱波光流轉,瞥了『蝕骨還魂丹』一眼,纖纖細指一顫,琴聲漸變。
玄機真人停頓片刻,續道:「無論人妖,若身在凡間,只要魂魄不散,服『蝕骨還魂丹』立即起死回生!」
話音剛落,道台一旁,突然響起一聲陰冷的笑聲,尖厲直劈心底。正是孤菱仙子,繼笑聲過後,她十指在古琴上急速撫動,琴聲頓時一變,鏗鏘凌厲,聲勢如雷霆有萬鈞。
在場眾人耳中嗡響,心中壓抑發悶,呼吸堵塞,肝臟欲裂,難受得要死。隨著琴聲忽快忽弱,仿佛突然有彎刀萬把,從里至外,深淺不一,劇烈地撕扯身體。
唯獨玄機真人站立於地,摒氣冥神,御氣阻擋,但這琴聲實在是來得突然,難免有些許邪氣闖入身體,在體內作祟,使得他一時也無法動彈。
六耳為了保險起見沒有顯露出法力,同樣不想捲入這些紛爭之中,於是隨同朱半仙縮聚在桌底。音波攻擊實在難擋,六耳向朱半仙說道:「你倒是想想辦法啊!」
「容我想想......想想!」朱半仙忍著劇痛,嘴角滲出一絲鮮血,想了片刻:「有了!」
言罷,急忙從懷中掏出四張長方黃紙,手指在嘴角一抹,以指為筆,在黃紙上畫著奇奇怪怪的符文,最後,極速在他和六耳雙耳處各貼一張。
六耳只覺耳中頓時無聲,瞬間體內余痛漸消,於是看向朱半仙,感嘆道:「沒想到你還有這兩下子!」
「什麼?你說什麼?大聲點!」朱半仙耳貼黃符自然聽不見。
「當我沒說過!沒什麼......」六耳疼痛稍減,便轉頭看向孤菱,瞧得半分後喃喃道:「是她,絕對是,雖然容貌稍有改變,但這撫琴姿勢絕對是昨晚撞見的女妖!」
玄機真人手中『蝕骨還魂丹』不知何時,已經落入孤菱手中。正當她欲離開之際,玄機真人大怒,內氣外噴,泄去體內妖氣,手中多出一把寒光長劍,飛身刺向孤菱,怒道:「大膽妖孽,竟敢強搶貧道仙丹!」
孤菱見狀,抱起古琴,雙腳點地輕踏後退於碧湖之上,使得玄機真人一招落空。隨即,古琴橫放,懸空撥動,一道道凌厲聲浪,攜帶強烈勁風,如刀似劍般攻向玄機真人。
玄機真人腳下生風,為不禍及宴客,踏入碧湖中,連連躲閃。
「臭道士,我看你如何躲!」
孤菱說罷,十指連彈,琴音此落彼至,綿綿不絕。
玄機真人在躲閃之間,雖浸濕衣袍,但也是未傷一分。
「這玄機真人果然不簡單啊!」朱半仙躲在桌底,大肚隔地感嘆。
六耳一聽,哈哈笑道:「胡說吧你?我看玄機老道處處躲避,怎麼倒你這半仙口中,卻成了不簡單?」
朱半仙哼了一聲,解釋道:「你看玄機他踏步可有章法?」
六耳細看,發現玄機真人在湖面之上躲避,腳步粗看凌亂,細看卻是有章法可依,雖不知到底是什麼,但應該是某種法決的蓄勢階段。不敢速度上,並沒有「如影身法」迅速。
「妖孽,起初見你便起疑,但也尚未動手拿你,沒想到你不知好歹竟敢偷襲於我,今日便叫你葬身此地,以免再為禍人間!」
玄機真人言罷,已躲過道道凌厲琴音,來到孤菱身下,毅然不顧飛來的琴波,手指並驅,法決運轉,只見腳下湖面之上波動顫顫,不斷沸騰,旋轉開來,一時間竟然在碧湖中形成一道水柱,半徑約有十步距離。
「青龍法決!」玄機真人喝道。
孤菱見狀大感不妙,欲轉身飛離,豈料自身方圓已有一圈水幕形成,將她暫時地困在其中,雖說不需多時便能強行撞出水幕,然而時間不待,此時,她身下已湧現一個水獸,龍頭蛇身,從下而來,沖天而起,氣勢滔天!
一道龍吟破水沖天,繼而一聲巨響,碧浪鼓卷,豁然交錯於碧湖中,其中夾雜聲聲幽怨悽厲的慘叫,直直闖入眾人塵封已久的心扉。
水洗盡鉛華,血痛徹心扉,漫天水霧中沒有悲鳴,只有那細小不斷的咔嚓碎裂聲。
「死了嗎?」
「妖女被玄機真人殺死了?」
朱半仙搖頭感嘆:「這麼美艷的女子,可惜了!」
六耳在一旁沒有眨眼,突然,在水霧流淌中隱約有一道身影,美麗,溫柔,淒涼中夾雜感傷。
那裡,一個嬌弱身影眼中無盡哀痛,數不盡的滄桑,道不盡的悲傷,悄然而逝。
碧眼,白身,細小的皮毛上染浸鮮紅的血液,六隻尾巴屹立在身後——六尾妖狐。
玄機真人背負仙劍,撫須道:「原來是只成妖狐狸,而且還只是個魂魄凝形,沒想到倒是有幾分能耐,在『青龍法決』下還能存活。」
她沒有說話,那眼神中只有散落於湖面之上的古琴木屑,似乎,蘊含許多珍惜回憶,珍藏許多難得記憶,但如今,都因古琴碎裂,而支離破碎。
「原來是這古琴保住你的性命,不過,被貧道的水牢困住也休想逃脫,還我仙丹!」玄機真人瞧見木屑碎渣,其中還有些許雄厚法力,應該是某個法力高強的妖孽傾入,萬分時機保命而用。
「啊......」已經化身為狐的孤菱,長嘯一聲,呼嘯而來陣陣寒風,「我本不想殺人,只為得到『蝕骨還魂丹』還我血肉之軀,離開這裡!難道老天連這點機會都不給我嗎?」
「敖嗚!」
孤菱盤旋飛卷,怒吼狂號,以身為刃用雷霆之勢撞擊在水幕流淌而成的方牢上。
「呯!」
流水似鏡,破碎開來,碧光破碎崩散間,孤菱轟然衝出,朝向慌忙中的眾人。
「妖孽,貧道本打算拿回仙丹,便放你一條生路,你卻不知好歹!還敢造次,休得傷害他人!」玄機真人見孤菱沖向人群,腳踏碧波,飛劍追去。
見此,眾人譁然,混亂地奔逃散去,全然無平日的人前風光。
六耳眼見孤菱的獠牙,又想到『觀音廟』內的乾屍,不覺一寒,對一旁同樣驚慌的朱半仙道:「這女妖要吃人!」
「吃......吃人!」朱半仙緊張而激動,情急之下拽起六耳,朝湖面曲橋衝去。
孤菱似乎也瞧見逃去的兩人,於是掉頭追趕而來!
「你說他是不是......看上老夫了?怎麼......那麼多人不追......就追我們?」朱半仙和六耳一路狂奔,嘴中大吐不快。
玄機真人厲聲喝道:「妖孽還敢放肆!」
說時,玄機真人凌空踏步,右手持劍立於眉心,左手屈指法決轉動,隨後,左手雙指拂過劍身,大喝道:「長!」
「咻......」
寒光長劍,頓時光芒大增,以極快的速度伸長,一時間,化為百米長的軟劍,迤邐飛卷,似長鞭,似一股鋒利的風,極速向前方的孤菱衝殺而去!
「小子休跑!」孤菱已接近六耳兩人,正欲出口抓取時,身後長劍已至,寒光飛旋閃耀,交織夭矯,如長鞭似長繩已將孤菱鬧鬧纏住,劍身生根般割入皮毛中,血淋淋,慘兮兮。
「臭道士!」孤菱大吼,頓時渾身發出粉色妖嬈光芒,不消一時,全身狐毛已如細針,光滑無比,而其身體向內縮聚,便滑出了長劍的包圍,逃去。
「快跑!那長劍也困不住她。」朱半仙拉著六耳,不顧腳下逃離。不過隨即心中轉而想道:「女妖追我們的時候,好像叫道『小子休跑』,莫非她要抓的人不是我?哦......對了,那我跟著他跑什麼,傻啊?」
跑到一個岔口處,朱半仙突然停足,大義凜然道:「小子,既然她追的是老夫,那就讓她追得更猛烈一些吧,這事你不必牽連進來,你走右邊,那裡路途崎嶇更好躲避,這左邊平坦危險的道路就讓老夫來吧!再見,死後......我死後會想你的!」
「你真是好人!」六耳一陣感動,轉頭已見朱半仙跑向遠處。「哎,我怎不知道,你這是想一個人逃啊!」
「小子哪裡逃!」
還未待他反應,已經被毛茸茸的白毛纏住,雖然香氣襲人,卻被緊緊綁住,呼吸困難。
「沒有受傷?」六耳只感覺狐狸毛很柔軟,她並沒有傷害他的意思,加上毒老也是狐狸,所以六耳也沒反抗的。
「妖孽哪裡走!」
玄機真人緊跟而來,大喝一聲,長劍劈空斬下,但瞧得孤菱尾巴中的似有人影,手臂微微一顫,使得長劍偏離孤菱一側,未對其造成傷害。
「原來真人也是有情之人,小女子對你倒是有點興趣了。」孤菱嫵媚說道,隨即,一團粉色香氣從口中流淌而出,飄向身後。
玄機真人聞香,加之孤菱話語,一怔,待反應身中媚術之時,孤菱卻早已極速飛離高府,出了高老莊,不知蹤跡。
玄機真人望向天際,嘆道:「可憐那個人了。師父,弟子還是塵世未了啊......」
******
寒夜,月色光滑如銀幕,傾斜在石壁上,閃爍萬點熒光,石壁中滲出的露珠,滴答滴答滴落,掉落至地,散開似飛花碎玉,飄散霧氣皚皚。
許久,六耳醒來,他在一路上,竟然在狐狸尾巴里睡著了。
六耳睜眼打量周圍,藉助牆鑿上的星星火光,發現已身處一個洞內,抬頭上看,只見一個圓形洞口,展臂直徑,高高鑲嵌在頭頂石壁中,從中可見一抹月色。
「狐狸人呢?為何我會在這井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