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即使在深圳,也該是寒風刺骨了。我不能再隨意地穿著一件短襯就應付魔法般的寒冷。
我經常到醫院裡面看望小靜,她的父母早在十月份中旬就回到了常州。我記得他們回到常州之前,硬生生往我兜里揣了一張銀行卡和一張小紙條,我也將那張銀行卡放在住所的書架子上。
我不知道裡面有多少錢,但我也不想知道。對我來說,現在的事業蒸蒸日上,只需要按部就班先做完繪畫智能屏項目就好。
小靜還是一如既往地躺在了床上,我照著大夫的指導,給她綁上了促醒儀器。我看著那纏繞的線管,嘆了一口氣。
「年底了,快要分紅了,我大概會有五百萬的純分紅……唉……你又不醒。你要是醒了,我們就可以去玩,到處玩。」
我自顧自地說完就沉默了,「至少人還在」這句話已經作為自我安慰的藥劑。
門「吱嘎」一聲響了,我轉過頭,來人便是薇薇。她和我一樣,常常跑來醫院這邊看著小靜。我叫她不用這樣,但她每次都會用這句話來反駁我,「她是我的閨蜜。」
我早習以為常,於是不再問她,就隨她了吧。
「薇薇你來了。她還沒任何好轉,但醫生也覺得奇怪,說腦外傷程度不是很大,但就是不醒,得等9個月的觀察期。」
「我知道了,等她吧,會醒的。」
我看著病床上那張美麗但蒼白的臉,說:「可現在已經兩個多月了。」
「你太心急了。陳銘。」
「我知道。但我想她馬上起來。」
薇薇拿了張塑料凳子,「先扯開這個令人不愉快的話題。你公司那邊怎麼樣了?」
我如實說:「分紅套出來大概能有五百萬,另外的肯定繼續投入進去。把事業做大做強。」
「呵,男人。對了,我休息夠了,回薇銘了這幾天。現在精力充沛。」
我想起了薇薇這一個多月幾乎每天都給我做飯,說:「嗯,我的長期飯票沒了。」
薇薇鄙夷白了我一眼,「你還真現實。」
我說:「我一直都是這麼現實,都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你接下來有想法沒?買房?你以前不是做房產銷售的嗎?做好規劃。」
「我一個人習慣了,住哪不是住,反正不買房,現在房都跌成什麼樣了。深圳都跑了不知道多少人了,哪天我也回老家,再也不用給房東們打工哩。」
我說:「你老家不是讓你不愉快嗎,還要回去?」
「你這麼說也是,算了,不回去了,活不下去就賴你。反正你是老闆,有錢。」
我連忙將塑料椅子拿開,遠離薇薇,說道:「別賴我,我沒錢。我窮光蛋一個,經不起折騰。你要賴去賴那些行業大佬去。」
「呵呵,男人。」
我心想像薇薇這種從悲慘的原生家庭出來奮鬥的女孩,應該還有很多,而她現在卻能從原生家庭中割離開來,實屬不易。
「對了,陳銘,拜託你一件事。」
我直接拒絕道:「別搞我,我沒錢。」
「誰說跟你借錢了。我是想說,我媽媽偷偷來深圳了,現在和我住在一起,我想帶她脫離那個老混蛋的掌控。我媽媽這些年吃了太多的苦,挨了很多的家暴,那個混蛋一個不如意就打我媽,我媽怕我擔心,不告訴我。」
我看得出來薇薇有些傷心。
我寬慰薇薇說道:「嗯。會好起來的,現在不就好了嗎,你把阿姨接了出來。」
「陳銘,我媽以為我自己偷偷結婚了,所以就……你知道的,你去我那裡幾天可以嗎?」
我又拒絕道:「你瘋了薇薇,我的天,你沒跟阿姨說你騙人的嗎?所以你是說想讓我做你假老公唄,我不要。堅決不要。」
「我沒辦法,她一個人孤單地來到深圳,我不想讓她擔心。她只想我過得好就行了。你陪我幾天,你想要什麼?你說個數。」
我嘆了一口氣,心想薇薇給我送了一個多月的飯,再怎麼說都是朋友一場,說道:「那行吧。不過阿姨誤會越來越深咋辦?我可不能保證一直瞞下去。」
薇薇點點頭,我們不再說話,我把頭轉向了小靜,看著她那慘白的臉,若有所思。
……
晚上,我和薇薇先去了一趟靜銘公司。
智能屏已經做完軟硬體兼容測試了,已經滿足幼兒園那邊的要求,可以投入市場。而我是去拿一下各個幼兒園法定負責人的匯總表格,準備一一聊一下,說白了就是將自個兒的產品推銷出去。
如果單純靠員工去發展那些蚊子肉,靜銘早就經營不善倒閉了,所以把握住大客戶才是關鍵。
沒辦法,小資本只能靠大客戶養著,而不像大資本那樣可以靠薄利多銷獲勝。
在公司樓道裡面點了根煙之後,我和薇薇便回到了薇薇的住所。薇薇開了門,一位消瘦、像是營養不良的婦人迎了上來,我被這突如其來嚇了一跳。
婦人很偏老,頭髮將近一半都是花白的,我實在不敢相信她就是薇薇的母親。她叫汪慧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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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那慘白無光的眼睛疲憊地盯著我,乾巴巴的皺紋有些醜陋,和薇薇相比,簡直一個天一個地,但事實上,她就是薇薇的母親。可能年輕的時候也和薇薇一樣風光過,但風光不再,命運和時間是兩把殺豬刀,在這位阿姨的臉上狠狠地來了好幾刀。
我迅速說道:「姨,您好,我是陳銘。」
薇薇挽著我的手,輕輕捏了我一下,對著她的媽媽說道:「媽,他就是陳銘,也就是你如假包換的女婿。」
我心裏面琢磨著薇薇幹嘛捏我呢,然後迅速反應過來,改口說道:「呃……媽。」
說實話,我認媽有些不習慣,感覺怪怪的,但苦於這白痴薇薇將我拉下水,不得不這樣做。總不能給上一輩的人留個壞印象吧,以後傳來傳去,我就成了壞人。
薇薇挽著我的手更加緊。
婦人一聽臉色從疲憊轉為驚喜,連忙拉著我的手,但又迅速放開,雙手擦在了自己的皺巴巴的衣服上,說:「小陳好,進來吧,進來吧。手裡有油,小陳,對不起。」
我自然地點點頭,笑嘻嘻地說:「媽,沒事,外面冷,別著涼了,我們一塊進去。」
我見到汪阿姨愣了一下,沒有說什麼,只是對我點點頭。
在不大的小客廳里,已經擺上了一張圓桌子,上面是幾個家常菜,還有擺好的筷子。而我注意到了三個碗,顯然汪阿姨已經有所準備。
「小陳,你和薇薇都餓了吧,吃點東西。我給你們盛飯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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