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舒夷的工作室也是她的住處,面積挺大,第一層辦公用,工作環境還未完全成型,只安置了些辦公桌椅。
旋轉樓梯靠著客廳最右那面牆,沿著上去,二層即是生活區域。
裝修的還不錯,雖然算不上富麗堂皇,也別有一番風格。
領著傅容引進門,衛舒夷徑自走到長桌旁倒水,隨手往邊上一指,「那邊沙發坐。」
正對門靠牆的那一排桌上,放著許多獎框、獎盃和獎座,哈蘇國際攝影獎、奧賽國際攝影獎、icp年度無限獎……除了這些國際賽事的獎項之外,還有一些是國內賽事的,那些代表她榮譽的東西,堆滿了一整張桌子。
傅容引略微側目,她說的「是個攝影師」,原來是這種概念?
水杯遞過去,見他盯著獎盃瞧,衛舒夷挑眉,「你對那些有興趣?」
言下之意是莫非他認得?
傅容引點頭,說大學時愛好攝影的室友給他科普過,抬頭問:「那些都是你的?」
衛舒夷「嗯」一聲,杯子送到嘴邊,氤氳熱氣飄起,表情被沾濕,連帶著軟和下來。
喝一口,眼睫微抬著掃過那些獎盃,她的聲音輕若羽毛:「最左邊的是我念大學時候拿的,那是我的第一個獎。」
又補充,「搬進這裡的時候隨手放在那兒,等工作室弄好我就收起來。」
傅容引由衷地贊了一句,「衛小姐很厲害。」
沒有客套,這些堆成山的東西足以證明她在攝影這條道上的成就。反觀他,在娛樂圈撲騰兩年了,連個浪都沒打起來。
想到正事,他又上緊發條,「你說要好好談……」
&我剛剛已經說得很明白了,多餘的我就懶得再贅述。」
杯底著落在桌面,磕碰一聲,她拉開旁邊的抽屜柜子,兩沓東西一厚一薄,『嗒』地甩在他面前的茶几上。
&的工作室就在這,合約你自己看,簽還是不簽?」
她看看時間,說道:「趁著現在還不晚,要簽的話,我就打電話讓律師過來。」
他沉默翻完合約,又拿起另一沓東西細看,才翻開,心頭就一震。
她接下去的話更是教他呆愣。
&容引,25歲,漢族,身高一米八三,o型血,畢業於b市理工大學,非科班出身,入行兩年,出演過《禁宮》……男八號。」斜了他一眼,又繼續道,「全劇68集你的鏡頭總時長為37分09秒,台詞共計43句,經紀公司為瑞通娛樂,倒閉六個月零七天,目前自由身……」
長達一分半的時間裡,傅容引呆呆地聽她把自己的資料完整念了一遍。
好不容易停了,她問:「怎麼樣,夠詳細嗎?我對你各方面資料以及綜合素質的了解,比你自己還透徹,我想簽你,是因為經過這一個月的考察覺得你合適,有發展前景,是個可造之材。所以,究竟要不要簽,你自己決定。我給你五分鐘考慮,去留隨意,合約在你面前,律師也隨時都能過來,至於門……就在那邊。」
傅容引回過神,抿了抿唇,「為什麼想簽我……我是說,為什麼是我?」
她笑,「看你順眼……這個理由行麼?」
他猶豫三秒,說:「恕我直言,衛小姐你……看上去不像是有興趣在娛樂圈大刀闊斧掙前景的人。」
聞言,衛舒夷眯起了眼。
鞋跟一下下敲在地板上,她停在占據了半面牆的窗戶邊,雙手環抱在胸前,不緊不慢地道:「像不像不重要,想不想才是關鍵。我現在就是願意做這麼一件事,就是想捧紅你,這個理由我覺得已經足夠了。」
「……你認為呢?」
他眨眨眼,無言以對,緊接著又想起另一個問題。
眉頭微蹙著問出口,「你說你是顧冕的前女友,可是……顧冕的前女友不是冉湘嗎?」
窗戶前的身影因傅容引這句話僵了一瞬,不過並不明顯,因此他也沒有注意。
文藝女王,冉湘。
初出道主演的第一部偶像劇就大熱,身為女一號的她藉此強勢躋身當紅小花旦行列,很是風光了一陣。
後來又接二連三演了幾部古裝劇,沒有大爆,人氣卻高居不下,一直都是話題人物。
顧冕入行幾年,也傳過幾次緋|聞,但冉湘是唯一一個,他公開承認過的女友。
對於粉絲和八卦大眾來說,這意義完全不同。即使如今他們已經分手許久,許多人在說起其中一個的時候,仍然會提起另一個。
&這樣沒錯,他們交往是三年前的事對吧?」衛舒夷轉過身來,嗤笑一聲,「算起來,她還得叫我一聲前輩。」
又是清脆利落的腳步聲,她似是沒了交談的興致,直接路過傅容引,朝樓梯走去。
途中不忘丟下一句,「快點簽吧,你也不想想你現在這個境況,有什麼能讓我圖的?」
&
傅容引正要說話,聲音卻因她的後一句戛然而止。
&出這個門,你一無所有,跟著我,至少還有紅的機會。」
她沿著階梯層層而上,腳步聲和她的身影一樣,篤定,又讓人信服。
只剩最後兩個台階的時候,傅容引叫住了她,「我簽。」
腳步一停,衛舒夷轉過身,居高臨下地將他審視一遍。
她的臉上慢慢綻開一個滿意的笑:「很好。」
&說的那些……」傅容引停了停,環顧四周,「化妝師、經紀人、助理什麼的……?」
&就是啊。」她挑挑眉,突然笑開,只勾起一邊嘴角的模樣像極了狐狸,「拍照化妝宣傳策劃經紀人助理……我一個人全包了,只為你服務哦。」
傅容引:「……」
*
顧冕的別墅在離市區有些遠的地方。
他常年在外,一年裡能著家的時候沒幾天,現今已經十二月了,再過倆月又是一個春節,算下來幾百天裡也就只有這麼些日子能讓他停一停,喘口氣。
室內溫度適中,窗外漆黑一片飄著寒雨,顧冕一進門就將外套甩在了沙發上,一邊往臥室走,手裡一邊扯著領帶,到他進浴室時,身上的衣物已經零散扔了一地。
林江跟在後頭邊撿邊念叨,「我的大爺喲,你進去再脫成不成,暖氣開了還沒幾分鐘,凍著了怎麼辦吶!」
瞥一眼窗簾後頭若隱若現的透明落地窗,外面雨珠纏繞,寒氣森然,黑色的夜就像一個巨大的洞,等著吞噬一切。
他們剛從生日會回來,進門的時候淋了點雨。
寒氣太重,林江打了個冷戰,裡頭響起嘩嘩水聲,他顧不得處理自己,先朝里喊道:「水溫調高些,你別凍著。」
門鈴這時候響了,林江把手裡的衣物放到沙發上,趕過去開門,看清外面站著的人時卻愣了一瞬,「冉……冉小姐,你怎麼來了……?」
冉湘站在門外,兩手提著購物袋,大衣外套被打濕了些,她笑著進門,在林江身側低頭換鞋子,「今天不是楊總生日麼,我想顧冕應該也回來了,好久沒見,所以過來看看。」
進客廳,在茶几上放下手裡的東西。
冉湘趿著拖鞋走到顧冕臥室門口時,他正好穿著浴袍從浴室出來。
她倚在門邊,手指一彎,指節在門框上輕叩幾下,「想吃什麼?我給你煮點宵夜。」
顧冕漠然看了她一眼,徑自走到鏡子前坐下,「不用了,我沒什麼胃口。」
冉湘臉上的笑容滯緩一瞬,收拾好表情,又若無其事地走進房間,「你還是老樣子,這房間也還是老樣子,那掛衣服的架子……」
話音突止。
她看到鏡台旁那張桌上,正中央赫然放著一幅相框。
照片裡有兩個人。
&麼把它拿出來了?」
冉湘的語調陡然變了,剛要拿起相框,手卻在瞬間被人捏住。
顧冕不知何時起身過來了,臉上像是結了層霜,「誰讓你碰的?」
冉湘一愣,下一秒,手上的痛感讓她『啊』地驚呼出聲,顧冕捏的越來越用力,她想要把手抽回去,卻動不了半分。
他鉗得死死的,像是要就此把她的手捏斷。
&我沒碰……」眉頭緊緊皺在一起,她開始掙扎,「我明天還要上節目……顧冕!顧冕你鬆手……!」
顧冕狠狠一甩,冉湘趔趄地倒退了幾步,看著他的表情,眼神開始有些慌。
&去。」
他沒有再上前,也沒有再做什麼,語氣卻讓人從頭寒到腳底:「現在、立刻消失在我眼前!」
…
冉湘走後,林江進了顧冕的房裡,看著他難看的臉色,一陣內疚:「都怪我!我一愣神她就進來了,下回我一定會先看清,再也不亂開門……」
&你無關。」
顧冕冷冷打斷,垂頭看著相框,手指在照片中人的臉上輕撫,小心翼翼地,連指尖都顫了起來。
就這樣來來回回,一遍又一遍。
他緊緊閉上眼,「啪——」地一聲,重重將相框蓋在桌上。
力道過重,外面的那層玻璃碎了。
那兩張明媚的笑臉上,也仿佛有了裂痕。
*
茶几邊坐著兩個人,衛舒夷居里,傅容引居外,兩人正慢條斯理地吃著宵夜。
&面和你說的話是開玩笑的,工作室其他人員很快就會到位。」
見他一臉沉色,衛舒夷無奈笑道:「經紀人和攝影師由我來,其他的會請專業人士,你不用擔心……我有經紀人資格證。」
他卻只是嗯了一聲,並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
先前她說由她一人承擔工作室所有職務,他都能接受,並在律師核查過後果斷地簽字落草,可見並不在意這些,想來不是因為這方面原因在苦惱。
衛舒夷懶得揣摩他的心思,索性閉上了嘴。
&小姐……」
&我名字就行。」
她小口吃著,速度快卻並不粗魯。
傅容引沉吟半晌,有些踟躕地問:「你這麼希望我到達你前男友的高度,是不是顧冕他……做了『錯事』,所以你才這樣?」
筷子一頓,她問,「你很想知道?」
傅容引用力點頭,覦著她的臉色,停了一下,又用力搖頭:「就是好奇…其實也不是很想知道,你不想說的話就別說了…沒關係……」
&沒有。」
細碎的劉海從她耳邊散落下來,遮住了半張臉。
她低著頭,沒有其他的話,只是重複:「……他沒有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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