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清明,日出新輝漫過一個個山頭,照到降梅觀的梅花現了三分影的時候,藍小玉正拜別無為道人。 et
在這裡小住治療的大半個月裡,無為道人和青燈給予了無微不至的照顧,她恢復的很好。
阿儺轉過頭朝著觀門邊的青燈使勁的揮手,說捨不得是真捨不得,降梅觀、三清會這一趟行程的一切都要成為回憶,那些認識的還是敵對的道人修行者此刻都變得彌足珍貴。
青燈長長嘆氣,無為道人輕輕拍了拍他的肩頭:「會見面的。」他寬慰,人生路還長著,這些萍水相逢的朋友遲早有一日,還會再見面。
青燈點著頭,那邊藍小玉和阿儺的背影也漸漸消失在去往的山路途。
阿儺雙手一舉,陽光從頭頂傾瀉,下山的路偶爾會有一些山來的苦行之人,他們的目的地與之截然相反。
藍小玉這一次下山,走的是頭也不回,阿儺有些不解,怎麼這個小姑娘一點兒也不留戀降梅觀,他想問,卻又覺得不妥,畢竟降梅觀發生了令她不願回顧的往事。
「我們……要去哪裡呢?」這才是阿儺現在當頭最大的疑問。
昨兒個藍小玉給他撂下一句話:咱們明天啟程。
阿儺收拾東西都來不及,不知道小姑娘怎麼突然下了決心似的,她想好自己要去哪裡了嗎?
前幾日還過的渾渾噩噩,完全對往後的來去沒有打算呢。
阿儺嘀嘀咕咕的一大堆疑惑。
藍小玉拍拍胸脯,從背包里翻找出一封信在阿儺跟前晃蕩了下:「瞧這個。」
「這是什麼信?」阿儺有些發憷,什麼年代了還寫信?
藍小玉咂嘴塞回背包:「無為道人托我送一封信回閭山道門,」她重新背背包,「我師父的事必須要知會閭山知曉。」雖然孫道陵是個散道,可他在閭山一派名望頗大,如今人已仙遊卻不能不回閭山做個回復,否則是降梅觀的失禮了。
畢竟孫道陵是死在降梅觀三清會的。
阿儺「哦哦」的點著頭:「哎?那無為道人為什麼不直接發個短消息給閭山的師父們?哎喲!」他摸著腦袋藍小玉給的一個毛栗子,疼的直眨眼。
「你見過無為道人用手機?」藍小玉嫌棄極了,況且他們不興這玩意,出了人命關天的大事,難道發一個消息知會一聲了事了?太不通情達理了吧?
阿儺委屈的撇嘴:「我還覺得他們會用千里傳音呢……」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本來嘛,電視裡不都有什麼怪怪的術法,千里傳音都是小事一件呢。
「你看電視走火入魔了吧!」藍小玉白他一眼,千里傳音……我還能穿越呢!
阿儺只好乾脆的閉嘴了,自己理虧嘛,而藍小玉呢心裡也很清楚,無為道人給她這封信的時候也帶著一些歉意,藍小玉不知何去何從,那麼替老人家送一封信,當是做個調劑也是調解。
無為道人說他在信已經將一切說的清晰明白,同時孫道陵和陰十九所做的事也必須要讓他們自己門派的人知曉。
藍小玉當時有些猶豫。
九無山她不了解,但是一旦閭山知道孫道陵曾經做出過這樣的事有過這樣的想法,那麼孫道陵那原本正大光明、頂天立地的形象很可能不復存在,人已死了,卻也保不住那番英名。
無為道人搖著頭,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一定的。
不是光靠旁人遮遮掩掩不辨是非的美化可以流芳百世。
藍小玉,你是最了解孫道陵的人,這個名字代表什麼,這三個字曾經做了什麼,你最清楚,所以由你來決定,它作為什麼而存在——
這是無為道人最後對藍小玉說的話,他說完將信放在了桌案。
藍小玉,你不送這封信,也許閭山依舊會將孫道陵當做一代名師,你交出這封信,還給閭山一個真實的孫道陵。
來去自舍,由你決定。
無為道人給了藍小玉一個相當大的包袱,也給了她無的壓力。
藍小玉收下了信想了整整一個下午才決定,拉著阿儺第二天啟程。
她需要一些時間、一些新的空氣、新的環境來決定往後的路怎麼走。
出山的路無為道人和青燈給了詳盡明確的指示,還告知了藍小玉,如果遇到麻煩大可以搬出降梅觀無為道人的名號,畢竟這幾個字在附近都挺好使。
藍小玉只知道好使,可不知道竟然那麼好使。
直到這小姑娘被旅店老闆娘熱情的拉進了店裡還懵懵懂懂地和阿儺大眼瞪小眼,好吧——老實的說,他們兩個傢伙一不小心迷了路只好借問旅店來尋個路,才開口說自個兒是降梅觀無為道人的舊識,老闆娘臉一變直把兩小青年拉去了閣樓的房間。
出山的路好尋的很,天色不早不如住一晚吧——老闆娘是這麼說的。
那熱情的程度嚇得藍小玉差點以為這是家龍門客棧式的黑店呢,後來吃了晚飯老闆年陪兩人聊天才知道,原來無為道人救過這一家子的命。
說來事也不大,可妖妖鬼鬼這東西把一大老小嚇的屁滾尿流的,直把老闆娘的母親唬的掉了三魂七魄,多虧了無為道人那時候正巧雲遊回山路過,幫了他們的大忙。
老闆娘一家人無以為報啊,老道人又不喜旁人歌功頌德的,所以這會兒遇到了藍小玉和阿儺這兩個降梅觀主的老朋友,說什麼也要留他們住了一宿再說。
錢?錢什麼錢,談錢那多傷感情啊!
老闆娘送好吃好喝的還不夠,藍小玉都快覺得,這大嬸要把她的銀行賬號密碼都給一股腦兒的倒騰出來了,這年頭還這麼向心向善的可不多了啊!
藍小玉感慨個不停。
這不,老闆娘說到了重點,說她前幾日趕了一趟降梅觀卻恰巧碰到觀內謝絕任何香客主客,話到了這裡臉色也布滿了焦灼。
不錯,藍小玉和阿儺這倒是可以理解,三清會期間降梅觀向來是不接受任何迎來送往的活動的,可以說是封觀自修。
「大嬸,你是不是遇到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了?」阿儺純粹是個會「玩」的主,一聽人家老闆娘的口氣知道是有了麻煩事。
「不不不,」老闆娘連連擺手,「不是我,是我本家的一個小姑子村裡的,」她想了想似在琢磨怎麼說這事較好,「本來也不是什麼大事,要不是她家老太太突然去世了,也不會來找我……」
藍小玉豎了豎耳朵,這事有點門道,還死了人不成?她一口氣幹完了杯子裡的水讓老闆娘詳盡的說說整個來龍去脈。
「具體我也不是很清楚,」老闆娘端了個水果盤子,什麼花生瓜子的一大摞,幾個人當話家常似的嘮嗑起來,「說是她前兩個月一直晚睡不好覺,整晚整晚的做夢,都做同一個夢,」大嬸還說的神秘兮兮的,「她給我打電話說的可滲人了,什麼兇猛的野獸在夢裡頭吃人,啊,對,吃人,把人給咬的四分五裂的,我都險些把話筒給摔了。」老闆娘眼睛一瞪,直把聽的入神的阿儺的手給嚇得一抖,背後白毛汗出了一大把。
「哎喲哎喲,造孽啊造孽啊,我當時這麼一聽怕她是給什麼不乾淨的東西纏了,可是除了做那些怪的夢再沒別的異常。」看的出老闆娘也是困惑的不行,「真正出了事是在半個月後。」
「她死了?」阿儺心直口快,一說到這裡忍不住接口問,遭藍小玉桌下一踩腳才深深覺得自己這興奮勁不對,連忙吐舌-頭抱歉。
老闆娘倒沒那麼在意,搖著頭說:「不是她死了,是她家裡的老太太,早醒來莫名其妙死了,村里人說什麼這活的安樂,死的太平,叫什麼……壽終正寢,啊,對,壽終正寢。」看來這老闆娘並不是很同意這個說法,「你們說說,哪有這麼趕巧的事?」
阿儺入戲的很,直點頭,光聽蹊蹺的緊。
「最古怪的還不是這個,」老伴娘湊前去,眼珠子似乎在左右四下里環顧著,「她的噩夢還沒停,反而變本加厲了,晚渾渾噩噩,早醒來,人不在床了啊!」老闆娘一驚一乍的。
「哈?不在床,在床下?」阿儺也跟著一驚一乍的。
「哪裡哦!在床下還是好的,人都不知道在哪個荒山野嶺的死人棺材裡躺著呢!」老娘娘臉色都給變了。
晚睡覺還在自個兒家裡,早醒來已經在山裡的棺材裡躺著……藍小玉摸摸手臂,確實有點兒滲人。
「不會是什麼夢遊症吧……」她嘀咕了兩句。
老闆娘立馬打岔了:「光是她一個人還說的過去,可不止她啊,自那以後不少村裡的小姑娘都發生了同樣的事,早醒來還不得把自己活生生給嚇死啊。」
藍小玉和阿儺對望了一眼,這妖魔鬼魅作祟倒是有可能。
「她們村子是在哪兒?」藍小玉想也沒想開口便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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