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試廣告1 十日後,玄鐵軍部隊在京城東門外紮好了營盤。大筆趣 m.dabiqu.com遙遙相對,晚霞映襯下的京城,格外恢宏巍峨。在開闊的平原上,依託台地而建的城池十分突兀,厚重的青灰色城牆也因此顯得更加高不可攀。圍著城牆,一道寬闊的護城河似虬龍一般盤桓而臥。跨河而起的拱橋,宛若數道雨霽日見後的長虹。
城牆之後,五步一樓,十步一閣,各抱地勢而造,如眾星拱月般,門庭都朝向禁宮所在。尖聳的屋檐,像猛禽的鉤喙一樣銳利,互相對峙。縵回的軒廊,像少女的披帛一般,交通連接。不知幾千萬落的建築鱗次櫛比,潮水似的向遠方壓去,幾乎讓人產生了隔離天日的錯覺。禁宮和皇城頂上的片片琉璃瓦,不時閃爍著或青或黃的光芒,宛若黑色潮水中偶爾波瀾泛起,反射岀的星月之光。
眺望京城,建鴻羽不由的一陣感慨,謝安是對的。剛剛建國時,丞相謝安上書請大修京城,眾臣一片反對之聲。最後,義帝力排眾議,支持謝安主張,並諭告群臣,「壯麗京城,非圖奢也,為使朝者敬,令威行於海內。」現在,他看著這如潮水似的建築群,都覺得自己的兩萬兵馬殺進去,就如碗米投海一樣。到底能起多大作用,自己心裡也沒底。
抵達京城兩天前,建鴻羽終於收到了妻子的回信,信上只有短短兩行字,「望夫君堅辭一字王,自請釋兵權&nbp;」這是第一次聽完妻子的建議後,自己的心境非但沒有堅定下來,反而更加波濤翻滾了。
陸邦籍走到建鴻羽身側,低聲道,「從兩天前開始,我陸續派遣了四隊親兵扮作商旅,運送了多車棉衣和毛竹進入京中我們的秘密商鋪。」
「好。穿上多層經水打濕壓實的棉衣,防禦效果比一般環甲還好。毛竹削尖可作長槍。到時就靠他們打開城門了。」
「搶占橋頭堡的泅渡分隊也準備就位了。」
「希望不要用上啊。」建鴻羽一聲輕嘆後,轉而硬下心腸,以不容置疑的權威下令,「按計劃行事吧。另外,如果不到三天,發現城門到該打開時未開,或不該關閉時關閉,速擊勿疑。」
「領命。」
一切都已經無法再拖延了,明天,也許只是在一念間,一切都會有個了斷。
次日一早,建鴻羽就派遣信使入宮遞交請見文書。晌午時分,從城門內浩浩蕩蕩一大隊人馬迎岀。打頭的二百名鎮遠虎賁軍佩刀校尉甩步而行,緊跟著的是六十名羽林軍擎起的六十面黃龍幡旗儀仗,接著是三十六乘紫氣華蓋。華蓋後,兩長隊護府近衛軍舉著金鉞、大刀、紅鐙側衛著緩緩駛來的迎賓纛車,步伐都從容弱定。纛車異常寬大,四名護纛將軍分別立定車緣四角,全是清一色三品武服,個個昂首挺胸扶劍。兩丈高余的纛旗旗杆矗立在車正中,斗紫底色的纛旗足有丈許長短,旗邊裝飾著明黃流蘇,旗面上寫著斗大的金字恭請幽州侯建。於萬映站在旗杆右側,顯然是虛左以待建鴻羽登車。
建鴻羽獨自一人從大營穩穩走出,也沒正眼瞧那些儀仗衛隊,只向於萬映微微一抬手,算是打了招呼,便跨步登上纛車。待穩穩站定,他將手一揮,示意隊伍迴轉進京。此刻,側有國戚侍候、下有禁軍拱護,抬頭前瞻見龍幡飛舞,左右環顧有紫蓋輝煌。建鴻羽板著臉,盡力不叫內心的激動行諸於色,只目光炯炯凝視著愈來愈近的京城。驕陽下,他那暗青色的甲冑不時映射出深沉的光澤;惠風中,純黑色的披風隨風飄揚。京城門內,朝廷百餘名四品以上官員,遠遠望見纛旗,便黑鴉鴉跪了一片,齊聲高呼「恭祝幽州侯萬福金安!」隨之,城裡煙花齊放,香霧繚繞,在萬眾仰望之中,儀仗隊伍不疾不徐的向禁宮方向迤邐而去。
看著漸漸遠去的建鴻羽一行,陸邦籍在心中暗暗祈禱,希望一切平安。這樣,自己就有機會在京城盤桓幾日,見一見小戚子。不用像前幾次那樣,路過京城卻緣鏘一面。不知為何,望著京城大開的城門,陸邦籍覺得那有點像一個怪獸張開的巨口。
當日下午,義帝在傳心殿召見建鴻羽。「宣建鴻羽覲見!」,司儀太監拉長的聲音剛一落定。建鴻羽就小步快速趨入殿內,撩衣跪下,朗聲奏道,「臣建鴻羽恭請帝安。」說罷,扣了個頭。
義帝靜靜的看著建鴻羽,好半天后,才以一種極溫和的語氣,如話家常的說道,「你我君臣際會已經快二十年了,今天是這段漫長時光中有著特殊意義的一天。因為今天是你最後一次贊拜以名了。」
聽到這句話,建鴻羽沉默了,但他的內心深處像燒開了的水一樣劇烈翻滾著。應該堅辭?應該接受?應該請封二字王?應該表示知道鱗王已死?應該裝作還不知情?這些問題,他已經考慮過無數遍了,直到現在也沒有個定案。必須決斷了,此時此刻,各種預案如走馬燈一樣,在他腦海中快速變換。良久後,他最終什麼也沒說,只是重重的扣下一個頭。
「這一切都是你應得的,你的功勞早就夠封王了。當年要不是韓碧鱗堅持,本應你封王,鍾甘封侯。現在對你的封賞,就算是一種補償吧。」義帝輕輕笑了一聲,接著以更溫和的語調繼續說道,「若你的功勞再小一點就好了,朕就可以給予你慷慨的封賞了。現在卻有點傷腦筋,能夠封賞你的只有這麼多了。」
建鴻羽覺得脊背上一陣發涼,緩緩奏對道「接受臣的盡忠效命,就是陛下對臣的莫大恩賜。若不是陛下擢拔臣於阡陌之間,臣不過是遼東一農夫而已。我對陛下的熱忱之愛,就如同子女對父母的感情,山不能與之比高,海不能與之比深。為了陛下和朝廷,我所能做的一切都應該應分。」
「鍾甘的王爵,朕的意思是賜予涼州侯劉定之,你看呢。」
「涼州邊遠寒苦,劉定之駐守多年,當得此賞。」
「多出來的三州之地,又要增加朕肩上的擔子了。你能不能與朕分憂,再兼管一州?」
「唯陛下之命是從。」
「朕打算增設總攬兵馬司,你的參贊軍事陸邦籍好像功勞也不小?」
「此人有些古板,也已心生安逸之願。」
「哦。護府近衛軍指揮使卞聞煥不僅管著京城防衛,還兼著禁宮羽林軍的操訓之事。他的年紀有些大了,朕不忍心他過於操勞,畢竟他也可算是朕的家人。」
「陛下的意思是?」
「朕打算在護府近衛軍下分設步軍、馬軍兩個衙署,替他分分擔子。步軍指揮使讓於萬映擔起來,他畢竟現在就是近衛軍副指揮使,也不算擢升。馬軍指揮使,朕相中了玄鐵軍副指揮使王釗。」
「唯陛下聖裁。」
「王釗的任命,朕先不說,由你去宣旨吧。其他封賞、任命,明天的大典上,朕會一併昭告天下,到時你要帶頭謝恩。」
「臣領旨。臣謝恩。」
「若沒有其他事,你就回去休息,靜候明天的封典吧。」
「臣還有事想問。」
「哦?」
「韓碧鱗有沒有可能不殺?」
過了許久,義帝才幽幽的說道「沒有。這事一想起來,朕也是錐心刺骨之痛,就讓他過去吧。」
「那臣餘下的爵位,韓碧鱗的兩州封地,陛下可意有所屬?」
「朕還沒醞釀好,這次先放放。你可有推薦的人選?」
「臣只是擔心韓碧鱗之子不會輕易交權。」
「量他也掀不起大浪來,朕自有定奪。」
「那臣告退了。」
第二天打卯初時起,陸邦籍就來到營中箭樓上的指揮位置,密切關注城內的動靜。城門按時打開,城內一片祥和,似乎沒有任何異常。至辰正時,聽得城中禁宮處傳來鳴炮九聲,皇城的鐘鼓樓齊撞齊鳴,京城的各個寺院大鐘也立刻相互遙遙相和。幾乎同時,聽得號角嘹亮、軍曲高奏。隨之,又是鼓瑟吹竽、編鐘大呂、金磬玉鼓一股腦兒的響起,丹陛之樂大作。好一陣後,出現了少許寧靜,接著似乎傳來了隱隱的山呼萬歲之聲。整個京城上空的氣場似乎都被攪動了,持續到午初三刻才回歸平靜。雖然感覺吉多於凶,但陸邦籍的神經始終繃得緊緊的。直至申正時,眼見建鴻羽&nbp;由群臣簇擁而回,陸邦籍才算著實鬆了一口氣。待送行的眾人散去後,陸邦籍迫不及待的跟隨建鴻羽回到中軍大帳。
「指揮使,一切安好?」陸邦籍看著親兵走回藩籬外站定,便落下帳門,低聲問道。
「今天舉行了冊封大典,義帝拜祭天地後,宣布晉封我為』羽王』,不日即將發明旨曉諭天下。」建鴻羽略微帶著幾分自得的答道。
「恭喜指揮使。只是不知是否確認了您兼領并州一事?」
「在傳心殿召對時,義帝與我談過此事,應當算是應允了。但是冊封大典上並未提及,可能具體實施細節,會在後續禮、吏二部擬制的明諭中確認吧。」
「晉封一字王的代價是什麼?」
「懾服後黨和武勛集團的不滿,支持義帝其他爵位晉封、衙署調整和人事任命等政策的推行。」
「那還好。」
「後黨不滿的是,此次晉封王爵的是劉定之,而不是帝後的弟弟。武勛集團不滿的是,增設總攬兵馬司,削弱了部隊指揮使的權柄。」建鴻羽想了想,又說,「而在護府近衛軍下分設步軍、馬軍兩司,更是架空了護府近衛軍指揮使。」
「近衛軍指揮使卞聞煥是卞老太爺的親侄兒,對此,後黨不會僅限於不滿這個程度吧?」
「更敏感的還在後面。義帝宣布晉封長子雄心為監國侯,位列列侯之後,關內侯之首。」
「歷來只聽說過太子監國,監國侯這個爵號,真是模稜兩可。」
「這恐怕就是義帝想達到的目的,既削弱後黨、扶持貴妃家族,又留有餘地。」
「確實,若帝後誕下嫡子,仍可立為太子,不至於現在就絕了後黨的念想。」陸邦籍略微思考了一下,又說,「如此看來,我們率軍抵京,也被義帝當作了有利的籌碼,成為懾服後黨和武勛集團的可信力量。」
「義帝之前又派過於萬映到玄鐵軍傳諭,別人不知,還以為我們率軍前來是行義帝的旨意呢。」
「義帝總能將一切外在條件轉化為自己的力量,無論是計劃內的,還是意料外的。心術之高明,已臻鬼神莫測之化境。」
「是啊,王釗夢寐以求的總攬兵馬司都檢點,義帝其實也早就意有所屬。我就料到別人無緣置喙,但王釗既然心存高遠,我也不便強拗人意,這次也推薦他去做京官了。」
「指揮使還是宅心仁厚。」
「談不上,不過是與人為善、成人之美罷了,況且我也不會強留不熱愛玄鐵軍的人。人往高處走麼,能理解。」說著建鴻羽拿出帝詔,在陸邦籍眼前晃了一下,「我替他謀好了位置,護府近衛軍馬軍司指揮使。平移進京,他也該知足了。」
「他應當感恩指揮使的寬宏。不知總攬兵馬司都檢點一職花落誰家?」
「由義帝長子雄心兼著。於貴妃家族並非豪門望族,義帝也是在刻意栽培。近衛軍步軍司指揮使也給了於萬映。不過也得說,這個於萬映也太缺乏自知之明,自己才謀到一個正二品的位置,還信誓旦旦的聲稱替別人推薦從一品的官職。」
「外戚多是如此,特別是沒有勢力的新晉之人,總希望別人能夠高看自己一眼。」說完,陸邦籍又接道,「不知還宣布別的重大事項了嗎?」
「沒有了。還有一些要務,義帝和我還沒有商議妥當,還得繼續醞釀。但是&nbp;義帝許諾將給國家帶來復甦和光榮。他廣大的恩寵將要像繁星一樣,照耀在每一個有功者的身上。他深厚的關愛要像雨露一樣,撒遍每一寸王朝的疆土。」
「如是這般,眼下也就沒有什麼要緊事了。我打算明日進京,去安排先前潛入的親兵隊伍,以小股、多批、間隔方式離京。順便也審查一下咱們秘密商鋪的賬目,估計約需三日。」
「去吧,你的行動要注意保密。我們明天就拔營返回幽州。三日後,你須快馬加鞭迅速趕上。」
「為何如此匆忙?」
「義帝今日曉諭,十日後將起駕巡遊幽州,我需趕緊返回準備迎駕。」
「才剛剛出巡返京,又沒什麼緊急的要情,義帝這次巡遊恐怕是有什麼特殊意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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