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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上京城到西北寧川城要經過的最後一個小鎮叫做惠寧鎮,因天空中又飄起了大雪,縱然是新春佳節,街道上也很是冷清,入了夜,只有一家名為『風雪客棧』的酒樓還開著門。
「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一美貌女子坐在窗邊,媚眼一笑,似有些戲謔道:「今年可倒好,爆竹就響了那麼幾聲,春風沒見著倒是喝了不少西北風!」
客棧掌柜攏了攏厚實的大衣,見雪越下越大,便快步走過去將大門關上,又走到那位女子身旁替她關了窗:「音老闆,今日不會有人來了,下面涼,您還是上樓歇著吧。」
音戈不為所動,端起桌上的熱奶茶喝了一口才道:「除夕夜是要守歲的,這麼早歇下做什麼?你們若是困了大可去休息,不必管我。」
掌柜的見勸她不動,一時有些為難,忽聞身後的樓梯上有熟悉的腳步聲傳來。
「西北不比京城,音老闆若是在這兒坐一晚上,明日趕不了路不說,怕是還得麻煩掌柜連夜去敲醫館的門了。」一個身著裘衣的高大男子走下樓來,他膚色呈健康的小麥色,濃眉大眼、五官深邃,是個標準的西域美男,不過他見到音戈的臉色卻不是很好看。
掌柜的連忙側身行了個禮:「主人。」
音戈笑著招招手:「沐煬表哥,好久不見!怎麼放著好好的門不走,非得走窗戶呢?」
沐煬走過來在她對面坐下,皺著眉道:「你來西北做什麼?」
音戈拿過小爐上溫的酒給他倒了一杯,笑到:「表哥這麼嚴肅做什麼?咱們多年未見,找你敘敘舊還不成?」
沐煬見她一副反客為主、毫不見外的樣子有些頭疼,對侍立在一旁的掌柜說:「去拿個毯子給她。」
「是,主人。」掌柜的連忙去樓上抱了一床毛毯下來給音戈搭在腿上。
音戈拍了拍厚重的毛毯笑到:「表哥未免太小心了些。」
沐煬沉著臉道:「你如今是什麼身份自己不清楚嗎?你若出了什麼差池,誰能負責?」
音戈不以為意地笑了笑:「說得不好聽點兒,我就是魔谷妖女;說得好聽點兒,我是千金堂堂主。至於別的謠傳,表哥不必在意。」
「什麼江湖妖女,你早已脫離魔谷,不必自輕自賤。」沐煬道。
音戈掏出一塊黑玉來:「說起來怪不好意思的,兜兜轉轉這麼多年,如今魔谷我說了算。」
沐煬雖不是魔谷中人,但他娘親是來自魔谷,所以自然認識這塊兒黑玉,一時大驚失色:「你怎麼」
音戈笑到:「魔尊與我們莊主喜結連理,每天忙著陪媳婦兒呢,魔谷的瑣事兒就交給我了。」
萬凰山莊莊主白子慕和魔尊花千邪在上京城大婚的消息早已傳遍江湖,沐煬自然有所耳聞,不過魔尊能將魔谷黑玉交給音戈、音戈也願意拿著它,這就足以讓沐煬大吃一驚了。
沐煬沉思了一會兒道:「你既然決定入宮了,最好還是不要和魔谷有牽扯的好。」
音戈知道他是為自己著想,笑著端起面前的奶茶道:「我何時說決定入宮了?」
沐煬抬手按住她的手腕,對掌柜說:「茶涼了,給她換熱的。」
見掌柜很快給她換了一碗熱騰騰的奶茶,音戈無奈道:「這真的沒必要。」
沐煬收回手坐好,只覺得面前這個人真的是從小到大都不讓他省心:「若非你有孕在身,就是在這兒等上一個月我也未必會來見你,我不管你怎麼想的,你既然決定留下這個孩子,就不應該來西北。」
音戈知道他沒有誇張,她在『風雪客棧』等他三天了,掌柜的每天好吃好喝的把她伺候著,但沐煬就是不現身。她也是想著西北的事情不能再耽擱了,今日才讓掌柜再給他捎信說自己有孕在身,沐煬一來顧及到這個孩子的身份萬不能出差池,二來覺得她腦子有病不知道會幹出什麼瘋事,這才決定過來見她一面。
這個表哥啊,說狠心也是真狠心,說心軟也確實心軟,音戈笑了笑:「我這不也是沒轍麼,有人傾舉國之力找我,害我這一個多月來輾轉了不少地方,堂堂千金堂堂主,金窩銀窩不能回,只能在村野小鎮留宿,委實狼狽了些。」
聽她這麼說,沐煬實在是生不出來一絲一毫的同情,只覺得她腦子病得不輕:「仁親王已經到了西北,你既然想躲,入寧川城就是自投羅網。」
音戈瞭然一笑,擠了擠眉:「所以我這不是來向表哥求助了麼?西北的黑白兩道,白道的西北軍走不通,黑道的風雪閣自然行得通。」
沐煬就知道她找來必沒有好事,沉著臉道:「邊境已經打起來了,寧川城也不太平,你不好好養胎,去趟這灘渾水做什麼?」
音戈道:「自然是掙錢去。」
沐煬氣到:「是萬凰山莊少了你吃穿還是皇宮養不起你?」
音戈笑了笑,神色卻是毋庸置疑:「只要表哥答應助我入寧川城,我便答應表哥不去邊城惹事兒。」
「你還想去邊城?!」沐煬被她氣得拍桌子:「音戈,你想死也別在我的地盤上作死!」
音戈聳了聳肩:「表哥這是說的哪裡話?我是為了求財來的,惜命得很。」
然後正色道:「想來你也知道西北為何不太平,表哥的風雪閣就敢保證是鐵桶一塊嗎?我此番是帶著情報來的,只要你助我留在寧川城,我便能助你拔掉風雪閣里的釘子,如何?」
聽她這麼說,沐煬的眸色動了動:「你是說」見音戈神色淡然地喝茶,沐煬思索了一會兒才點頭:「既然如此,你在寧川城必須一切聽從我的安排,不准擅自行動。」
音戈臉上揚起明媚的笑容:「表哥放心,我是個生意人,和氣生財,絕不給你添亂。」
沐煬半信半疑地看了她一眼便起身道:「時候不早了,你早點休息,明日午後我安排人來接你進城。」
音戈將腿上的毛毯疊了疊,跟著站起身來:「多謝表哥,對了,送你個見面禮如何?」
「你又想做什麼?」沐煬有些不耐煩地轉過身來,卻見她手中一道銀光飛出,侍立在一旁的掌柜悶聲倒地,脖子上漫出一道血痕,身後的柱子上一把袖箭入木三分。
沐煬原有些震驚的深邃眼眸中漸漸染上一絲陰狠,沉聲道:「所以他是鎮國王府的細作。」
音戈捋了捋袖子,不可置否地笑了笑。
沐煬看著音戈就覺得頭疼,抬手揉了揉眉頭:「你有身孕在身,不要動輒打打殺殺,好歹給你的孩子積積福。」
音戈抱著毯子笑到:「替表哥留著一口氣兒呢,殺人的事我已經多年未曾做過了,放心吧。」
沐煬輕咳了兩聲便有兩個黑衣男子推門進來將躺在地上的掌柜帶走,沐煬將自己的裘衣解下來丟給她:「穿上跟我走,這個地兒不安全了。」
音戈笑到:「好嘞,但憑表哥做主。」將裘衣往身上一裹便跟了上去
大年初五,龍櫻一行人的車馬停在了清水郡的碼頭,冬日的湖面煙波繚繞,湖心島上的黑白樓閣和青蔥樹木若隱若現,仿若一幅絕妙的水墨畫。
花千邪將龍櫻扶下馬車:「夫人的眼光確實不錯。」無論是龍岳山莊還是萬凰山莊,地理位置都是極好的,非常適合過閒雲野鶴的生活。
花小墨跟著跳下馬車,看見空蕩蕩的湖面有些失望:「娘親,蓮蓬怎麼沒有了?」
龍櫻笑到:「蓮蓬要夏季才有,一會兒讓廚房給你做魚吃。」
一艘精緻的畫舫停靠在碼頭,福管家從船上下來迎上前來:「莊主回來了,給姑爺和小少爺問安。」
龍櫻抬手笑了笑:「福叔新年好啊,大伙兒這個年過得可還好?」
福管家服了服身笑到:「多謝莊主。今年三堂主和四堂主不在山莊,加上近來各地都不太平,大傢伙兒都忙得很,沒顧得上過年呢。」
「大家都辛苦了。」龍櫻問到:「音戈還是沒有消息嗎?」
福管家答道:「聽千金堂的人說三堂主年前在臨近西北的惠寧鎮出現過,這幾日再沒有消息了。」
龍櫻知道她定然是想辦法混到了西北,便不再多管:「走吧,上船回去吧。」
福管家頓了頓:「莊主不再等等大公子和二堂主?」
龍櫻笑了笑:「他們去江南第一樓了,咱們先回。」
福管家連忙側身迎他們上船。
江南第一樓坐落於清水郡城中的秋月湖,精緻秀麗的園林中一條蜿蜒曲折的石徑環繞秋月湖、連接著一幢幢亭台樓閣;白牆黑瓦的樓台小築錯落有致,飛檐下裝點著一串串紅燈籠,映著湖面發出點點柔光;每座小樓外的湖面上都停著一艘精緻的畫舫,每艘畫舫前裝點的花燈形狀各不相同,有蓮花、蘭花、梅花、水仙等各種花型,分別對應各個小樓的名字,如:芙蓉閣、玉蘭閣、傲梅閣、水仙閣等,別致又風雅。
「眾芳搖落獨暄妍,占盡風情向小園。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一個銀面公子坐在傲梅閣的窗邊執著白玉杯道:「江南第一樓當真是極有品味。」
「喬七公子當真是好雅興!」龍靈走進傲梅閣笑到,身後跟著面無表情道龍燁。
閣中點香烹茶的姑娘們紛紛起身行禮:「拜見堂主,大公子。」
龍靈抬了抬手,姑娘們便繼續坐下做事,他們二人走到喬七對面坐下,跪坐在一旁伺候的姑娘恭敬地奉上兩杯酒。
喬七從驚訝中回過神來:「在下原以為江南第一樓是千金堂音老闆的產業,沒想到正主竟是二堂主,失敬失敬。」
龍靈舉起酒杯笑到:「喬七公子客氣了,公子不遠千里而來,未曾相迎,還望見諒。」
「不敢不敢。」喬七連忙陪了一杯:「貿然來訪,二堂主和大公子肯見在下一面已是榮幸。」
龍燁正襟危坐在一旁:「你找我有何事?」
龍靈也好奇道:「公子怎會想到來江南第一樓找我大哥?」
喬七好久不見龍燁,此時心中正是欣喜,淺笑到:「老實說,在下去萬凰山莊拜訪了好幾次都不得見大公子,想起這江南第一樓肯為大公子辦事,又坐落在萬凰山莊的地盤,想來極有可能是千金堂的產業,便來碰碰運氣。」
龍靈心下想著:確實是好運氣,恰巧他們今日回來了
龍燁以為她是為了不殺令而來,便道:「讓千絕堂發不殺令是還你花悅樓相助之情,不必放在心上。」
喬七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殺令一事確實應該感謝大公子,不過在下此番前來乃是有個不情之請。」
龍燁端坐在一旁並不搭話,像是不願與她有何牽扯,龍靈只好開口道:「我江南第一樓還欠公子一個人情,公子有何事儘管說,大哥能辦的事我也能辦。」
對於龍燁不搭理的態度,喬七也不生氣,往前探了探身子輕聲道:「在下想再求一張保護令。」
「嗯?」龍靈有些詫異:「這是為何?」
喬七尷尬地咳了兩聲:「想來二位也知道,有人不惜花重金買在下的命,千絕堂的不殺令一出,在下原本算是撿回一條命,誰料仇家鐵了心的要將在下趕盡殺絕,近兩個月來各路殺手不斷,逼得在下不得不離開上京城一路南下,入了江南二十四州便是千絕堂的地盤,這才得以喘息。」
龍靈眉角抽了抽:「喬七公子是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竟遭到仇家如此追殺?」
他不過就是一個花悅樓樓主,雖然有幾分名氣、身份也比較神秘,但除此之外並未有在江湖上行走的痕跡。再者說,一般情況下千絕堂若是發了不殺令,仇家多少都會掂量掂量對方是不是和千絕堂有什麼關係,所以通常都會避一陣風頭再去尋仇,像他這種當下就不死不休的確實少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