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個孩子。」胡家仙看到陳莫竟然毫不防備的在自己車上睡著的時候,禁不住笑了起來,像一個母親在看自己的孩子一樣,臉上洋溢著的儘是幸福。
在視線掃移到陳莫手中的資料時,胡家仙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該死的,早知道我就親自過過目了。萬一小莫出點什麼事,我怎麼向師父交待?」本以為只是個小的不能再小的案子,沒想到卻鬧出了這種亂子。陳莫可以出生牛犢不怕虎,但是她卻不敢冒這個險。萬一陳莫這次去了青市有個好歹,她欠陳百爐的,可真就一輩子都還不清了。猶豫了半天,胡家仙把車子停進了休息站,悄悄下車打起了電話。
有了家人的教育,陳莫對錢的欲望並不是特別大,所以數錢數到手抽筋這種事情他並不感興趣。他最大的理想就是睡覺睡到自然醒。
可惜,在家睡覺會被爺爺的打哇呀吵醒,在課堂上睡覺又會被同學們叫醒。久而久之的,陳莫就養成了有機會就小睡一會兒的習慣。
陳莫的小睡,是真的逮機會就睡。但是周圍一有什麼變動,他也會馬上清醒。在胡家仙的車速由慢到停這個過程中,陳莫就已經睜開了眼。
「接著陳莫了,嗯,師父挺好的。三哥,事情有點變化,那個女人是在經期死的。沒有,小莫沒回去,正因為他沒回去我才給你打電話。嗯,我開著自己的車。好,我知道了。」
陳莫並不是要有意去看胡家仙的口型,而是在注意到她所說的話中有陳莫二字的時候,陳莫才不由自主地讀起了她的唇語。
做為一個母親,牟英蘭教會陳莫的東西並不多,只有兩樣:結印和念咒。前者,是陳莫自認為永遠也用不著的。但是這念咒裡邊所包含的唇語,卻是讓陳莫比較受用的。
從胡家仙的表情就可以看出來,她是因為擔心陳莫的安全才打的這個電話。
「難道一切都是真的嗎?為什麼沒人告訴我?為什麼他們不跟我解釋?」
事情發展到了這一步,陳莫基本上已經可以確定整件事都是在真實發生的了。他想不明白,既然爺爺、爸爸、媽媽教的東西都是對的,為什麼不給他舉例說明,或者說為什麼不在他產生質疑的時候為他解惑。也就是陳莫不像其他青春期的少年那樣叛逆,不然的話,恐怕家人教的東西,他一點都不會學。
乖,這是所有人對陳莫的評價,哪怕他天天在學校裡邊睡覺,老師也是這麼評價他。不管在哪兒,陳莫永遠都像清風集的墳林那樣安靜,不可思議的安靜。他這種安靜,在女同學眼裡是深沉、是憂鬱,在男同學眼裡就是裝逼、耍酷。但實際上,他什麼都不是,他只想靜靜地呆著。就像小時候一樣,自己一個人待著看看書、畫畫符、睡睡覺。
見到胡家仙朝車子走來的時候,陳莫連忙閉上了眼睛。
一路上,他不只一次地將眼睛眯成縫打量著胡家仙。
以為陳莫睡覺的胡家仙,臉上並沒有像面對陳莫時那樣的微笑,那雙柳眉一路上都沒有舒展開過。
當空氣中海腥氣越來越濃的時候,陳莫知道到了青市了。
半個小時後,車子停在了紅海大酒店門前。
一個穿著李寧運動服的胖子第一時間從大廳裡邊跑了出來。
他剛要開口說話,就被胡家仙的眼神制止住了。胖子看到陳莫後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悄悄關上了車門。
陳莫本來想要睜眼的,但是卻鬼使神差的將眼睛越閉越緊,腦子也是越來越亂。
「小莫,醒醒了,到了。」胡家仙輕輕推了推陳莫的胳膊。
「哦。」陳莫懶洋洋地睜開了眼,已經這個時候了,他就沒有必要再裝下去了。
看著陳莫那副無精打采的模樣,胡家仙禁不住就有些擔心地說道:「小莫,要實在不行,一會兒就讓人送你回去吧。」
陳莫搖了搖頭,使勁抻了抻懶腰:「沒事,就是在家的時候只有午覺能睡到自然醒,這愣不丁的被人叫起來,有些不習慣。」
胡家仙不可思議地說:「你不是剛考完大學嗎?高三的學生還有時間睡午覺?」
陳莫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腦袋:「用我爺爺的話說,讓我花錢上大學,純粹就是為了有個大學畢業證找個好點的女朋友。除此之外,別無它用。」
「上大學好啊!追女孩用一個月,再花一個月睡她,再用一個月甩她。這樣算下來,四年大學上下來最少能睡十二個!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就是沒有上大學!」坐在後座的胖子一臉賤笑地將腦袋湊到了前面,別的胖子都是怎麼看怎麼憨厚,可眼前這位,卻是怎麼看怎麼猥瑣。
「吳金銀,我看你是連小學都沒上過吧?三個月一個,一年四個,四年下來是幾個?你能不能先把正事辦完了再去搞女人,難道你沒有發現死者死的時候是在經期嗎?」胡家仙生氣地瞪了吳金銀一眼。
「發現了啊!正因為發現了,我才特意在火化她的時候加了點料。可是誰知道,骨灰罈會破啊!你好,吳金銀。兄弟,你上的是啥大學?我聽說現在很多大學生都願意讓人包養,到時候我去你學校裡邊包養幾個去!」
「你好,陳莫。」陳莫連忙打斷了吳金銀,天知道這傢伙還會說出人才能來。本來他還在琢磨這個胖子是什麼人呢,現在一聽他竟然就是那個吳金銀,頓時就讓他對趕屍人這個職業由尊敬變成了鄙夷。都什麼時候了他還有心情談論女人,果然像他的面相一樣,色中惡鬼。
「陳莫?刀鋸地獄?你家裡人怎麼給你起這麼個名字?不怕你被壓死?」
吳金銀驚訝地看著陳莫,仿佛這個名字會隨時要了他的命一樣。
陳莫微笑著說:「爺爺給起的,就是個名字而已。」
吳金銀一臉同情地說道:「人家都是坑爹,你爺爺這是典型的坑孫子啊!十八層地獄裡邊最慘的就是刀鋸地獄,你爺爺這是想要看著你不得好死啊!哥們,聽我句勸,趕緊改名吧,不然你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陳莫,第十八層地獄刀鋸地獄的梵音音譯。在今天之前,陳莫還從來沒有因為名字引起過別人的重視。先是胡家仙,現在又是吳金銀,難道幹這行的人,都對梵文很精通嗎?
胡家仙不耐煩地瞪了吳金銀一眼:「行了你,有完沒完。小莫,先上去看看吧,試試能不能找出李小花來!」
陳莫默默點了點頭,拿著書包下了車。
酒吧、KTV、髮廊、桑拿等等各種各樣的招牌映入眼帘的時候,陳莫就明白為什麼吳胖子會因不知名原因打破骨灰罈了。
紅燈區,向來是藏污納垢的地方。如果家人所說的一切都是真實的話,那麼這裡就是孤魂野鬼最好的去處。同樣,也是陳莫這種年紀的男孩想要去的地方。
陳莫曾經不只一次的故意在下了晚自習的時候繞道經過紅燈區回家。可是,他始終沒有碰到石蛋嘴裡邊說的那種上來就拉著胳膊硬往屋裡邊拽的女人,要是真有,他也就和石蛋似的從了。
胡家仙這種禍國殃民的女人一在這種地方出現,立馬吸引了不少男人放肆的目光。
面對這些男人極具侵略性的目光,胡家仙不怒反喜地撩撥了一下頭髮,留給了群人一個無比風騷的背影,挽著陳莫的胳膊就走進了「紅海大酒店」的大門。
「我次奧,老牛吃嫩草啊!」看到胡家仙一扭一扭的屁股時,吳金銀就像是聞到母狗味兒的公狗一樣,哈喇子都甩了出來。
高五層、總面積達六千五百平方米的紅海大酒店,是一間集餐飲、住宿、休閒、娛樂和商務辦公於一體的三星級酒店。
可惜,由於它所處位置的原因,也沒有人能夠將它與正經的酒店聯繫到一起。出現在這裡的,也沒有幾個正經人。
「胡隊!」
「胡隊!」
胡家仙一走進大堂,就有兩個像電影黑衣人一樣打扮的傢伙走了過來,要不是他們長著一張中國人的臉,陳莫還真就懷疑胡家仙是不是跟黑衣人有關係了。
「你們幹什麼吃的!死者是在經期死的你們都不知道嗎?」胡家仙一看到自己的部下,臉上的嫵媚瞬間就被怒氣所替代。
兩個黑衣人一臉茫然地看著胡家仙,很顯然,他們並不明白胡家仙說的是什麼意思。
「一群廢物。去,把那幾個廢物也找來,讓他們隨時待命!小莫,別害怕,胡姨不會這麼對你的!他們沒用,胡姨才這麼訓他們。」胡家仙變臉比翻書還快,說上半句的時候還是電閃雷鳴,可這到了下半句就成了風和日麗。
傻眼的不光陳莫,還有胡家仙的兩個下屬。兩個人的嘴巴都在不自覺間張成了個「O」型。
「還不快去!」
「是。」
再次聽到胡家仙怒喝的兩人,一路小跑地出了酒店大門。
「小莫,走,上去看看。」胡家仙笑意盎然地拉著陳莫進了電梯。
陳莫直被這個疑似精神分裂的女人搞得有些頭大。
「胡姨,你這麼做,很容易讓人把陳莫當成小白臉的。」吳金銀悻悻地說道。
胡家仙臉上的笑容更濃了:「什么小白臉,小莫的膚色是標準的健康色。充其量也就是包養了一個身材還算不錯的小黑臉。不過話說回來,小莫,你的屁股可比你爸翹多了。」
吳金銀目瞪口呆地叫道:「我擦,胡姨,你倒是一點也不忌口,老少通吃啊!你這樣很不道德的……」
「唰唰唰!」
吳金銀的話還沒有說完,三人的眼神就齊齊落在了那個從電梯走出來的女人身上。
「怎麼,三位,想一起玩玩?」女人在面對三人凝重的目光時,絲毫不緊張,反倒是直接笑意盎然地貼了過來,用那幾欲從吊帶衫中跳出來的胸部磨蹭起了吳金銀的胳膊。
「大姐,別鬧了,你血都流一大腿了,怎麼玩?」短暫的嚴肅過後,吳金銀露出了色鬼的本色,右手直接就摸向了女人緊俏的臀部。
低頭看到自己腿上有血的時候,女人不知是羞得還是急得,臉登時就蒼白無比,撒開吳金銀的胳膊就準備走。
「啪!」胡家仙一把抓住了準備離開的女人。
女人憤怒地叫道:「你要幹什麼?沒看老娘大姨媽來了嘛,不接……」
「砰!」巨響突然在門外響起。
眾人齊齊扭頭看去,只見胡家仙停在酒店門前的汽車頂部被一個一絲不掛的男人砸出了一個深坑。
「混蛋,不會死遠點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