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你……
李霽被這聲昂給弄出一肚子火,按捺著火氣掛斷電話,等護士給扎完了針,他問:「要住院嗎?」
&啥院啊。」小護士收針擦手,瞥了他一眼:「又不是腿斷了。」
&覺得現在行走比較困難。」
小護士用濕巾仔仔細細的把手心手背都擦了一遍,這才道:「李大少爺,您這是有錢沒處花還是怎的?知道我們醫院床位多困難嗎?知道床位對於許多病人有多重要嗎??您要是不想回家,去住酒店去,不比這兒舒服?」
&看x17室還有一個床位,要不把我安排那兒吧。」
小護士噗嗤樂了:「那兒可是外科,你這皮都沒破,去那兒幹嘛啊?」
說完又反應過來:「不是……您聽懂我話了嗎?我們這兒床位不租住。」
李霽:「看你這小手凍得,冷吧?」
&挺冷的。」
&要是讓我住,我可以讓你把手擱我胸口暖五分鐘。」
「……」
小護士看著他痞痞的笑臉,臉唰的一紅,抄起一旁的記錄本邊趕邊罵:「臭流氓,滾滾滾!!」
李霽被趕出來,老神在在,絲毫不覺得臉紅。一瘸一拐的走到了值勤的醫生那兒,把自己的要求提了出來。
趴著打瞌睡的中年醫生頭也不抬的含糊問他:「馮院長知道嗎?」
&晚點兒給她打電話。」
醫生仰起頭,眯著眼睛看著他,然後慢吞吞的戴上了眼睛,道:「現在打。」
李霽笑:「劉叔,這都那麼晚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媽什麼脾氣……」
&頭夜景不錯,您走好不送。」
李霽磨磨唧唧的掏出手機,磨蹭了將近一分鐘才撥通電話,「餵?媽,對是我,我給狗咬了……不,沒出血,嗯,打針了,不疼……就是太晚了,我想在你們院住一晚上。嗯,劉叔在這兒,我讓他聽電話……」
醫生接過手機聽了一會兒,哦了一聲,掛斷之後對他道:「住這兒行,別調戲我們院的姑娘。」
李霽呵呵笑一聲,道:「我有對象,您放心吧。」
醫生原本昏昏欲睡的臉頓時有了精神:「有對象了?哪家的?」
「……」李霽想了想,說:「他爸是唱大戲的……您猜猜看。」
醫生看著李霽微微紅起來的臉,覺得很稀奇,越來越感興趣。想了想,問:「本市人?戲曲家?有名嗎?」
&我腿疼,先去睡了。」
醫生嘆了口氣,有些失望。收起八卦心,道:「腿上擦點藥,消炎的。」
&道了,謝謝叔。」
李霽走出電梯的時候還有點兒興奮,但腳步邁開,慢慢接近x17房的時候卻有點兒膽怯。
他本來真的是打算明兒早上再來看丁紈的,但是人算不如天算,李霽自己也沒想到能在路上給狗咬一口。
他坐在門外的長椅上,看著病房門上的牌子發起呆來。
李霽小時候是個特別皮的人的,從小學到初中,只要提起李霽,幾乎沒人不知道。他那會兒上學下學都是成群結隊,還大搖大擺的走在隊伍前頭,也有幾個要好的哥們兒,每回學校打群架都少不了他。
見到丁紈的時候是在初一,結識卻是在初二了。丁紈比他大一屆。人長得乾乾淨淨,字寫的漂漂亮亮,還是討師長喜歡的尖子生。
一般來說,像他這種吊車尾的渣渣跟丁紈這種人是沒可能摻和到一塊兒的,但是呢……用李霽現在的話來說,那就是緣分,所以也甭管是不是孽緣了。
那年春天,李霽升初二的第二學期。他的好哥們兒凌青跟丁紈的髮小安明起了衝突。起因是因為凌青幾個人想整一個三班的對頭,跑去放人家自行車胎氣的時候,一不小心放錯了人,好巧不巧的給安明看到了。本來這也沒什麼,要是照平常,安明也不是多管閒事的人,可偏偏,他們放的是安明暗戀的女生的車子。
那個時候的男孩子都好面子,安明當然也不例外,於是當場挺身而出。
沒阻攔成功。
還惹火了凌青幾人,挨了一頓痛揍不說,更是上了李霽的黑名單,這拽的不行的孩子下了死命令:見一次打一次。
後來這事兒就被丁紈知道了。
有人跟李霽說這事兒的時候,李霽當時就笑了:一個書呆子,能成什麼大事?
結果有天在校園後頭的小樹林約群架的時候,丁紈突兀的出現在了對方的隊伍里,手裡頭提著一根比他手臂還粗的擀麵杖,那乖乖的小模樣提著棒子的畫面別提多可笑了,李霽當場就毫不掩飾自己的鄙視之情,笑的差點兒在地上打滾兒。
結果兩邊兒人都還沒幹起來,丁紈率先沖了上來給了李霽一個悶棍。
當時李霽也是真不爭氣。
一棍子下去直接就昏過去了。
那個人丟的……也是沒誰了。
後來醒來的時候腦袋上頂著一個老大的包。
他恨得牙根都是癢的。
頭上的包還沒消下去,就跑到學校裡頭去找丁紈的麻煩,結果剛打個對面兒還沒來得及動手揍人,就恰巧碰到了路過的教導主任。那時候他們都喜歡給老師跟主任起名兒,因為教導主任的禿頭,很多人都在背地裡叫他老和尚。
老和尚走過來,丁紈乖巧的問候了聲:「老師好。」
然後就突然眼圈兒一紅,快步走掉了。
咦?這書呆子是想到什麼傷心事兒了?怎麼說哭就哭了。
李霽還在看著他離開的背影納悶兒,就被老和尚冷著臉叫進了教務處,還用恐嚇三好學生的罪名把他爸媽都叫了過來。
李霽當然得喊冤,順便指著自己的腦袋控訴:「我這兒……大包都是他給砸的!我連他一根手指頭都沒來得及碰呢!!」
老和尚當然不信,於是叫來丁紈對質,丁紈很不可思議的看著義憤填膺的指控他的李霽,然後,很緩慢的搖了搖頭,說:「我沒。」
李霽嗷的一聲要衝上去撕了他,被他爸黑著臉唬住,回家之後又給他爸解了皮帶抽的的滿屋跑。
他爸累的氣喘吁吁,還不忘罵他:「這么小就知道誣陷別人,你他娘的真能耐了!」
李霽憋屈的不行,氣的半個月都沒吃飽飯。
拒絕了幾個哥們兒準備幫忙揍丁紈給他出氣的好心,李霽開始了自己的復仇大計。
他每天一下課就是跑到丁紈教室門口,一邊轉一邊冷著眼睛睨著對方,時不時還在他上體育課的時候故意跑到教室裡頭弄爛他的作業本,又把他下節課肯定要用到的書藏起來,知道他要上晚自習,還故意在他回家的必經之路上撒上圖釘,躲在一旁眼睜睜看著他踩上去……
諸如此類,李霽樂此不疲。
直到有一天,李霽正顛顛兒的下樓梯,正遇上丁紈和一個女生一起值日掃樓梯。
李霽站在樓梯上頭的拐彎處,探頭聽那女生在下頭問丁紈:「李霽怎麼老找你麻煩啊?」
耳邊是刷刷的掃帚聲,片刻之後,丁紈停下來,問女生:「李霽是誰?」
李霽當時一股無名火……那簡直要氣炸了,他罵了一句:「我日你大爺丁紈!!」
然後就蹬蹬蹬朝下跑,再又一個拐彎的時候突然腳下一滑,順著樓梯滾到了丁紈腳邊兒。
這一下子就把腿給摔折了。
等他一瘸一拐的回到學校的時候,丁紈已經中考完畢業了。
又過了一個夏天之後,李霽所在的學校已經沒有了丁紈的身影。
李霽滿腔的怨氣無處發泄,整天腦子裡頭塞得都是丁紈,就連青春期第一次的春夢對象,都是丁紈那張笑起來帶著深深的酒窩的欠扁的臉。
後來,這份怨氣究竟是怎麼變質的,李霽自己也不知道。
他只記得自己中考之後,死乞白賴的非要讓他爸給他托關係上一中。跟他爸約法三章絕不鬧事,好不容易進去之後,他卻發現了丁紈與另一個男生的曖昧關係。
他默不作聲,卻時刻緊盯,摸清了丁紈所有的作息習慣,偷偷跟過去想要偶遇,卻總是一不小心就被丁紈一個簡簡單單的笑容奪去了全部心神而忘記自己原本的目的。
再後來……
他就那麼窩囊的看著丁紈跟那個叫梁俊的傢伙走在了一起。
在丁紈快高考的時候,李霽鼓起勇氣跑過去叫了他的名字,在對方友好的目光中,顫巍巍的問他:「你記得我嗎?」
&好意思,你是……?」
李霽目無表情,心碎了一地。
為了讓自己死心,李霽決定出國。結果他爸以為他要去國外胡混,甩手把他丟進了部隊調>
李霽心想:這也成,正好趁機磨磨自己的金剛心。
結果每次部隊放假他都忍不住犯賤跑去丁紈的學校去看他,有時候運氣好了,就是看到丁紈自己安安靜靜的學習,李霽心滿意足,回家之後睡覺都能做個好夢。
有時候運氣稍微差點兒,就是白跑一趟,滿心失望。
最差最差的時候,就是看到丁紈跟梁俊在一塊兒的時候,每當這個時候,李霽自以為是的金剛鑽石心,都會傷的體無完膚。
儘管最差的幾率是最大的,李霽卻總還是管不住自己的腿。
把丁紈得照片藏在很多私_密的地方,想得時候隨手一翻就能看到。有時候李霽看著看著,都會因為自己的痴情而忍不住捧出他爸的好酒敬上自己好幾杯。
醫院的走廊進了風,吹散了李霽有點兒悲傷的情緒。他站起身走到病房的門前,抬手擰開,一隻腳剛剛踏進去,就看到了站在窗前背對著他的丁紈。
他一懵,丁紈已經轉過了身,帶著笑意的嘴角微微一僵,隨即酒窩加深:「這……早上還沒到呢。」
李霽當然不能跟他說自己撩狗的時候被咬了,於是便想趁機跟他同處一室。想瞎掰個理由,卻覺得嘴都不是自己的,只好尷尬的笑笑。
丁紈也笑了笑,走過來坐回自己的床上。
倆人之間只剩下尷尬的沉默。
李霽的滑舌在丁紈面前毫無任何用武之地。
最終,還是丁紈打破了沉默。
他看著李霽,笑的有些無奈:「你很喜歡站著嗎?」
李霽愣了愣,默不作聲的走過去,又聽丁紈道:「你受傷了?」
&不小心刮到的,沒大礙。」
李霽覺得這是自己第一次離他那麼近,這種體驗讓他緊張的手掌心都出了汗。
丁紈看出來了。
&不是碰瓷兒的。」他笑著說:「你不用那麼防著我吧。」
&有。」李霽說:「我是因為腳太疼了。」
剛剛不是還說沒大礙嗎?
丁紈眼裡閃過一抹詫異,李霽低下頭,看著他盤起的白白的腳,大腦一片空白,好不容易找到自己聲音的時候,他開了一個有些糟糕的話題:「你的頭,怎麼傷的?」
丁紈很坦然,道:「我失戀了。」
&失戀?!!」李霽大腦又是一片空白,這次是因為太過驚喜。
他激動的舌頭直打結:「太、太好了……這真是……」
我他娘的終於盼到你失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