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城。
滿城的忙碌,滿城的狼藉。
砸入城中的兩塊巨石,已被搬到城外。幾位執事帶著弟子在救助傷亡,修補陣法的豁口,城中的凡人忙著收斂死屍,修葺倒塌毀壞的房舍。
搬運巨石攻城,乃是星域最為慣常的手段,雖然簡單粗暴,卻行之有效。而受損的陣法、房舍尚可修復如初,失去的人命,不再歸來。
城東的仙妄峰,聚集著一群修士。
站在山崖高處的換成了三位中年男子,一個是仇玄天仙,一個是土澤城主,還有一位星城的執事。
伯勞所說的強援,便是如上三人。
卻另有一位老者與一位中年男子站在一旁,竟然是水澤與木澤。傳說失蹤,或是被殺的兩位城主不僅回來了,而且參與守城之戰,並出手擊退了強敵。
於野與石嬰、蓋義、奎炎、邛山、谷算子、青衣等人環繞四周,各自的身上硝煙未散、殺氣尚存。
卻見石嬰上前一步,拱手道:「天仙前輩,本人有話要說」
仇玄負手而立,神情冷漠。
之前匆匆趕到妄城,恰逢強敵敗退,僅有伯勞隨後追殺,令他大為惱怒。誰料伯勞追殺無果,他便召集眾人訓話,勢必要查明妄城遇襲,以及囚星之行的真相。而他尚未出聲,竟然有人搶著說話。
「伯勞篡奪妄城,打壓同道,此次又畏戰怯敵,搶奪戰果,請將此人逐出妄城,嚴加懲戒」
「石嬰,你血口噴人。是於野勾結外敵,招來滅城之災,若非仇玄天仙及時趕來,豈能轉敗為勝」
「是你栽贓嫁禍,於長老何曾勾結外敵」
「靈星天秀峰的尺山點名道姓,於野在雷劫谷大肆殺戮,證據確鑿」
「豈可輕信賊人之言」
「否則豈有今日之禍」
石嬰的話音未落,便被伯勞打斷,兩人頓時爭吵起來。
「放肆!」
仇玄突然叱呵一聲,山崖上頓然一靜。
他默然片刻,冷冷問道:「於野,你跟隨奚上前往囚星討伐宮氏,他與各城弟子至今下落不明,而你非但無恙,反而大肆殺戮、四處樹敵,究竟是何道理呀?」
「仇前輩!」
於野拱了拱手,泰然自若道:「囚星的陽泉山之行,奚上天仙與各城的道友遭遇伏擊,傷亡慘重,幸有水澤與木澤兩位城主斷後,於某得以逃脫,先行抵達離星,獲悉我巡星堂弟子遇襲,蓋義與奎炎、邛山已追殺強敵而去,便隨後尋至軸星的雷劫谷,彼此聯手殺出重圍。而返回之時,石嬰長老前來迎接,便由他帶著巡星堂弟子離去,本人則是等候兩位城主,恰好趕上妄城遇襲。事實便是如此,請仇前輩明鑑!」
「是啊!」
奎炎趁機大手一拍,道:「我離星遇襲,豈能善罷甘休,那幫賊人卻得寸進尺,竟敢登門尋仇」
蓋義與邛山附和道——
「巡星堂弟子為證,十多條人命呢」
石嬰也不甘落後,跟著說道:「我告知伯勞,於野與各位高人即將返回賊星,途中不免耽擱幾日,他卻遷怒於我,將我困在城中」
伯勞急道:「是你指責於野居心叵測,囚星之行必有大禍」
「你空口無憑,陰險卑鄙」
「你出爾反爾,果然小人」
轉眼之間,石嬰與伯勞又爭吵起來,一個咬牙切齒,一個氣急敗壞,若非眾人在場,說不定早已大打出手。
「住口!」
仇玄忍不住又叱呵一聲,臉上閃過一抹怒色,轉而看向水澤、木澤,叱道:「兩位何故不言不語,莫非另有隱情?」
水澤與木澤始終在低頭沉默,與往日的神態舉止大相徑庭,又各自稍作忖思,這才相繼出聲——
「於野所言屬實,陽泉山的宮氏早有防備,致使我等困入陷阱,最終僅有我三人逃脫,奚上天仙與各城長老、弟子卻生死不明,唉!」
「我二人返回賊星,與於野相聚一處,奈何過於勞累,便就地休整幾日,不想外敵入侵,遂結伴趕來救援。」
兩人的說辭與石嬰、於野一致,沒有任何破綻。
伯勞卻是不依不饒,道:「敢問兩位城主,在何地休整?」
水澤與木澤遲疑不語。
於野突然接話道:「夙吉谷!」
伯勞回頭盯著他,帶著狐疑的神情追問道:「聽說你前往囚星之時,僅為合道境界,今日一見,已是大乘真仙,短短的半年,怎會修為大漲,於何時何地渡劫?」
於野的眉梢一挑,反問道:「這位道友是否知道血丹,又是否聽到夙吉谷的雷聲?」
石嬰似乎恍然大悟,道:「只要有足夠的血丹,提升修為並非難事。而百日前,東南方向似有雷聲,竟是於長老渡劫」
仇玄點了點頭,道:「炎術仙君已覺察雷劫天象,命我查明此事。」
此前的說辭,因果由來,渡劫之地,等等,再次得到圓滿的印證。
「呵呵,我賊星又多了一位真仙,可喜可賀呀!」
水澤乾笑一聲,似乎言不由衷。
木澤跟著牽強一笑,道:「妄城為幾位長老共管,一直紛爭不斷,便由於野接任城主,倒也恰逢其時。」
伯勞卻臉色一僵,忙道:「於野來歷不明,居心叵測」
「呸!」
石嬰沖他啐了一口,怒聲打斷道:「於野數次擊退強敵,力挽狂瀾,並由弟子、管事、執事、長老一步一步走來,他的功勞有目共睹,豈容你一個外人詆毀他的名聲!」
伯勞不甘示弱,道:「我乃仙君委派而來,你敢抗命不尊」
「罷了!」
仇玄已失去耐性,吩咐道:「於野暫代城主,來日再行定奪。而妄城人手短缺,伯勞留下相助。水澤、木澤,隨我返回星城,與仙君當面稟明原委,囚星之行務必有個交代!」
他揮袖一甩,飛身而起。
「呵呵,恭喜於城主,改日討教,告辭!」
土澤打了聲招呼,帶著他的執事告辭離去。
水澤與木澤看向於野,各自神色莫名,拱了拱手,轉身躍下山崖。
「哎,仇前輩,兩位城主」
伯勞似有千言萬語,卻來不及多說,而他正要追趕,卻被石嬰擋住去路。
「你」
「拜見於城主!」
轉眼之間,仇玄、土澤、水澤、木澤已穿過城門而去。
「哈哈!」
奎炎大笑一聲,道:「於城主,請——」
蓋義卻臉色一沉,意有所指道:「於城主在此,誰敢不敬,莫怪本長老翻臉無情!」
邛山、谷算子與青衣也後退幾步,擺出戒備的陣勢。
顯而易見,眾人已聯手將伯勞與他的兩位屬下困在原地,只要誰敢反抗,即刻群起攻之。
「伯長老,快快拜見於城主!」
便在雙方僵持之際,伯勞身旁的中年男子忽然舉手行禮,並眼光示意,另外一人似乎嘆息一聲,無奈道:「於城主」
於野走到山崖的高處,轉而緩緩站定。
伯勞仍在張望,已見不到仇玄與三位城主的身影,卻見石嬰咄咄逼人,蓋義、邛山目露殺機。他悻悻拱了拱手,滿不在乎道:「於城主,以後多多關照!」
於野的眼光掠過幾位來自幽冥的道友,轉而看向伯勞與他的兩位屬下,淡淡笑道:「這兩位如何稱呼?」
「沐葉。」
自稱沐葉的男子,禮數周到,神態溫和,呈現出煉虛的修為。
「赤方!」
自稱赤方的男子,臉色蒼白,稍顯拘謹,所呈現的修為乃是合體中期。
蓋義與奎炎、邛山、谷算子、青衣換了個眼色,皆神情莫測。
「嗯!」
於野點了點頭,道:「伯長老,限你三日之內修復城防;石長老,我妄城正當用人之際,請你即刻召回宣愷長老;奎炎與邛山,擢升為巡星堂執事,協助蓋長老巡城;谷算子著手查驗傷亡,受災的凡人務必妥善安置;這位青衣道友,為我招納而來,念她禦敵有功,便留在城內聽候差遣!」
「遵命!」
蓋義與奎炎、邛山等人舉手領命,一個個嗓門響亮,便是青衣的臉上也微微頷首,臉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伯勞不敢爭辯,氣哼哼地帶著赤方、沐葉飛下山崖。而沐葉離去之時,好像與眾人初次相見,又一一舉手致意,很是謙卑隨和的模樣。
轉瞬之間,仙妄峰僅剩下於野與青衣,看著城中忙碌的景象,兩人的心緒各異。
「星城有鬼修出沒,我當時便該想到玄夜。」
「玄夜鬼尊並未現身,而是他身邊的赤方與沐葉。看來他已投靠了仙君,倒是懂得投機鑽營之道。不過,這兩人或有顧忌,未敢與你我相認。」
「嗯,不知是玄夜在搗鬼,還是另有名堂。」
「你此番長途奔襲,本來勝算渺茫,卻有水澤與木澤的相助,石嬰的反戈一擊,最終騙過仇玄而一舉奪取妄城。步步算計,可謂恰好到處,而稍有差池,便將前功盡棄。如今看來,你當年絕非浪得虛名。」
「一時僥倖罷了,勝負未分呢!」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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