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雁峰主峰,一座常年被積雪覆蓋的石殿裡,秦冰盈盈拜倒,「弟子拜見師尊!」
居中而坐的靜虛真人擺擺手,「坐下說話吧。」
她望向秦冰的眼神里不光有師父的威嚴,亦有幾分慈愛,畢竟秦冰五歲由老祖攜上山,交給靜虛真人撫養調教,二人不止是師徒,更是情同母女。
「謝師尊!」秦冰在一方蒲團上坐下來。
「你閉關至今,將近半年,感覺如何?」
「還算順利,弟子已將境界徹底穩固下來了。」
靜虛真人搖頭道,「千萬不可大意,你目下情況尚可,但別忘了,你之前遭遇魔修偷襲,能撿回條命實屬萬幸。」
「是。多虧祝師叔和李師叔搭救,弟子才逃過一劫,得空弟子要親自登門拜謝。」
靜虛真人點點頭,「理當如此。不過你已結丹,稱呼其為祝師兄、李師兄便可。」
「是。弟子叫慣了,一時改不過口。」
「對了,你閉關許久,可曾感到身體有何異樣?」
「沒有。」
屋子裡一時陷入沉默,許久,靜虛真人才說道,「你閉關這些日子,為師多次和掌門師兄商議,總覺得事有蹊蹺。
那魔賊敢深入靈池重地擄走你,如何這般輕易就放了你?
即使為了擺脫李青師追趕,迫不得已,拿你來拖延時間,但他會不會留下什麼暗手?
要知道,當年正魔大招,老祖中了紫發魔頭的暗算,也是幾年後才發作的!」
秦冰心道:那「魔頭」絕對不會暗算我。口裡說道,「師父你是擔心他在我身上下了一些暗毒,初始毫無異樣,過些日子才爆發?」
靜虛真人「嗯」了一聲,「長老會上,眾長老最擔心你被下了蠱毒,因為蠱毒難以察覺,而一旦發作,就完全受制於施術者,讓你做什麼就做什麼。
秦冰沒有說話,她一向少言寡語,靜虛道人毫不奇怪,續道,「因此,我和掌門師兄商量後,決定請一位名醫來給你看病。」
「名醫?」
「嗯,是的。說起此事,冰兒,你運氣當真極好。
掌門師兄和西河柳家的大爺有幾分交情,於是派了玄冥長老親自去西河柳家拜訪。你知不知道,西河柳家乃是屬於葫蘆門?」
秦冰點點頭,「弟子知道。」
葫蘆門與上清觀、懸鼎宗齊名,乃人族三大超級宗門之一。
不過葫蘆門乃是丹道聯盟,由十七家丹藥宗門組成,專心煉丹治病,從不介入門派紛爭,西河柳家正是其中十七家宗門之一。
「玄冥道人去的那天,剛好夜無疾夜公子也在場。
他聽說你生病了,便主動開口,說願意幫忙。呵呵,夜公子乃秦中三大神醫之一,技藝比柳家大爺高明許多。冰兒,你說你是不是運氣極好?」
秦冰道,「弟子一些小事,勞煩師父你和掌門真人,令弟子心裡不安。」
「傻孩子,你已結丹,今後前途遠大,玄一師兄這才肯舍下面子。對了,你跟夜神醫很有交情嗎?」
「交情談不上,我見過他一次,談的只是音律,後來他托人還贈了我一部琴譜。」
「嗯,夜神醫遊走天下,活人無數,便是素不相識的凡人,他也會盡心救治,堪稱萬家生佛。
他肯主動出手幫你看病,也不足為奇。走吧,夜神醫已經到了,不要讓人久等。」
靜虛真人起身,秦冰跟在後面,兩人左穿右繞,來到後面一處偏殿。
烏沉沉的院牆,此乃靜虛真人閉關之處,向來是回雁峰禁地。
推門而入,石室不大,兩丈見方,屋裡空蕩蕩,桌椅几案皆無,一位灰袍青年坐在石板上,他上唇一抹黑須,氣息綿長,已到金丹後期。
他並未起身,只微微一笑,「秦仙子,別來無恙!」
秦冰拜倒在地,「有勞夜神醫親自跑來一趟。」
「不客氣,請坐。道長請出去。」夜無疾前面那句話是和秦冰說的,後面那句話則是沖靜虛真人說的。
靜虛真人心道,這些神醫脾氣都古怪得很!她沒說什麼,轉身出殿,並將石門關上。
秦冰盤膝坐下,「夜神醫,我要如何?」
「你就如同平常打坐一樣,行功搬運即可。」
「是!」秦冰雙手各挽了個劍訣,丹田氣走,開始運轉七玄寒冰心訣。
而夜無疾手一揚,兩根冰涼的蠶絲飛出袖口,分別綁在秦冰雙手腕門。
凝神閉目,兩人都是一語不發。
足足半個時辰後,夜無疾才道,「好了,秦仙子你起來吧。」
秦冰站起身,「多謝夜神醫。」
「你可以回去歇息了。」
「是。」秦冰心中十分篤定,因此並也問夜無疾自己身體如何,施了一禮,離開了石室。
秦冰走後,西邊石牆忽地無聲無息打開,原本封閉的石室立刻暴露在一處大廳之中。
大廳里齊刷刷坐了八個人,除了六位宗門長老,還有兩人,分別是李青師和靜虛真人的師妹馮仙子。
石牆連通後,玄一真人抱拳道,「有勞夜神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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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無疾站起身,淡淡道,「不用客氣,舉手之勞罷了。」
靜虛真人急忙問道,「小徒現在是否已康復?」
夜無疾道,「很好。」
他說完兩個字就沒再說了,眾人也不得其解。
靜虛真人繼續追問,「她體內是否還有殘餘魔氣?」
「沒有。」
「那她身體裡是否有些暗疾,比如說中了慢性毒藥、隱藏的禁制,亦或是蠱毒?」
夜無疾搖搖頭,「我沒看出來。」
一旁的馮仙子忍耐不住,開口問道,「她身體是無恙,但神識是否正常,有沒有被人控制?」
靜虛真人暗地鄒了一下眉頭,何東死後,馮仙子傷心欲絕,天天鬧著要宗門為其外甥報仇做主。
等李青師救回秦冰後,馮仙子更是不罷休,她知道何東鍾意秦冰,而何東慘死之時恰好又逢秦冰失蹤,再加上石楓不知下落,這三件事不可能沒有關聯。
於是,馮仙子不停去長老會鬧騰,要求徹查秦冰。
靜虛、玄一包括長老會三番四次找秦冰問詢,這個石楓早已料到,交代秦冰,咬定牙關,就說那天正在閉關,忽然頭一昏,人事不省,再醒過來就躺在河水中,被祝無希李青師救了。
石楓知道秦冰不善撒謊,言多必失,因此反覆就說「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她性子清冷,不喜歡多話人所共知,便是沉默不語也沒啥破綻,長老會總不能對秦冰搜魂吧。
但馮仙子不依不饒,天天哭哭啼啼,玄一真人實在沒辦法,於是便想到請個名醫,藉口說為秦冰看病,實則對秦冰徹底調查。
因為此事,靜虛真人還老大不高興,玄一真人勸了她幾次,說這也是為了秦冰好,她才勉強同意。
「沒有,她神識清明,沒有被人控制。」
馮仙子轉念一想,還是不罷休,「那夜神醫,你有沒有查驗過她的血脈,她會不會是人族和魔族混生的後代?」
夜無疾一愣,轉頭熟視馮仙子,半晌才緩緩搖頭,「不是。」
馮仙子失望之極,退到一旁。
李青師上前問道,「夜神醫,你能否看出,秦師妹之前是否受過魔氣荼毒?」
「是!她神識府和身體經脈都曾被魔氣侵擾過,但已經痊癒了。」夜無疾回答得很乾脆,也很簡單。
「謝過先生!」李青師退在一邊。
玄一真人掃眼道,「你們還有什麼問的?」
馮仙子道,「此事真相肯定不是這樣,還須叫冰丫頭過來問個究竟。」
她這話卻是連夜無疾也不相信了,夜無疾並不生氣,淡淡道,「這位仙子說得對,世間病症五花八門,夜某才疏學淺,也不能盡識,便是看錯了,也有可能。」
玄一真人皺眉道,「夜公子,你是天下神醫,技藝高超,我等自是信服。
各位,你們還有什麼要問嗎?要請教就說,夜神醫忙得緊,沒工夫聽我們討論門派細務。」
眾長老一時無語,玄一抱拳道,「夜神醫,辛苦你了。」
夜無疾嘿嘿一笑,「無妨,各位沒什麼問,那我走了。」轉身邁步出了石室。
玄一連忙親自送了出來,臨別前,夜無疾想了一想,取出一個瓷瓶,「玄一道兄,秦仙子受魔氣所傷,丹田元氣有些不穩,我這有些丹藥,你交給她,每個月服下一枚,堅持三年,應該就可痊癒。」
玄一真人接過瓷瓶,「夜神醫費心了。」
「若後續秦姑娘有什麼不舒服,隨時叫我便是。」
說罷,夜無疾騰身飛起,徑自離去。
玄一真人回到殿中,屋子裡正一片吵鬧,其中馮仙子的聲音最為尖利,「這人啥都沒幹,光隨便號個脈,如何做得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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