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面魚身,以甘霖雨露為鱗,珠玉為骨,得華美身體,後世謂之魚身,賜名為鮫,也便是後世龍之始祖,因為女媧首創之生靈,因而繼承女媧之本源能力:生機。
璃曄從一初生,便已開了靈智。
不錯,就是初生,而非出生,只因他無父無母,乃是女媧一手創造。
然而他一睜開眼,最初見到的並非一手創造他的神母女媧娘娘,而是與他一樣為女媧娘娘一手創造的紫光熠熠的小鳳凰。
若說從那一刻便註定此生他便為她沉淪,璃曄並不以為然,那時候,裊裊還只是一隻圓乎乎毛絨絨的小鳳凰,渾身紫光熠熠,只因她天生便與九陽紫火相生相伴,周身紫火繚繞,格外耀眼,所以那時候,那樣小小軟軟的一團撞入他的眼帘,璃曄只覺得心底一軟,只覺得初生的她是那樣脆弱,從此便將她納入了羽翼之下。
女媧娘娘說,「小鮫你看妹妹多可愛多漂亮,你以為要全心全意的好好疼愛她保護她知道麽?」
他初開靈智,對於一手創造他的女媧有著天然的親近和敬慕,她的話,更是奉為神旨,從此,他便將她寵在掌心,縱容寵溺,不讓她受一絲委屈。
上天入地,他都自始至終的看著她,陪著她,寵著她。
然而這一切,自然不是只因為女媧娘娘的那一句話,他睜開眼看到這世間的第一眼,便只有她,也許便註定了,從此,他的眼中,便唯有她而已。
她調皮也好,囂張也罷,霸道也好,暴力也罷,他都那般喜歡。
世間一切,不論是傾天權柄,還是無上修為,都再不及她的一個笑靨。
千萬年時光的陪伴,她從一團小小的毛團長成了展翅便能翱翔九天的神凰,華美至極,依舊那般的璀璨奪目,他卻早已將她放入了心底最柔軟的地方,與他的心融為一體,從此再不願有任何人染指褻瀆,不願她再忍受一絲的委屈痛苦。
然而他卻沒有禁錮她的雙翼,阻擋她的翱翔。
裊裊,一如他為她取的名,便是自由肆意,尊榮九天之意,這個名字,帶著他最純粹真摯的祝福,這是一個最為古老的言咒,屬於巫族最初的力量,語言的力量,也是他第一次使用的言咒巫術。
她喜歡自由翱翔,他便為她撐下一片無憂無慮的天空,任她疲憊時歸巢。
她喜歡戰鬥,他便陪她推衍法訣,創造原術,縱容她打遍三界,縱橫**八荒。
她霸氣張揚,他便奉上諸天最至高無上的權柄,任她肆意張揚,無人敢於置喙,只因這天地世間,一切皆在她的腳下。
她寂寞,他便陪她劃分三界,創造萬物生靈,甚至是創造出那三個並不討喜老是喜歡占據她視線的孩子。
一切的一切,從寵溺到縱容,也不過是時光荏苒之間。
步步算計,步步籌謀,不動聲色間,他將她奉為整個巫族最不可代替的存在,甚至是他,也無法撼動她的位置,世人於是只知凰尊,他卻甘之如飴,看著他的丫頭高高端坐雲端之上,與他並肩,他便歡喜。
他一直一直的看著她,看著她一步步長成,看著她嬉笑怒罵,看著她穿梭三界橫掃**,所過之處,戰績斐然,看著她打遍三界再無敵手,看著她稱霸三界人人臣服,看著天下眾生將她奉為神祗頂禮膜拜,看著她手執彎刀璨然而笑。
只是不知從何時起,他看向她的眼神不再單純,他對她的期待不再只是依戀信任,他對她的情意不再只是疼寵。
那時,他便知道,他的布局,遠遠沒有結束。
也許,他將還要布下一個精心卻漫長的局,誘導這個女媧創造之時便沒無心無情的丫頭,一步步走入他的情網之中,心甘情願,歡喜心悅。
他想,即便千萬年的時間不夠,他們與天地同壽,終有許多個千萬年,足以讓他用他的情意為她澆灌出一顆只為他而跳動的心臟,為她融入只為他而流淌的情意。
然而,有一天他突然發現,原來即便是智近乎妖,他的布局,也終有差錯的一天,那一日,她決然從輪迴台一躍而下,竟是沒有留下隻言片語,他只來得及匆匆瞥見那一片紫色一腳猶自繚繞著璀璨奪目的光華,飄揚在輪迴台上,光幕之中,那般的旖旎,卻殘忍。
他從沒有想過,她竟會有一日,離開他,輪迴轉世,遠隔時空。
他原以為一切盡在掌控之中,卻原來,天機難測,天命難違,那個小小軟軟的他一直放在掌心疼寵的丫頭,一朝離他遠去,獨入輪迴。
也許是她的離去太過突兀,也許是她的離去太過倉促,也許是她的離去太過沉寂,絲毫不符合那丫頭凡事都喜歡轟轟烈烈的性格,一如她最喜歡的璀璨奪目的寶貝。
所以他有很長一段時間的恍惚,總覺得她仍舊在九天之巔,就在他的身邊,只是暫時出去,不日便會歸來,笑眯眯的撲過來抱著他道:「璃曄美人,我回來了,你想不想我啊!」
她會手捧大把大把亮晶晶的各色寶石,眨巴著比這些寶石加起來還要璀璨的雙眼,獻寶般的對她說:「璃曄璃曄,你知道嗎我給你帶了好多好多的寶貝你快來看看喜不喜歡……」
她會興高采烈的對他訴說她遇到的所有的她覺得有趣的事情:「璃曄璃曄,你知道嗎我這次去看到了……」殊不知,她的一切,他從頭到尾,無一不知。
然而,沒有,這次,卻什麼都沒有。
他就那般靜靜的站在輪迴台前,整整等了九天九夜,什麼都沒有。
她再沒有回來,再沒有用那綿綿軟軟的聲音在他耳邊嘰嘰喳喳的說出世間最動聽的話語。
他一直以為他是無所恐懼的,只到那一刻他才知道,他甚至不敢讓自己去回想,那最後的匆匆一瞥里,她決然跳下輪迴台時,竟是神魂不全,肉身盡毀!
究竟是需要什麼樣的理由,才能逼得她不得不自毀肉身,獻祭神魂,跳入輪迴。
終於在一天天的失望里找回理智,他就席地而坐在輪迴台前,占卜掐算試圖窺探天機,然而唯一的結果卻始終是九死一生,他想要窺探前因後果,卻始終是一團迷霧,再想要看,終究術法反噬,直到一次次被反噬的術法逼得吐出心頭之血,他這才終於因這噬心的劇痛清醒過來,她是真的不在了,真的離開了。
還是以那樣近乎慘烈的方式離開,不是貪玩,也不是玩笑,更不是她突然的心血來潮。
他心有所感,隱有猜測,只是這一切,卻都是天機——
他第一次近乎瘋狂的想要毀滅一切,這天這地,那無所不在的天道,他都想要一手毀滅。
心魔,幾乎是瞬間而至,然而,他卻無比理智的生生粉碎了自己的心魔,只因他知道,他的丫頭還存在這天地之間,為了她,他不能毀滅。
那三個孩子知道之後那般的瘋狂憤怒,他們怨她的拋棄,怪她的離開,他卻始終沉默,只因他了解她,她不是,他的丫頭,縱使再如何無心無情,她卻絕不會如此不告而別。
更何況,談何拋棄,她原本,就不屬於他們任何人。
於是,他冷眼旁觀他們三人定下賭約,冷眼看著他們各自算計,冷眼看著他們發下誓言,他從頭到尾不置一詞,他們卻以為他也是盟誓之人,他只是漠然以對,失去了裊裊,他們之於他,不過是那眾生螻蟻中的一隻,從不需在意。
他冷眼旁觀三人走入輪迴台中,兩人縱身躍入,一人於最後一刻突然退卻,對著那輪迴台笑的瘋狂執拗,眼中是掩不住的怨懟恨意,更藏不住的,是那一腔空付的情意。
他那時便知,這三個孩子,在他們自己都不明白的時候,卻已經對著他的丫頭情根深種。
若是以往,他定然不動聲色的將他們遠遠的抽離丫頭的世界,然後讓他們於不知不覺中消失在這天地之間,只是那時,除了已入輪迴的丫頭,他的眼中早已存不下任何人任何事。
於是,他亦是毫不猶豫的從輪迴台中一躍而下,跳入輪迴之前,他為自己種下以神凰精血凝練的引魂香,如此,只要他的丫頭一遇到他,便從此再不能輕易逃脫。
丫頭怕是永不會知道,她每次涅槃留下的精血,竟被他一一收集,不曾遺落半滴。
如今,他卻慶幸他這樣近乎偏執的獨占欲,她的一毛一發,他都不曾遺漏。
終於,在等待了百世之後,他等到了他的丫頭。
初見之時,靈魂之中的悸動,便是失去了所有記憶,也依舊刻骨銘心,一見鍾情。
他的丫頭,依舊一如靈魂深處那個深深烙印的身影一般,笑起來眉眼彎彎,笑靨絢爛,竟是九天烈陽,也難掩那耀目的風華。
一笑,傾心。
他的心底,一個聲音低低響起,仿佛來自遠古洪荒的誓約,丫頭,這一次,你再無法逃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