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回到公元201年,那是一個春天。
那一天,鄴城東大街,一騎白馬當街而行,後面緊緊跟著數名侍衛,一看裝扮就來自軍中。
馬上端坐著一個面目白皙而俊美的白衣青年,約三十歲左右,隨著暖暖的春風拂過,原本蒼白的臉上也帶著幾分春風得意之色。
此人正是北地第一風流名士郭嘉。
剛剛自漠北草原大勝回來,郭嘉便迫不及待的往聽雨樓跑,那幾個姿色秀麗,而且琴棋書畫無所不能的花魁,已半年多不見了,郭嘉的心思早就飛了起來。
所謂春風得意馬蹄輕,要不是自恃身份,他的馬蹄原本可以更歡快點,他的臉上可以更多幾分喜色。
人流密集的東大街上,不乏大姑娘小媳婦的,更不乏對郭嘉拋媚眼暗送秋波者,郭嘉自然一一過濾之,直到他遇到那名擋在他馬蹄前的女子。
那柔美的身姿令郭嘉好似聽到空氣中綻放著花開的聲音,一縷仿佛來自天籟的花香沁入他的心脾,他突然感到心裡響了一下,什麼東西破裂開來,湧出一股暖暖的東西。
他鬼使神差的下了馬,走到那神秘的女子面前,伸出馬鞭杆掀開了她的面紗。
他的呼吸突然停住,如遭電擊。
此人只應天上有,何時翩翩降人間?
那女子眉頭皺了一下,厭惡的瞪了他一眼,推開馬鞭杆,面紗落下,扭過身去,輕輕的走開。
他的眼神緊緊跟隨著那婀娜多姿的背影,身子一動也不動,如同化石。不幸的是另外一個少女的身影竄了過來,緊跟在後面遮住了他的視線,而且一柄寒光閃閃的利劍直指他的前胸,驚得身後的侍衛急忙向前擋住,一時間變得劍拔弩張。
他這才如夢初醒,示意眾侍衛退後,急聲叫道:「請問姑娘尊姓大名,尊府在何處?」
那持劍少女白了她一眼,怒道:「本姑娘叫呂綺玲,那是我二娘,勞駕放尊重點,否則休怪姑奶奶劍下無情。」
他身後一個侍衛見這個小丫頭對郭嘉毫無尊重之意,不禁怒喝一聲「大膽!」,卻被郭嘉喝退。
呂綺玲之名,他自然聽過,自然也知道那個令他神魂顛倒的「二娘」是誰。
自此,風流之名滿鄴城的郭先生,從此便改了性,由一個無形浪子轉眼之間成了情動千古的情痴,日夜對貂蟬念念不忘,魂縈夢牽。
……
鄴城,洹水河畔,初更。
初春的寒氣並未影響鄴城的熱鬧和繁華。大街上燈火通明,商鋪林立,人群熙熙攘攘。
但是最熱鬧的莫非天香閣、聽雨樓、采蝶軒三大青樓。那是一個很多有錢男人都喜歡去的地方。
采蝶軒,鄴城第三大青樓。
門口的龜奴整個晚上都彎著腰陪著笑臉對著來來往往的客人們唱諾。門裡燈火輝煌,鶯歌燕語聲方圓百米都能聽到。
一個中年文士模樣的人昂首而來,在他的身後背負著一個長長的布囊。
兩個龜奴嬉笑著臉叫道:「爺,您許久未……」
聲音卻突然被卡住。
從那人身上散發出的一股濃烈的殺氣讓他們壓抑得喘不過氣來,那中年文士哼了一聲,徑直走入大門。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前來刺殺郭嘉的鄧展。
來之前,曹昂給他的情報是郭嘉乃鄴城內最風流的浪子,只要是鄴城內最出名的青樓,等幾天總能找到郭嘉。
只是來到鄴城之後,鄧展便發現原來曹昂提供的內線頭目卻因病已故,另外兩名下屬也不知去向,這樣一來鄧展便成了睜眼瞎,除了懷中揣著的曹昂給他的郭嘉畫像,再無其他線索。
於是,鄧展不得不一家家青樓去守株待兔,結果他在天香閣呆了三天,又在聽雨樓呆了三晚,卻沒得到半點郭嘉的消息,唯一的收穫便是做了六天的大保健,感覺身子都有點虛了,這鄴城的煙花女子的功夫果然不同凡響,連他這個天下第二劍客都頂不住車輪大戰。
兩大青樓的當紅姑娘,都說近兩年沒見到郭嘉了,言辭之中充滿無限的哀怨,但是又具體說不清原因。鄧展只得一家家青樓去找,他相信一個對大保健有著深深的愛好的男人,不可能突然轉性,因為他發現自己也有點陷入了這個愛好,所以唯一的解釋便是別的青樓有面目更精緻、皮膚更白嫩、胸前波濤更洶湧、床上功夫更好的姑娘將郭嘉留住了。
除此之外,他找不到其他更好的理由,因為即使是那活兒不行的男人,失去了男人的雄風,也不可能就此改性,往往越是不行的男人,對此地方更留戀,因為這裡的姑娘不管你行不行,只要你有錢,都會千般討好你,當然他不知道郭嘉來這種地方是根本不要錢的,甚至強行給錢都不行。
就這樣,這位天下第二劍客,帶著為偉大的刺殺目標而獻身的悲壯,帶著蠢蠢欲動的春心,踏入了鄴城第三大青樓,開始了他的大保健之夜,以希冀能找到郭嘉的一點蛛絲馬跡,否則他只好去郭府門口去等了。不過,那顯然不是刺殺的好地方,不到迫不得已他不會到那裡去自行露出破綻。
……
醉春樓,郭嘉正在喝著悶酒,兩壇二十年陳的杜康酒,已然喝了一壇半。
他喝酒,太史慈只得陪著,郭嘉喝一樽,就非得逼他喝一樽,所以他也喝得不比郭嘉少,問題是若論打架的功夫,他可以打郭嘉一百個,但是論喝酒的功夫,他未必是郭嘉的對手,所以郭嘉已然喝得口齒不清的時候,他雖然仰仗著強悍的身體素質,保持著頭腦的清醒,但是舌頭也有點不聽使喚了。
「兼霞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兼霞蒼蒼,白露未晞。所謂伊人,在水之……」
喝到最後,郭嘉又哭又笑又唱起來,堂堂北地第一風流浪蕩子,變身為千古情痴,卻是如老房子著了火,一發便不可收拾。
一直隱忍了許久的太史慈,後來終於忍不住了,一把郭嘉手中的奪過酒罈,惡狠狠的摔落在地。
「太史子義,吾尚未喝夠,為何摔吾美酒?」郭嘉氣勢洶洶的指著太史慈喝道。
太史慈絲毫不顧郭嘉的強烈抗議,喝令八名部曲將郭嘉送回府上,原本想親自送回,奈何自己也是不勝酒力,只得自行回府。
夜色如水,郭嘉在八個悍卒的護衛下,趴在馬背上,喃喃的說著醉話,前頭一個士兵牽馬緩緩而行。
誰也沒注意到,在他們身後不遠的地方,有一名行人若即若離的跟著他們,正在偷聽他們談話的內容。
一名士卒愁眉苦臉的說道:「長子,這樣可不行,軍師在馬背上根本坐不穩,稍稍走快了便要掉下來,走慢了的話,這都要走到半夜去了,不如把軍師綁在馬背上,這樣能走得快一點。」
那名叫長子的士兵不禁哭笑不得:「狗子,你這齣的什麼餿主意,你敢把軍師綁在馬背上,明天太史將軍就能把你綁在旗杆上示眾。我看還是去找輛馬車過來吧,這樣行路的確不是辦法。」
其他士兵紛紛同意長子的要求,都道「此事就交給長子兄,我等在此等候」,那長子笑罵了一頓這些懶惰的傢伙,便急匆匆的上馬而去。
拐過一個街角,長子突然一勒馬韁,那馬希聿聿的停了下來,因為前頭突然閃過一個黑影,擋在他的面前。
長子不禁大怒,高高的揚起了馬鞭,喝罵道:「找死啊!」
那道黑影緩緩的在他面前站起,不屑的望著他手中的馬鞭,雙眼如電,盯著長子,緩聲問道:「聽聞軍爺要租馬車,草民就住在前頭的巷子內,家中倒是有輛馬車,包軍爺滿意。」
長子的神色緩和了下來,將馬鞭輕輕的放冷下來,笑道:「不錯,你倒是有心了,不過做生意固然要緊,命更要緊,這若不是本軍爺眼尖,你都踩成肉泥了,還趕個屁的馬車。」
那人卻不以為意的乾笑了幾聲,又問道:「適才聽聞各位軍爺說後頭要坐車的是軍師,莫非是郭奉孝郭軍師不成,若是如此,小的分文不收,願意免費送軍師上路。」
那長子是個打仗的好手,腦子裡卻沒那麼多彎彎繞繞,自然沒細想「送軍師上路」的含義,只是聽此人如此推崇郭嘉,滿心歡喜的笑道:「你小子倒是不錯,居然知道我們軍師。」
那人笑道:「很好,很好,得來全不費功夫……」
話音未落,一道寒光突然從他背後毫無徵兆的閃出,馬背上的長子只覺喉頭一寒,隨即捂著喉嚨咕嘟咕嘟的掙扎了一通,便緩緩的倒於馬下。
那人冷笑一聲,輕輕的抖落了劍尖那一溜的血珠,眼中露出一絲殘酷之色。
抖落血珠之後,那人收劍回鞘,飛身竄到長子的馬背上,調轉馬頭,快馬加鞭,朝巷口如風疾奔而去,趕往郭嘉等人的停駐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