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水峰東南的三十里,便是雲川峰,順著山間小徑,半個時辰便已抵達山腳下。
三十六位新晉的內門弟子抵達此處,尚未來得及欣賞雲川峰的景色,便被收去了原有的鐵牌,並換發了一塊白色的玉牌,接著魚貫穿過一道狹窄的山門,來到山峰東側的半山腰上。
玉牌,為內門弟子的令牌,乃是上山下山的通行憑證。倘若沒有隨身攜帶令牌,便將觸動護山陣法的禁制而後果自負。
半山腰有座樓閣,青霞閣,為存放功法典籍、召集弟子議事的所在。就此往上百丈,可見奇石凌空,山崖險峻,還有數十個山洞坐落在峭壁與樹木之間。
那是內門弟子的洞府,各人自行選擇居住。
洪烈與墨筱交代了相關事宜,便雙雙離去。弟子們著湧向山崖峭壁,以期找到稱心滿意的洞府。
正當眾人忙碌之時,有人卻在獨自溜達,很是悠閒的模樣。
青霞閣,為三層的木樓,一半嵌入石壁,一半建在山坪之上。雖然門窗的油漆斑駁,石瓦上也布滿青苔,卻構造奇巧而又形狀古樸,處處透著年代的滄桑。
所在的山坪,為一段狹長的山崖修建而成,前後老樹環抱、奇石拱衛、霧氣淡淡,偶爾幾片落葉盤旋而下,使人不由得沉浸在這幽靜之中而忘卻了歲月的悠長。
山坪過去,深谷溝壑連接著雲海茫茫。遠處的山峰彷如海上浮島,與青天共此流長。雲海之下,另有生機勃勃而天地迥異。
就此仰望,巍峨的山峰高不見頂。
雲川峰高達千丈,占地十餘里,且雲遮霧罩,一時難辨全貌。
不過,門主邪羅子與眾多前輩的洞府,也在這座山上
「小師弟!」
冷塵在呼喚,峭壁的樹叢中,探出一道身影,他灰白的鬍鬚甚是醒目。
於野招了招手,循著石梯往上走去。
一處山崖上,擺放著幾塊石頭,坐著一位老者與一位女子。
右手方向,是相隔數丈遠的三個洞口。
「小師弟,我幫你選了洞府,與白芷師妹為鄰,她與我二人倒是投緣啊!」
於野無意搶占洞府,有個棲身之所便成,誰想冷塵幫他選好了地方,恰巧與白芷成為了鄰居。
「多謝師兄的關照!」
於野道了聲謝,打量著新的住處。
三間並排的洞府,位於山峰東側偏南,與其他洞府相隔稍遠,如同一片單獨的存在。而且近有樹叢掩映,可休閒聊天,遠看雲海壯觀,一覽眾山之小。
「小師弟!」
冷塵出聲道:「你與白師妹早已相識?」
於野轉過身來,眼光一閃,道:「去年我在齊國見過白師姐,不想今日成了同門!」
白芷抿唇一笑。
「說不定再有幾日,你二人便可重遊故地嘍!」
「哦?」
冷塵坐在石頭上,腰杆筆直,長須飄飄,面帶笑容道:「我已多年未曾走出山門,亦當就此遊歷一番!」
於野更加是一頭的霧水。
「三日後,神啟堂或將派遣弟子前往齊國。」於野看向白芷。
「你如何得知?」
「墨師叔與冷師兄交情匪淺,曾與他說起此事。神啟堂之所以提前招納弟子,便是為了派出公幹。」
冷塵點了點頭。
「派出公幹?」
於野與白芷的眼光一碰,又好奇道:「交情匪淺」他忖思片刻,轉而衝著冷塵問道:「冷師兄,你與墨師叔想過沒有,喬裝混入崆峒境的三位高人,事先知道你我的動向,這又意味著什麼呢?」
「這——」
這邊說著即將到來的遠行,卻冷不防扯到一個月前的崆峒境,冷塵一時之間轉不過彎,揪著鬍鬚微微一怔。
白芷好像懂得於野的心思,輕聲道:「意味著有人勾結外敵,通風報信!」
「啊」
冷塵終於明白過來,難以置信道:「師門長輩嚴查濟水峰,卻忽略了崆峒境。豈非是說,此次選入內門的弟子」
於野卻又話題一轉,問道:「這三間洞府,哪一個歸我呀?」
白芷伸手示意。
於野抬腳走了過去。
冷塵猶自神色焦慮,似乎忍耐不住,猛的一甩袖子,起身匆匆離開。
於野走到洞府門前,悠悠回頭一瞥。
卻見白芷的眼光中帶著一絲責怪之意,傳音道:「為了整治溟夜,竟算計一位老師兄,你於心何忍!」
於野腳下一頓,正色道:「倘若溟夜勾結外敵,你敢包庇不成?」
「你無憑無據,豈能冤枉好人!」
「好人?」
於野翻了個白眼,轉身走入洞府。
所謂的洞府,與濟水峰的山洞相仿,卻大了一圈,也寬敞了許多。
忽然人影一閃,白芷從洞外闖了進來,神色變得有些凝重,逼問道:「你與溟夜有何過節?莫非追殺你的築基高人與他有關?」
成為鄰居,竄門倒是方便。
於野被迫後退兩步,無奈道:「也罷,不妨與你明說,溟夜乃是齊國玄靈門的弟子」
白芷不以為然道:「他來自暮天城,曾為玄靈門弟子,有關他的來歷,早已為同門所知曉。」
「你又是否知道他找我報仇?」
「找你報仇?」
「唉」
於野嘆了口氣,背靠著石壁,抱起膀子,說道:「我在暮天城殺過三位玄靈門的鍊氣弟子,溟夜便是為了追查此事而來,曾不止一次暗中挑釁,於是我一怒之下,便借年中大比教訓了他一回。誰想他試探我的深淺之後,不敢與我當面交惡,卻暗中召集人手,試圖在崆峒境內將我置於死地。所幸被我逃脫,卻也挨了一劍。」
「便是追到月娥洞的那位築基高人?」
「伏擊我的共有五人,他僅為其中之一!」
「其中之一?」
「另外四位鍊氣高手被我殺了。」
「那位高人來自玄靈門?」
「也許來自萬獸莊,尚未確定。」
「萬獸莊?」
「我曾殺過萬獸莊的弟子,得罪了萬獸莊的齊莊主。」
「你究竟殺了多少人啊」
白芷盯著於野,閃爍的眸子透著驚詫之色。
曾經熟悉的少年,已比她高了半頭,此時倚著石壁,抱著膀子,目光深沉,嘴角掛著一絲陌生的冷笑。
她以為知道他的隱秘,熟知他的一切。如今他整個人都變成了一個謎,令她愈發好奇也愈發捉摸不透。
不過,於野還是將他抵達蘄州之後的遭遇與溟夜的恩怨敘述了一遍。因為三日後前往齊國,或將途經玄靈仙門的屬地,一旦途中發生意外,務必要讓白芷分清敵我,以免釀下難以彌補的惡果。而他藉助冷塵與墨筱的交情,提醒仙門有所戒備,並非出於陰謀算計,乃是迫不得已的一個手段。
白芷獲悉原委之後,不再與他爭執,反而向他吐露了一個隱情。在崆峒境內,塵起、孤木子意外困入深山密林之中。當二人尋路返回之時,遇到了溟夜。從塵起口中得知,溟夜行跡詭異」
洞府內終於安靜下來。
而地上多了一塊蒲草編織的墊子與一個蒲團,並散發著淡淡的清香。
這是白芷所用之物,卻送給了於野。不僅是表達她的歉意,也是表達同鄉、同門,或姐弟之間的情誼。總之是難以拒絕,便也卻之不恭。
於野封了洞口,盤膝而坐,並未吐納調息,而是只手托腮,陷入沉思之中。
成了神啟堂的內門弟子,可謂是期待之中、意料之外。而更加意外的是,竟然要在三日後前往齊國。
一群崆峒境的倖存者,修為參差不齊,年紀也有老有少,前往齊國又能幹些什麼呢?
曾被派往大澤的仙門弟子,也是打著外出公幹的旗號吧?
於野的嘴角一撇,臉上露出譏誚的神色,默默吐了口悶氣,伸手摘下腰間的玉牌。
玉牌一面刻著『蘄州中山』,一面刻著『雲川』。
他又將之前殺人繳獲的幾塊玉牌拿出來對比,其中兩塊看上去沒有絲毫分別。而另一塊玉牌多了『火雲』二字,記得是南山的令牌。還有兩塊玉牌,則是刻著『蘄州玄鳳』的字樣。
一塊小小的玉牌,竟然是進出雲川峰的身份憑證。而凝聚神識看去,令牌之中並未發現禁制的存在。
於野查看著玉牌,不由想到了南山。
南山,應該是神啟堂的一位築基弟子,卻弄巧成拙,結果作繭自縛,陷入自己布設的陣法之中,遭到數十個道門弟子的圍攻,最終被他於野偷襲得手而慘死在北齊山的玄武閣前。
南山死了,而卜易依然活著。
倘若卜易返回雲川仙門,突然見到他於野,是該大吃一驚,還是欣喜若狂呢?
嗯,不敢想像!
此次前往齊國,也許是個契機。說不定多了一條退路,多了轉圜的餘地。
一個月前,雲川仙門剛剛吃了大虧,如今忙於嚴查內奸,卻又突然派遣弟子出門遠行,只怕其中的緣由並不簡單。
而不管山高路遠,或是風急雨驟,且走上一遭,來日自見分曉。
所幸墨筱是位通情達理的前輩,冷塵也是一個令人敬重的長者,再有陰險的塵起與歹毒的溟夜,以及未知的變數,此去應該很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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