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麼?」花蔭的眼神變得有幾分迷離,旋即她果斷的搖了搖頭,十分肯定的開口:「你不是我的容郎,不是……」
「阿蔭,你聽我解釋。」荀容艱澀的從喉嚨里發出聲音,卻見到花蔭十分決絕的轉身,毫不猶豫的向著門外走去。
「阿蔭!」荀容低吼一聲,伸手用力抓住花蔭細瘦的手腕。
「我們從頭來過吧,有了鏡花水月,我們就能從頭來過,阿蔭,我知道錯了的,我知錯了的!」
他的手抓得緊緊的,害怕一個疏忽就被掙脫,掌心中傳來的體溫正在提醒著他,這便是他的全部,一旦失去,便會萬劫不復。
「錯?」花蔭終於回眸,笑容有些悽然,「郎君錯在何處?」
「阿蔭……」荀容蹙眉,漂亮的桃花眼中已是寫滿了絕望。
花蔭視若無睹,目光更是看也不看荀容。
「郎君沒有錯,郎君身為晉臣,自然要為了晉朝的百姓滅我族人,國讎家恨,郎君又有什麼錯呢。」
荀容身子又晃了幾晃,這些話,都是他當初離開時說的,卻沒想會有一天,原封不動的被送還回來。
明明時過境遷,相隔百年之久,可這些話卻仍舊如同利刃一般,割裂凌遲著他的心臟。
看到荀容的臉上浮現出驚恐和絕望的神色,花蔭卻仍舊無動於衷,她只是垂著眸,低低的嘆息道:「容郎,我在奈何橋邊等了無數個十年,只是希望能夠等到你的一聲解釋,一句認錯,可事到如今,當我真的聽到這句話,我發現我已經不在乎了。」
說到這裡,她終於抬起頭,望著荀容澀然一笑:「因為我的心早已經跟奈何橋邊的那具身體一樣石化了,你便是還了我的魂,又能如何呢?我仍舊不過是一具行屍走肉而已。」
語畢,花蔭抬起手,細瘦纖白的胳膊暴露在日光中,將上面細細密密的血點映照的愈發清晰。
「我原本還奇怪為什麼我傷口處的血總是一流出就會凝固,現在,我終於明白了。」花蔭話鋒一轉,語氣充滿了諷刺:「容郎啊,你洗掉了我的記憶,就是想要從頭來過麼?可是……我不想了,也不願了,我們二人糾纏了百年,便就此放過吧。」
她說就此放過!
她竟然要自己放過她!
「轟隆!」荀容只覺得耳中嗡鳴陣陣,抓著花蔭的手有那麼一瞬間的鬆懈,旋即便被她掙脫。
荀容立刻向前追去,卻不料被謝珏一欠身擋住去路。
「以我之見,坊主還是安分一些的好。」謝珏勾起唇角,露出一絲邪笑:「切莫唐突了佳人。」
「你!」
可以說荀容現在最不想見到的人就是的眼前這個傢伙,最可惡的是他竟然還賴在這裡不肯走,一想到謝絕如此處心積慮的算計自己,荀容就恨不得將他撕碎。
於是他毫不猶豫的一掌拍向謝珏,咬牙切齒道:「謝四,你欺人太甚!」
謝珏詭譎一笑,漂亮的眸子突然迸射出晶亮的光芒:「坊主現在難不成,是想要同都我動手麼?」
掌風呼嘯而來,卻是正好靜止在距離謝珏面門一寸的地方。
「郎君若是動手,那珏便可以破除禁令,收了你的魂了。」謝珏笑的愈發燦爛,也愈發讓荀容覺得刺眼。
「你莫要唬我!你現在可是**凡身!」荀容眯起了眸子,似乎在思量謝珏這番話的可信度。
「哦?坊主不提醒我都忘了,是不是**凡身,坊主試試不就知道了?」謝珏攤開手,竟擺出了一副任君宰割的架勢。
荀容卻是遲疑著,久久沒有動作。
「怎麼?坊主可是怕了?」謝珏的口吻極盡挑釁:「放心,不過是賭一把而已,我若是**凡身,自然胡命喪當場,可若是我不是……」
謝珏的音調故意拖得很長,「那我可就行使我身為無常的職責了。」
「這就是你的目的?」荀容冷笑一聲,掌風一轉,又收了回來。
「我不會讓噬了我的魂的!」
他當初也在冥府浸淫多年,自然知道黑白無常能夠勾人魂魄,只是他們被禁令所束,不能隨意勾取陽壽未盡者的魂魄,即便是已經亡故的鬼魂,也必須是後者心甘情願,否則必定遭到反噬。
謝珏攤了攤手,作出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如你這般薄情寡義之人的魂魄,我還真是不稀罕,只是坊主以為,我會如此輕易的將鏡花水月給你?」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荀容面色大變,連忙看向手中的那面銅鏡,渾濁的鏡面隱約映照出他的面容。
「這鏡子是……」
「不錯,這就是一面普通的銅鏡。」謝珏巧笑嫣然,「韻兒的魂魄並沒有放在裡面,這一切不過是我施的一個障眼法而已,真正的鏡花水月,仍舊在我的手中。」
「你!你為什麼要騙我!」荀容大怒,額角的青筋幾欲迸裂。
「騙?坊主不也算計了我們,彼此彼此,本就沒有信任,何談相騙。」謝珏狀似無意的聳了聳肩,那得意的模樣直氣的荀容渾身發抖。
「謝四!」他聲音沉沉:「你這人如此狡詐陰險,早晚有一天,會遭到報應的!」
「狡詐陰險?」謝珏吹了吹指甲,一臉不屑:「說到狡詐陰險,坊主同我也是彼此彼此吧,你當初為了挫敗胡奴,利用慕容公主的感情,最後還將人家棄如敝履,好像也沒比我好到哪兒去吧?」
「我已經遭到報應了!」荀容開口,聲音已是嘶啞不堪,眸光也是從未有過的脆弱。
可這脆弱也只是一瞬,轉眼就變成了狠厲,只見他咬牙跳起,丟開手中的銅鏡,掌風毫不猶豫的拍向謝珏。
「好,今日我便賭上這一把!」
終於動手了?
自己花費了這麼大的功夫,等的就是現在。
謝珏瞳孔猛的一縮,身體敏銳的躲開了荀容凌厲的掌風,也是這個動作,使得荀容一喜。
他的招式和速度,分明只是個會武功的凡人而已,自己賭對了!
可是這喜悅還沒有持續多久,就見到謝珏突然掏出腰間的漢白玉佩向前一丟,丟至半空的時候,一個黑影突然從中跳了出來。
「這是……」荀容一驚,下意識的向後退去,卻只見到一團黑霧中巴包裹著男子俊朗的側臉。
正是非夜!
非夜斜眉一挑,右手輕輕抬起,一塊黑色的令牌瞬間出現在手中,荀容大駭,想要轉身遁走,卻已來不及。
只見緋紅色的身影化作一道光束,轉身被吸入那塊黑色的令牌中。
站在一旁的謝珏長舒一口氣,走上前拾起掉落在地板上的鏡子,仔細揩拭掉上面的灰塵過後感慨道:「想讓這個老狐狸上鉤還真不容易。」
非夜眉頭蹙了蹙,想要說些什麼,最後卻還只是嘆息一聲,將令牌遞給謝珏。
熟料謝珏卻並沒有接,而是看著他笑道:「我知道你於心不忍,也是,這老狐狸還用隨身的玉佩幫你保命,你到底欠他一個人情。」
被說中了心思,非夜的眉頭鎖的更緊。
「先留著吧,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會噬了他的魂的。」謝珏仍舊帶笑,可眸光確有幾分惆悵。
「他說的不錯,我已經遭到報應了。」謝珏望著那面鏡子,此時此刻,模糊的鏡面中竟是隱約映照出來一具焦黑的屍體。
非夜見狀神情更加凝重:「若是他看出來方才才是障眼法,奪了鏡花水月又該如何?」
謝珏頭也不抬,毫不在意地說:「還能如何,我已說過,不過是一賭罷了。」
非夜無奈,的確,這場賭注中,謝珏說的都是真話,可偏偏荀容是個多疑謹慎的人,因此反著了他的道兒。
「只是事到如今,我輸不起!」
謝珏話鋒一轉,非夜立刻轉眸看向他,這才發現此時此刻謝珏已經走出了房門,站在明媚的日光之下。
「非夜……」他輕喚了一聲摯友的名字,傾城絕色的容顏在光暈中美得動人心魄。
「我是真的替你惋惜。」他伸手指了指還熟睡在榻上的韻兒。
「活著的感覺,真的很好。」
說完這句話,他乾脆利落的轉身,走向安置玉潤的那間臥房。
望著他頎長挺拔的背影,非夜抖了抖唇,用只有自己能夠聽見的聲音輕輕嘆道:「這就是為什麼,你願意放棄永恆的靈魂,去選擇一個**凡身的理由麼?」
「啪嗒!」
纖長的手指一松,轉眼間茶盞摔落在地,成為碎瓷。
「阿蔭,你是怎麼了?」
袁琴上前擔憂的扶住花蔭的肩膀,小心翼翼的問道:「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今天一大早她原本是很開心的,向來記不得自己的阿蔭竟然主動找上門來,還說想起啦了她們相處的點滴。
她本是極其開心的,可是阿蔭的狀態卻一直不對,就連一向燦爛的笑容都變得極為勉強。
「無礙……我無礙……」花蔭低低的回答,卻感覺到一陣莫名的心如刀絞。
「我去請大夫來吧。」袁琴作勢就要去喊人,卻被花蔭攔住。
「不!不用,我這就回去!」
「回去?」袁琴一愣,還不等挽留,就感覺到手中一空,花蔭整個人已經是閃電一般的奔向了門外。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的更新送上!因為急著要出門,就先不奉送小劇場啦~
渣尋表示男主真不是什麼好東西,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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