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媒正娶
似乎是察覺到了玉潤的茫然,謝肅輕聲解釋。
&來這青州葉氏也是百年簪纓世家,只是祖上曾在靈帝時候棄官歸隱,此後就鮮少出仕了。」
靈帝,說的可是漢靈帝?
玉潤暗暗驚訝,沒想到這青州葉氏倒是歷史悠久呢。
&然是棄官歸隱,謝郎是如何知道的?」
謝肅莞爾一笑,用只有他們二人能聽見的聲音低語道:「說來我同這葉家也頗有淵源,淝水之戰時,我軍傷亡慘重,我那三叔祖也不知道從哪裡請來了一個醫術高超的老者,後來我偶然聽見他們閒聊,才知道他原來是青州葉氏的族長葉賢。」
原來這葉家,還是個杏林世家。
思及至此,玉潤更是為那些逝去的遊魂而惋惜。
&郎,時候不早了,我們還是快些趕路吧。」
陳音見到他們二人這般竊竊私語,立刻按捺不住邁步上前出聲提醒。
玉潤轉眸看向她,嘆息一聲道:「玉潤只是想提醒大家提防流寇,並無想要拖延行程之意。」
&寇?」陳音冷笑:「你是不是擔心的多了些,以謝郎的名氣,那些賤民們光是聽了便會聞風喪膽,誰還敢上趕著找我們的麻煩。」
果然是情人眼裡出西施,玉潤有些無奈的看了一眼陳音,又看看謝肅,轉身回了馬車。
事已至此,她再執意要眾人改道怕是不成了。
玉潤想了想,對趕車的陳叔吩咐道:「叔,你去取下馬車上的族徽。」言罷又看向文嫗。
&你去給我拿件粗布衣裳來。」
&郎這是?」文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但還是返身去翻找。
謝肅見到她的舉動不由得皺眉,沉吟片刻,他也如是吩咐道:「取下族徽,謝家子弟全都換上奴僕的衣著。」
&
命令一下,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卻是遲遲不肯行動,眼神中都流露出不情願之色。
好在謝肅只要求了謝家人這樣做,並沒有干涉別的家族的選擇。
玉潤將一切看在眼裡,側眸看向身邊的阿絕。
&說,這樣管用麼?」
阿絕斂了那玩世不恭的笑容,言語間也是有些唏噓。
&一步看一步吧,若只是求財的流寇,倒也無妨。」
怕只怕……
他緊抿著薄唇,到底還是沒有將後面的猜測說出口。
因為謝肅要求眾人換衣,收好財物,行進的速度自然就慢了下來,有些家族心急難耐,謝肅便允了他們先行離去。
如此一來,最後剩下的就只有謝家人同玉潤,還有那執意不肯先行,卻也不願換衣的陳氏一族,等到他們重新整裝出發之時已近三更。
此時,陰風瑟瑟,烏雲蔽月,天地間一片昏暗。
阿絕也是不知去向,玉潤在一陣顛簸中昏昏欲睡,朦朧間去突然聽到一聲悽厲的慘叫劃破寂靜的夜空,緊接著,女人的呼喊聲和男人的咆哮伴著陰冷的夜風送入眾人耳中。
玉潤從睡夢中猛然驚醒,一下子坐直了身子。
&郎你這是怎麼了?」杏兒早先打了盹兒,此時倒是清醒了不少,見到玉潤面色煞白,竟還出了一身的冷汗,不由得十分不解。
&方可是出了什麼事情?」玉潤哆嗦著唇開口問道。
&事,女郎儘管放心。」杏兒笑嘻嘻的開口。
這時,外面傳來車夫欣喜的驚叫:「郎君,前面就是客棧,已經隱約可見燈火了。」
到客棧了?!
玉潤眉心一跳,那她方才聽見的聲音……
思及至此,她一把掀開車連,誰知她剛探出頭來,就見到一個胸口插著箭矢的女郎從面前飛快飄過,嘴裡還在不斷叨念著:「救命……救命……」
糟糕!
玉潤心臟「咯噔」一跳,定了定睛,眸中不由得大痛。
這女郎,不正是白日裡譏諷過陳音的那個?!
此時此刻,她心中五味雜陳,既有酸澀也有悔恨,她怎麼會以為那些喪心病狂的人在屠戮了葉氏一族之後就會善罷甘休,若是當初……當初自己再強硬一些就好了!
然而此時,眾人並沒有發現任何不妥,陳音還拍著手笑道:「我就說有些人是杞人憂天吧,哼!要我看吶,就是想出風頭想瘋了。」
陳音刻薄的語調傳入玉潤耳中,她卻置若罔聞,眼睛只死死的盯著那不遠處客棧忽明忽滅的燭光。
這時,謝肅已下了命令:「減速!」
&郎!」她終是忍不住,高聲喊道。
謝肅皺眉,回眸望去,卻見玉潤竟是不顧一切的從馬車上跳下,陳叔猝不及防,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家女郎一個箭步衝下,因為行車的慣性跌倒在路旁,摔了個灰頭土臉。
周圍頓時響起了鬨笑聲。
&車!」謝肅見她如此慌張,忙下車去詢問情況,玉潤卻是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啞聲道:「謝郎莫要過去!」
饒是謝肅一貫好脾氣,此刻也有些不耐:「玉潤,你這是怎麼了,前面是客棧,並無埋伏。」
她總不能告訴他,自己看見了那些家族中人的亡魂了吧。
這樣說非但不會讓謝肅相信自己,反而更引懷疑,她攥緊的手指掐的骨節泛白,終於急中生智道:「謝郎不覺得今夜過於安靜了麼,那些馬匹勞累一天,怎地無人飼餵?且也沒有半生聲馬鳴,這……不太尋常啊。」
反常即為妖,謝肅自然懂得這個道理。
&人啊!」他終於開口:「去前面打探一番,再回來稟報。」
可誰知他剛下了這個命令的,就聽到「嗖嗖嗖」的幾聲,一根根箭矢劃破冷寂的夜空,直刺入駛在前方馬屁的頸上,蹄上。使得那些行進中的馬車一下子向前栽倒,將其中作者的貴族們嚇得花容失色。
&麼回事?」謝肅愕然,連忙回頭看去,只見前方漆黑的路段上陡然燃起了一束束火把,火光將幾個壯漢黝黑的皮膚照的油光鋥亮,同時也照亮了他們身下的馬匹,原來那些馬的蹄子和嘴巴都用棉布包裹,為的就是不讓它們發出過多的聲響引起別人懷疑。
&奶的!這些晉人就是磨磨唧唧,大哥,咱們直接上吧!否則也不知道要等到猴年去!」
一個彪形大漢此時已是殺紅了眼,掄起手中的大斧子就要向前砍來,昏暗的燈光下,只能依稀見到那斧身上還滴著黑乎乎的液體,很有可能就是那些被害者的鮮血。
杏兒此時也撲了過來,抓住雨潤的胳膊哭道:「女郎女郎,這些是什麼人!」
玉潤張了張口剛想說多半是盜匪,可是卻見一個中年男子的遊魂飄來,滿目悲憫的喊道:「謝郎快走!快走,他們是秦軍!」
竟然是秦軍!
玉潤瞪大了眸子,做夢也沒想到竟是最壞的一種可能。
謝肅此時已意識到問題的嚴峻性,正要呼喝侍衛進行抵擋,卻聽玉潤喊道:」郎君,這些人恐怕不是盜匪,他們訓練有素,射箭的本事也是一流,恐怕……恐怕是軍隊!」
軍隊?是什麼人的軍隊?難不成……是姚秦的軍隊?!
謝肅擦掉額角的冷汗,暗暗咋舌。
也對,正因為他們是訓練有素的軍隊,所以才能在短時間內,悄無聲息的屠戮這樣多的士族!
&頭!馬上掉頭!」謝肅知道,跟著殺人不眨眼的秦軍相比,自己那些護衛根本不堪一擊,眼下就只能趁著他們還有段距離,趕緊撤退才是要緊。
玉潤卻是搖頭:「郎君,我們的馬車跑不過他們的馬匹,你快快命人將馬車點燃阻擋在路中間,或許還能頂上一時。
似乎,也只有這個辦法了。
謝肅點頭,轉頭吩咐人去點燃火把。
這一回,陳氏終於無人再出言質疑或指責玉潤的決定。
熊熊烈火在路中央燃起,讓策馬重來的秦軍束手無策,謝肅趕緊命眾人掉頭,還刻意開箱將金銀丟了滿地,以引誘那些姚秦的士兵來尋,達到降低他們速度的目的。
饒是如此,還是有士兵追上了馬車,一斧子狠狠的砍在的正在奔馳的駿馬脖頸上。
那馬還來不及反應,頭顱就瞬間被人砍斷,車夫驚叫一聲,整個車身便來人帶車的翻了過去。
&命!救命啊!」原來馬車中坐著的正是陳音。
她的尖叫聲在看到車簾內伸入一雙大手時候戛然而止,緊接著車壁被鑿開,她整個人被用力拖了出來一把摔在馬上。
拿著巨斧的壯漢吹了個口哨,哈哈大笑道:「呦喝!兄弟們快衝啊!這些娘們兒真是一個比一個漂亮!」
他的喊聲和陳音的哭喊全都淹沒在噠噠的馬蹄聲中,眾人只知道沒命的向前奔逃。
玉潤亦是如此,她坐在車中,心跳如鼓。
&卿……」
一聲輕喚有著鎮定人心的力量,玉潤猛的抬起頭,只見阿絕正一臉嚴肅的看著自己。
&可信我,會帶你逃出此劫?」
阿絕盯著她,眸光中有異樣的光芒流動。
玉潤一怔,旋即了悟。
他這樣幫自己終是能力有限,便只有附體,才能確保萬無一失。
想也不想,玉潤鄭重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