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趟貨物價值數萬、十數萬、數十萬貫,黑了一次頂的上一年拼命,但正如劉一刀所說,每年淨入就有小十萬貫,一者僅能黑了一次,雖吃了個肚兒圓,卻斷了今後的買賣,一旦泄露了消息,不僅海瑞商號的生意做不了,其他人的生意也休想做了,得不償失的事情,除非是真的瘋了,或者貨物貴重的讓人發瘋,而且為了避免意外,還要加上人質和抵押賠付……
蔡鞗感嘆著老人們的智慧,知道雙重保證之下,基本上已經斷絕了自己人黑吃黑的可能,通過劉一刀話語,蔡鞗至少得出兩個結論,大宋國並不是看起來這麼安全,遼國的境內情況比大宋國還要不如。
從海瑞商號轉到了大宋國,轉到了遼國,心下想著未來將要發生的事情……
「麻煩一件接著一件……」
看著山下冒起的稀疏炊煙,蔡鞗心下感慨,劉一刀卻皺起了眉頭,說道:「少主也莫要太過擔憂摩尼教,他們不像是要與咱們翻臉。」
「翻臉?」
蔡鞗一陣苦笑。
「摩尼教的教義決定了他們並不是安分的主,或許未來的某日,他們會做出讓所有人都吃驚的事情來,今日麼……怨氣還不夠,不足以讓他們冒著毫無希望的風險造反。」
劉一刀知道些摩尼教事情,遠遠沒有蔡鞗更為重視,出身海賊的他,很是看不起畫符糊弄百姓的妖人,蔡鞗卻知道,相比海龍幫,摩尼教才是真正的龐然大物,儘管摩尼教教眾九成九都是老實巴交的百姓。
兩人站在箭樓俯視著山下裊裊炊煙村莊,許久才下了箭樓,回歸到今日正題,剛一見面,見包道乙躺在床上劇烈咳嗽,見一半大小子為他餵藥,嘴角微微上翹,滿是不屑譏諷。
「老神仙都已經是了神仙,怎麼還能生了病,吃起了凡人的湯藥了呢?」
蔡鞗心下不爽,一邊拉過椅登一邊譏諷,唯恐他的感冒傳染了自己,在進入屋內後就用蒙面遮住了口鼻,在遠離床榻的門口坐下。
「咳咳……咳咳……」
包道乙尚未開口,屋內再次響起撕心裂肺的劇烈咳嗽,狗兒很是小心餵著淡黃色湯藥……
湯藥吃下,效果很好,包道乙緩緩平息了胸口憋悶,看著滿是譏諷不滿的蔡鞗,同樣的譏諷回應。
「五公子害怕了?」
……
「害怕?」
蔡鞗不可置否一笑。
「是說這孩子距離你如此之近,本公子距離如此之遠,還是說懼怕你們光明教,抑或是懼怕了你突然跳起刺殺了本公子?」
蔡鞗換了個舒適姿勢。
「你們光明教若造了反,抓住了本公子,或許會畏懼三分,現在麼……呵呵……」
「……」
看著病床上沉默卻瞪著自己的包道乙,蔡鞗手臂抬起,充當婢女的顧琴娘默默將酒水送到他手裡。
「你得的是重感冒,身為道人,想來是對疾病有些了解的,否則也無法糊弄了他人,但本公子敢保證,即使本公子不知如何搭配藥材,也絕對比你知道的多些。」
「對於你們來說,得了重感冒是因外邪侵入,而對於我來說,這是一種病毒,是一種肉眼永遠看不到的細小蟲子,除非用特殊工具。」
「這種蟲子常年存在於人的身體內,或許每個人都有,只不過每個人身體都有一種特殊細胞,可以吞噬外來病毒的細胞,至於細胞是什麼……你也可以看作是蟲子。」
蔡鞗飲了口酒水,說道:「人的身體,肌肉、骨骼、皮膚、頭髮……都是由無數細胞組成,只不過細胞不同而已,它們當中,有種專門吞噬各種病毒的細胞,如同一國當中,保家衛國的兵卒,殺死、吞噬任何不屬於這個國家的異類,所以,身體裡雖然有你得病的病毒,卻沒有發病,就是因為異類、叛亂者還沒能擊敗了保家衛國的兵卒,還造成不了威脅。」
「當飢餓、寒暑、疲憊、衰老……來臨時,如同一國的財賦不足,軍備不足,如同一國內憂外困之時,軍卒不足以抵擋外來的叛軍作亂,就會國破家亡,就會生病。」
蔡鞗看著擰眉不已的包道乙,不置可否說道:「你身體裡的叛軍多了,摧毀了保家衛國的兵卒,如同原本供應給兵卒的財賦,如今卻成為了叛軍的刀槍箭矢,就會短時間壯大的難以想像,就會向外攻城略地。」
「每一個人就如同一個國家,每個國家的兵衛數量不同,強弱不同,分辨能力不同,可以對付的外來叛軍能力不同,強壯些的、成功擊敗過叛軍的,這樣的人可以抵擋更多叛軍而不生病,而那些虛弱的老人、孩童,沒有抵擋叛軍經驗的強壯者,面對突如其來的反叛,很可能一潰千里。」
小手指伸出,指向皺眉的包道乙。
「而你的身體已經被叛軍占領,已經壯大到了可以四處攻城略地,通過咳嗽出的唾沫向外攻城略地,本公子是杭州講武小學堂山長,是學堂里的教授武略小先生,你覺得……作為一個統帥,真的會愚蠢的主動接納叛軍?會任由叛軍肆意攻掠城池?」
「……」
看著沉默不語的包道乙,蔡鞗悠閒飲用著酒水……
「作為一國君主,一軍統帥,保家為國的軍卒被叛軍擊潰,最需要做的事情,不是像你這般向他國散播叛軍,而是將叛軍困在一國一城之內,只有如此,他國才可能給予幫助,比如這湯藥,比如提供給的食物,一者提供刀槍箭矢幫助繳殺叛軍,一者提供財賦,用以支撐雖敗尚存的軍隊……」
「就如現在,如果你不阻止和困住叛軍,不佩戴口罩,不遮住口鼻,而是肆意指責和向外傳播叛軍,就會成為一個讓人厭惡、憎恨的對象,別說幫助了,不將你扔出去就算不錯了,又有何資格說了本公子怯懦若鼠?」
蔡鞗的話語不算全對,包道乙亦可用了其他疾病辯駁,但傳染性疾病攻城掠地的道理還就是這般,而且蔡鞗想表明的也不是這些,包道乙身為聰明人,幾十年的走街串巷,早已不知經歷過多少冷言譏諷,也絕不會在意一個稚子小兒的譏諷。
兩人看似說著毫無相關話題,顧琴娘卻知道,兩人在激烈交鋒、廝殺,而結果……
看著再次撕心裂肺咳嗽的包道乙,顧琴娘心下沒由來的一陣嘆息,不知道是感嘆默默飲著酒水的稚子小兒,還是感嘆垂垂老矣的包道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