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冰在一分為二的惡鬼之軀上蔓延,亂七八糟的零碎灑落一地,更加濃厚的腥氣在木屋中涌動,少年幾欲作嘔,可惜他腹中空空,沒什麼好吐的。
當然現在不是噁心的時候,砍柴少年有些驚恐的看著面前連腰中的劍都沒有拔出,就將一頭擁有不死之身的惡鬼給斬殺的男人,眼中充滿了驚懼之色。
面對一頭食人鬼,他還有揮出手中砍柴刀的勇氣,但是面對這身上滿是非人特徵的男人,他心中絕望
但如果他有砍出一刀的機會的話,他還是會撿刀就砍,但是他的理智非常清晰地告訴他,揮刀只是徒勞而功,這樣的絕望,令少年感到窒息。
「你很不錯!」
可惜僅僅只是一記掌刀就能夠殺死怪物的男人並沒有對少年下手,他看向少年的眼神中還帶著一絲欣賞。
因為曾經的他也與這少年一樣孱弱無力,但是他都不能肯定,那時候年少的他,有沒有對鬼揮刀的勇氣。
「你不殺我?」
砍柴少年敏銳地察覺到了這名猶如怪物一樣的男人語氣中的平和,其中並沒有猶如惡鬼一樣的貪婪與暴虐。
「為什麼要殺你?」阿萊有些奇怪地看著少年,「你是鬼嗎?」
「不是,我不是。」少年連忙搖頭。
「那殺了你,對我有什麼好處?」
「沒有任何好處!」少年的語氣斬釘截鐵,毫不猶豫。
「所以,你為什麼會有這樣奇怪的想法?」阿萊看著少年。
「你不是鬼嗎?」少年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問道,在他的世界觀中,智慧生物除了人,就只有以人為食的惡鬼了。
「我不是鬼,我是冰龍之裔!」阿萊很認真地回答道。
「龍是什麼?」少年的眼神中有些茫然,也有些好奇,那是對未知事物的好奇心。
「一種非常強大的生物,他們會將力量賜予適合的人,讓人擁有斬鬼的力量!」
「就像大叔您一樣?」少年的膽子又壯了幾分,試探著喊出頗為親密的稱呼,而阿萊對這樣的稱呼則不以為意。
「對,沒錯,就像我一樣,你別看我現在是這副模樣,但是在十幾年前,我還只是一名普通的人呢!」
「大叔,您是人?」少年對於這樣的回答頗為震驚。
「嗯。」
「那……」
「小傢伙,你準備就在這樣的環境找我問東問西的嗎?你不覺得難受嗎?你不覺得難受我可覺得難受。」
阿萊掃了一眼一片狼藉的木屋地面,雖然他已經上過戰場,也見識過什麼叫屍山骨海,這是身處的環境能好一點,誰會拒絕。
「哦哦,抱歉,大叔,我這就清理!」
看了一眼再次讓他忍不住出現嘔吐感的狼藉地面,少年十分乖巧地準備主動清理,既然這位大叔沒有殺掉他的意思,那也就代表著他被這位大叔從鬼的手上救下來,他欠這大叔一條命。
「小孩子就在一旁呆著,這種事情能避免就儘量避免。」
阿萊攔住有些殷勤的少年,一揮手,寒冰在木屋地面上蔓延,將兩塊還在微微蠕動,試圖癒合的惡鬼殘屍凍結住,將其徹底粉碎,接著,伸手一揮,掀起一股狂風,將滿地殘渣一同掃出屋外。
「哇!」
親眼見證了這一幕的少年發出驚嘆,他的眼中閃爍著光芒,滿是艷羨。剛剛差點被惡鬼吃到,他此時心中充滿了力量的渴望,那種生命受到脅迫,自身卻無能為力的感覺,他不想再體會第二次了。
「坐吧!」
掃了一眼剛剛滿地污穢,如今卻已經一塵不染的地面,阿萊招呼著少年,他可沒有那麼多講究,只要乾淨就行。
「大叔,您剛剛說,您曾經也是人?」少年迫不及待的坐在篝火旁,向阿萊詢問。
「我現在也是人!」阿萊糾正少年。
「可您的樣子……」
「我的樣子怎麼了?記住,樣貌從來都不是評定一個人是否是人的標準。
不論是什麼樣的,如果認同自己人的身份,並且按照人的道德準則來約束自己,那就永遠都是人。
不像是有些人,比我更像是人的身材樣貌嗎?但是他們幹的事,即便是惡鬼都自嘆弗如,這樣的人即便是再怎麼像人,那他也是只鬼!」
「大叔,我感覺您說的是我們村的村長,他每天一門心思地都琢磨著怎麼從我們這些村民身上索取好處,想盡方法剋扣原本屬於村民的利益。
就連我進山砍了這麼多的柴火,賣出的錢都要繳納一半的錢給他,他明明什麼力氣都沒有出,但卻平白讓我給他交錢。我們村里私下都管他叫扒皮鬼呢!」
「嗯,這種為了滿足自己的需求,肆無忌憚地侵害他人利益,甚至奪走他人性命的人,與鬼無異!」
進山砍柴,賺取微薄酬勞的少年興致勃勃地與此前素未謀面,但是卻救下了他一命的怪物大叔攀談著,越聊越起勁,感覺這大叔就像是他的知己一樣,不論他說什麼,這個大叔都能接上話。
但是見識淺薄的少年並不知道,這種不論他聊什麼,對方都能接上話,並且讓他感覺眼界大漲並且心情愉悅,越聊越興奮的現象,代表對方全方位碾壓了他。
「你多大了?」
這時候,兩人討論到了少年自己的年齡,這其實是阿萊借著少年打探這片地界的情報。
「我今年14歲了。」少年此時對於阿來沒有任何提防之心。
事實上,這也是正常,一個年僅十四的少年郎,怎麼可能應付得了一個年齡至少是他兩倍以上,而且經歷異常豐富的中年大叔,哪怕這大叔最初非常木訥。
「14歲啊,這年齡在我們那裡應該還在上學,應該還在上初級中學。」阿萊遙望天空,眼中露出感慨之色。
「上學?什麼是上學?」少年有些疑惑,他甚至都沒有相關的概念。
「就是去學習知識啊!」
「知識有什麼用?」少年依舊迷茫。
「學習你從未見過,從未掌握的知識,可以開拓你的眼界,提升你的人生上限。」
面對如此愚昧無知的砍柴少年,阿萊非常有耐心,因為有段時間,他曾經為了避免各大領主間的鬥爭,曾主動上學院當老師。
「比如你如果不學習,那你這一輩子就最多只能繼承你父親的衣缽,你父親是幹什麼的,你未來大概也只能幹些什麼。
那如果你學習了知識,你的未來將充滿無限的可能,你可以成為傳授知識的老師,也可以成為鎮守一方的將軍,又或者是成為我一樣的劍士!」
「我能變成大叔您這樣?」少年頓時就興奮了,他的眼中帶著對美好未來的憧憬與嚮往,就像是閃爍的星星。
「當然可以。」
「那我要上學!大叔,我能去你那裡上學嗎?」
「太遠了,你恐怕去不了。」阿萊笑著搖搖頭。
「怎麼會這樣?」少年眼中的星光也瞬間暗淡下來。
身處黑暗之人,最絕望的事情其實是能夠看到光明。阿萊的到來,對於少年來說,就像是人生中的光,他第一次知道了,一個孩子應該擁有什麼樣的生活。
不是為了幫助緩解父母所承受的壓力,餵飽家中那些嗷嗷待哺的弟弟妹妹,孤身一人拎著柴刀走進寒冬臘月的山林,拾撿一些木材,換取微薄的費用。
「不要灰心,要不了多久,你應該就能在你家附近上學了。」眼中瞬間失去了高光,身上充滿了頹廢氣息的少年,阿萊有些好笑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可是我家附近沒有大叔,您說的學院啊!」
「馬上就會建起來了!」
「大叔您怎麼知道?」
「因為我來了。」
阿來意味深長地留下這一句話後,便不論少年再怎麼如何追問,他也不在多吐露一些,但是這些話無疑讓少年的心中充滿了期待。
次日,當大雪停下時,砍柴少年便準備下山,理所當然地,他便邀請著這位外形怪異的大叔去自己的家中。
「你就不怕我這樣子嚇到你的爸媽嗎?」
「不怕,大叔,您這麼溫柔,只要我的爸媽稍微了解您,肯定會接納您的!」
「溫柔?哈哈!」趙少年對他的評價,阿萊頓時啞然失笑,自從成為死侍以來,他的身上總是帶著一股生人勿近的凌厲與冷漠氣質,而如今這少年的話,無疑肯定他這段時間的修行。
「你且下山去吧,我就在這山上呆著就行了!」
「大叔,您在這山上呆著幹什麼?這山上什麼都沒有啊?」
「你不就在這山上碰到了一頭惡鬼嗎?我得找找這附近還有沒有其他的鬼,我來此的目的就是將這片區域的鬼清除乾淨!」
「哦哦,那大叔您加油啊!你一定要千萬小心,我聽我爺爺說,鬼都是非常兇惡狡猾的!」
「我知道,對了,過一陣子,你說不定會看到一些非常特殊的東西,但是不要害怕,帶著你的家人好好的待在家裡就行了。」似乎是想起了什麼,阿萊提醒少年。
「什麼特殊的東西?」少年有些疑惑。
「這我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楚,反正過陣子你肯定能見到,到時候你就明白了。」
不論少年如何纏問,阿萊也不再開口,而是隨著天空中再度飄落而下的雪花,消失在少年的眼中,就像出現時那麼突然。
「到底是什麼東西啊?」
阿萊的話讓砍柴少年的心痒痒的,就像是有隻貓一直在輕輕的撓一樣,讓少年即便是回到了家中,睡到熟悉的床榻上,也輾轉反側,難以入睡。
但是,當他在起夜時,經過那簡陋的窗戶時,無意間扭頭看向窗外時,頓時就愣住了,整個人都呆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