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張陳舊的老照片,看樣子已經有了一定年份。葉喻彎腰將照片撿了起來,吹拂了下灰塵,隨即發現了這張與房內其他照片的不同。
這依然是一張合影,畫面背景似乎鄭家別墅花園,只是站在鄭邱身邊的,並不是他的妻子,而是一位瘦小的男孩,牽著鄭邱的手傻傻地笑著,看上去不過十歲左右的樣子。
這是……鄭邱的兒子嗎?葉喻剛冒出了這個念頭,隨即又被自己給否定了。
不,不對……照片上的鄭邱頭髮已花白,應該是五六十歲的時候拍的,那個時候鄭邱的子女都已成人,而孫輩還沒那麼大,這到底是……等等,我怎麼覺得這張照片有點眼熟?
葉喻將照片舉到眼前又仔細端詳了一番,然而仍然找不出頭緒,只是依稀覺得自己貌似見過這張照片,但卻記不起是在哪裡見到的了。
「你看啥看得那麼入神?」看到葉喻盯著手上的紙片發愣,梁雲霄也湊了過來。
「唔……沒什麼,一張照片而已。」葉喻想了老半天還是沒有答案,於是隨手將照片遞給了梁雲霄。「這裡幾乎都是鄭邱與妻子的照片,唯有這張是與一個男孩的合影,雖然不知道男孩的身份,但既然鄭邱把照片收藏在這裡,那也應該是與他關係密切的人吧?」
梁雲霄接過照片瞟了眼,眉間微微一皺,然而卻又轉瞬即逝,迅速恢復如常。
「話說回來,鄭邱竟然保留了那麼多照片,看來他對髮妻的感情真的很深……」葉喻環視著不大的房間中滿滿當當的照片,輕聲感嘆道。
「呵呵,靠著相片又能記錄多少回憶呢,況且再深的感情、再美的記憶也是會隨著時光逐漸變質、淡化的,你看鄭邱後來不也續弦了麼?」梁雲霄放下手中的照片,視線掃過照片牆,目光平靜如湖水,讓人看不出悲喜。「人一旦歸於黃土,記憶的載體便一併消失,這些東西也就沒有任何意義,與其說這裡是記憶的儲藏室,倒不如說是記憶的墳墓更確切一些。」
聽到梁雲霄突然正兒八經地「文藝」了起來,這讓葉喻多少感到有些不太適應,然而在稍微回味了一下對方的話後,他卻又覺得這個觀點有些過於悲觀了。
「唔……我倒認為,即便如今旁人看來這些東西沒有價值,但對於鄭邱來說,那卻是承載著他美好回憶的珍寶,雖然這些記憶已隨著鄭邱的離世而消散,但至少他在世時也從這些照片中得到過慰藉不是嗎?」
梁雲霄轉過頭淡淡地瞧著葉喻,良久之後,他笑了:「能活得如此單純,我還真有點羨慕你呢。」隨即他移開了視線,伴隨著輕輕的嘆息:「要是真能得到慰藉就好了,對於那些已經無法重溫的美好回憶,說不定還是忘了的好。」
葉喻還打算再說些什麼,可看見梁雲霄轉身走向房間後方,明顯沒有就這個話題繼續討論的意思,於是也就作罷。而順著梁雲霄行進的方向望去,葉喻發現房間靠里的牆壁上,赫然有一道虛掩著的木門,看樣子應該通向另一片空間。
「我們走吧,這裡沒什麼線索,去裡面看看。」梁雲霄指著木門向葉喻示意了下,便徑直推開木門,走了進去。
葉喻走到門前,最後回頭掃了眼房間。故去的笑顏靜靜地塵封在陳舊的相片之中,顯得蕭瑟而又蒼涼。
記憶的墳墓……嗎?
葉喻搖搖頭,嘆了口氣,跟著離開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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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門後是一段陰暗的螺旋形水泥通道,蜿蜒地向下而去,通道兩側每隔一段距離便有一盞簡易的壁燈,雖然光線微弱,但也至少聊勝於無。
這條通道沒有岔路,偶爾也會有幾間小隔間出現在兩側,似乎是擺放著藏品的地方,但如今藏品卻早已被收走,隔間裡只剩下空空蕩蕩的鐵架。葉喻和梁雲霄沿途探尋了一番,可惜毫無線索;行進期間也沒有看到游勇和許嚴偉的身影出現。
螺旋通道越來越寬,兩人不知不覺中便走到了盡頭,而出現在通道底部的,竟然是一扇高約兩米的暗紅色鐵門。
「看來沒有其他路了。」葉喻環顧四周,發現這條通道只有一個出口,而這個出口便是面前的這扇大鐵門。
梁雲霄走上前觀察了片刻,隨後伸出手在鐵門表面輕拂了一把。細碎的鐵鏽隨之簌簌而下,看來上面所呈現的暗紅色均是因為鐵門表面被鏽蝕所致。隨後他又輕輕叩了幾下門,小心地把耳朵貼近大門傾聽著,鐵門在敲擊下發出空洞的迴響,門後似乎另有空間。
「這門鏽得那麼厲害,能打開嗎?」葉喻也上前試著推了推,鐵門紋絲不動,似乎有一定厚度。
梁雲霄正起身子,拍了拍手上的鐵鏽,再次抬頭看向鐵門。雖然鏽跡斑斑,但鐵門上依稀還能看到一些歐式花紋,門正中似乎刻有一句英文,可惜由於被腐蝕得太厲害而難以辨認。
「這門從外面看上去沒有門鎖,但按照之前的情況猜測,很可能附近也藏了一道開門機關,我們得找找,只有打開了這道門,才能進到其他的房間。」梁雲霄推測道。
葉喻點點頭,隨後突然想到了什麼。「你之前不是靠聽力就找出了密碼鎖機關嗎?這次要不再試試?」
「嗨喲,你還真當我是獵狗?」梁雲霄撇撇嘴,白了葉喻一眼。「不是所有機關都能靠聽能聽出來的,至少在這裡我沒有聽到電流或是機械關卡轉動的聲音。」
無奈之下,兩人再次湊在鐵門前細細觀察了起來,希望能找到暗藏的玄機。可惜不管怎麼看,這扇大門似乎都是鐵板一塊,不但沒有任何孔洞,甚至與水泥牆壁貼得無比緊密,連門縫都沒有。
兩人甚至想到要砸門,但又怕打草驚蛇,於是只好作罷,忙了一圈後,依然一無所獲。
「這裡的機關看來不簡單……」葉喻失望地看著堵在眼前的鐵門,百思不得其解。「你說,如果游勇和許嚴偉也同樣進入了這幢『里建築』中的話,他們又是如何得知機關的方位的呢?畢竟他們也沒有像你那麼厲害的聽覺。」
「很簡單,他們中應該有人本來就已知曉『里建築』機關的位置。」梁雲霄一邊回答,一邊通道兩側摸索著什麼。
「你的意思是……他們中至少有一個是知道這幢房子的秘密的?」葉喻眉間一皺,將視線移向梁雲霄。
「呵呵,事到如今你還沒想明白嗎?其實這一系列事件的真兇,恐怕就在那兩人之中,又或者……那兩人都是。」梁雲霄輕輕哼了聲,冷冷地說道。
「什麼!?難道不是藏在暗處的『第三方』嗎?」聽到梁雲霄的判斷,葉喻不由驚訝地睜大了眼。
「你想想,從頭到尾我們都沒有見過所謂的『第三方』,而許嚴偉和游勇畢竟是兩個成年人,他們不可能沒有任何反抗就被兇手帶進『里建築』;退一步說,即便他們在我們去餐廳期間無意中發現了『里建築』的機關,他們更不會不通知我們,毫無警覺地自己潛入進去,尤其在先前已經死了人的情況下。」
「我們之前在餐廳中一直沒有聽到外面有動靜,所以……要不就是他們兩人中有一方偷襲了另一方,隨後將其帶進了『里建築』秘道;要不就是兩個人都是自主進入『里建築』的。嘶……等等……那個時候周浩不還在嗎?會不會是他威脅了另外兩人?」葉喻突然想到一個情況。
「還是那句話,三人起衝突不可能沒有動靜,況且我們當時離他們並不遠。」梁雲霄冷靜地分析著。「據我猜測,可能周浩當時是自行離隊,雖然不知道他為何會出現在陽台,還被人襲擊遇害,但也正可以從這點判斷出謀害周浩的必定是他的熟人,甚至是他根本想不到的人,不然憑周浩的身手不可能沒有反抗,而他的屍體除了手上的刀口外也並沒有搏鬥的痕跡。」
「在施工隊裡的,還是這幢房子中周浩熟悉的人……那也只剩下游勇和許嚴偉了!」葉喻恍然,不過隨後他又突然意識到一個矛盾點。
「等一下,這樣一來還是不對啊,那當初在廚房外襲擊許嚴偉的是誰?那個時候其他人都和我們在一起,我們也是根據這點才判斷房中存在『第三方』的……」
「如果說許嚴偉說謊呢?」沒等葉喻說完,梁雲霄便拋出了驚人的假設。「如果他遇襲的那一切全都是他的自導自演呢?你有沒有發現,整個死亡預告信中,唯一沒有實際成功的,便是『斷汝咽喉』,即便後來陳濤的死狀看上去是補足了這點,但實際上卻順序不對,陳濤是先被劈死後被吊下來,『啖汝腦髓』反到比『斷汝咽喉』在前,兇手之前一直是嚴格按照預告信中的順序來殺人,出現這種情況反而顯得欲蓋彌彰。」
「你說許嚴偉上吊是自導自演,有什麼證據嗎?」葉喻問道。
「證據就是這條當時吊著他的繩子。」梁雲霄變戲法似的從口袋中掏出了一條繩索。「我在上面發現了有刀割過的痕跡,這條繩子根本承受不了一個成人的重量,所以當時才特意把東西保留了下來。」
葉喻接過繩索一看,果然發現有幾段上面被人割開了三分之二。
「你既然當初就發現問題,那幹嘛不早點告訴我?」
葉喻握著繩索,有些不滿地往旁邊的牆上一靠,斜眼瞪著梁雲霄。然而就在葉喻靠上牆壁的一瞬間,他突然覺得背後有塊水泥磚緩緩陷了下去,而與此同時,地面也開始微微震動了起來。
兩人對視了一眼,隨即意識到了什麼。
「不好!!「
沒等他們反應過來,腳下突然一松,只見水泥地板猛然豁開一道大口子,躲閃不及的兩人瞬間掉入了漆黑的暗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