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是朕親生的嗎?」
剛剛走進養心殿的昭華貴妃,來到床榻前,猛然聽到已經緩緩靠倒在軟枕上的老皇帝問出的問題,身體微微一僵。
而在大殿之外,主動關上門的太子猛得抬起頭,雙眼瞪得滾圓,臉上滿是難以置信,身為武者的他聽清了裡面的聲音。
原本就因為剛剛老皇帝跟他說的那些話而心思紛擾難寧的他,現在終於想到了那他有些難以接受的可能——他不是皇帝的親子,而是他是母親與某位存在私通之後產下的。
「陛下,您這是說什麼胡話?鴻兒當然是您的親生兒子。」
驟然聽到老皇帝說出這荒唐之言的昭華貴妃聽到老皇帝的話,心中雖然驚訝,但是卻絲毫不慌,因為張景鴻確實是她跟這個老傢伙生下的。
「真的是朕的親生兒子嗎?」臉上的紅潤開始逐漸退去的老皇帝呼吸又開始變得粗重起來。
「當然。」底氣十足的昭華貴妃目光與老皇帝渾濁的目光對視,沒有絲毫心虛。
「呵呵,詩詞歌賦,琴棋書畫,排兵布陣,律法藥典……無一不精,無一不全,朕所能夠想到的一切,朕的太子都會。
如此驚世之才,別說朕了,就算是朕把族譜翻爛了,都找不到一個類似的,你告訴朕,他是朕生的兒子。嗯?
老大,老二,老五……朕所有的兒子加起來都比不上這太子的一半,這樣的兒子,朕想要啊,可是朕生不出來。」
「陛下何必如此妄自菲薄,而且鴻兒哪有您說得那麼完美,他只是記性好些罷了。」聽到這老皇帝那充滿著自嘲的話,昭華貴妃的臉色有些發白,這要是讓外面的王公大臣聽到了,難以想像會是什麼後果?
「不用緊張,朕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所以你無需擔心,你我之言不會影響到太子的登基大典。」
看到似乎被自己嚇到的昭華貴妃,已經躺在床上的老皇帝笑了笑,
「跟朕說實話吧,太子是你跟誰生的?是仙人,還是降世祥瑞?」
「太子乃是妾身與陛下所生,他的身上流著皇族血脈,此事絕無半點虛假。」
昭華貴妃此時已經反應過來的,面色逐漸紅潤,語氣也變得鏗鏘有力。
「還是不願意跟朕吐露實情嗎?朕都已經認可了太子的身份,哪怕他不是朕的兒子,哪怕他的身上沒有張氏的血統,朕也不在乎,因為他現在姓張,叫張景鴻。」
「陛下,您老糊塗了,妾身還是叫御醫進來吧!」
看到面前這位堅持認為自己被綠的皇帝,昭華貴妃嘆了一口氣,有些不想跟他說話了,她不明白這世上怎麼還會有人因為自己的兒子太過優秀,就覺得那不是自己親生的,雖然她兒子的那些兄弟姐妹確實廢物。
「承德三十二年,你前往甘泉宮避暑,而後,身披五色,熾如曦日的祥瑞降臨。
承德三十五年,京都上空,五色光華瀰漫天穹,亮如白晝。」
老皇帝語氣輕緩地念出了讓他耿耿於懷的兩段記錄,渾濁的目光看著昭華貴妃,
「朕不糊塗,朕知道,太子乃是你與那祥瑞媾和產下的。」
「陛下,承德三十二年的時候,鴻兒都已經兩歲了,你就不要再胡言亂語了。」
昭華貴妃撇了一眼同樣站在皇帝的床榻旁,除了她之外無人能夠看到的俊美少年,真的無奈了。
她倒是想跟這位尊貴的存在發生點什麼,以便能夠讓她的兒子繼承大統之後,能夠做得更穩,但人家看不上她啊!
「承德三十二年那一次,只是那位祥瑞第一次出現在世人之前,在此之前,難道他就不存在嗎?朕只想聽你的一句實話。」
此時的老皇帝面無血色,氣若遊絲,他剛才吞下的那枚藥丸藥效已過了。
「太子就是您的親子,此事絕無虛假。」
「這樣啊!」
聽到昭華貴妃這堅定的聲音,皇帝的嘴角微微勾起,眼睛漸漸合上了。而原本因為衰老而感覺到沉重的身體在一陣下墜感之後,突然一陣輕鬆,前所未有的舒暢感覺讓老皇帝再次睜開了眼睛,而後坐起來。
「這是……」
老皇帝看到了這跪在床前,哭得梨花帶雨的昭華貴妃,也看到了那因為哭聲而推開殿門匆匆趕進來的太子與朝中眾臣,還有他那些不成器的子女。
「原來如此!」
老皇帝微微扭過頭看到了他所坐的床塌上,一位面上沒有半分生氣的枯朽老者正躺在上面,其下半身正和他重疊在一起。
「朕已經駕崩了啊!」
老皇帝的魂靈站起來,看著他的皇子嬪妃,王公大臣在他的遺體旁放聲大哭,突然頗覺有趣。
「你真的是朕的兒子嗎?」
昭華貴妃的堅持也讓老皇帝心中的猜疑出現了一絲動搖,此時只有這一執念的他向那跪在地上,同他人一樣,面露哀傷的太子張景鴻走去。
「嗯?」
但讓老皇帝的魂靈都沒有預料的是,原本滿臉悲傷的太子,此時居然猛地抬起頭,向他所站的位置看過來。
「他能夠看到朕的存在?」已經很清楚自己此時是什麼狀態的老皇帝一驚,與抬頭盯著他的太子對視。
「果然不是朕的兒子!」
這時候的老皇帝徹底放棄了心中那一絲幻想,老年的求仙已經讓他知道自己只是一凡夫俗子,**凡胎罷了,他怎麼可能生得出如此妖孽的兒子。
「張明川,你的時辰已經到了,隨我們走吧!」
若有若無的檀香氣瀰漫,在浩蕩的陰風之中,老皇帝的魂靈看到兩位身上散發著朦朧金光的鬼神帶著一堆陰差穿門入戶而來,出現在他面前。
「爾等是……」看著這些威嚴肅穆的鬼神與兇惡的陰差,老皇帝的心中明悟,但仍舊多問了一句,身體不自覺地向後退去。
「吾等乃京畿陰司日夜遊神,特來接引你前往陰司!」
「我乃大雍皇帝,我不入陰司!」
原本還因為自己能夠擺脫身體的束縛而有些欣喜且好奇的皇帝這時候終於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脅,他的面上露出倉惶驚恐之色,甚至轉過身來,還想逃跑。
嘩啦啦!
拘魂鐵鎖在空中加錯而過,即便是面對一位皇帝之魂,這些陰差也沒有任何手下留情的打算,生前越是為位高權重,死後就越是要緝拿押入陰司之中。
「不,鴻兒救我!」
基本沒有給前來接引他的陰差造成像樣麻煩的老皇帝直接被捆得結結實實,除去他的身份之外,他的本質跟那田間老農沒有任何區別。
「別喊了,陰陽兩隔,此乃天地秩序。他就算看得見,也救不了你。而且你生前乃是皇帝,把你帶入陰司也只是走流程,並不會把你怎麼樣,你最後還是要入太廟。」
看到這可勁鬧騰的,還有跪在那裡,似乎將這一切全部都看在眼裡的張景鴻,怕出什麼亂子的日游神解釋了一句。
「朕還能入太廟?」聽到自己最終下場的老皇帝,這時候不掙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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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你會受到大雍國祚的庇護,即便是在陰陽司,功過司,罰惡司走一趟,也不會有什麼事情。」
「能不走嗎?」皇帝的心中抱著一絲僥倖,這聽起來就不是什麼好地方。
「不行。」
「這皇帝……嘖!」
看到被陰差帶走的皇帝魂靈,站在一旁旁觀著一切的迪亞波羅忍不住搖頭,他都有些想不明白,兒子這麼優秀,這傢伙的第一反應居然覺得這不是自己親生的,這得有多看不起自己才會這麼想。
「嗯,暫時沒我什麼事情了。」
被人誤會了也不怎麼生氣的迪亞波羅雙手背在背後瞧了瞧,便打算離開,接下來自然是身為太子的張景鴻為他的皇帝老爹舉辦國葬,而後再操辦登基大典,這跟他沒有一枚銅板的關係。
但是迪亞波羅前腳才回到黑山福地,後腳居然就有一位香火縈繞的鬼神前來求問,或者說請示,
「這種事情還需要來問我?」迪亞波羅盯著面前這位面上帶著恭敬之色的鬼神,磅礴的龍威,浩浩蕩蕩,威壓鬼神。
「還請穆王大人息怒,這種事情我家都城隍大人實在是不好回答,所以才讓我過來請教一聲。」
「這有什麼好請教的,我與那昭華貴妃沒有發生任何事情,那太子張景鴻也跟我沒有任何血緣關係。」
迪亞波羅有些怒不可遏,那老皇帝入了陰司之後,居然仗著他的帝王身份,向都城隍請教,太子是否是他親生的。
這老皇帝疑心重也沒什麼,當皇帝的總是疑神疑鬼的很正常,但是最可氣的就是那都城隍,居然跟老皇帝說什麼不知道,然後還派下屬到他這裡來問。
「穆王殿下,我明白了,我這就去回稟城隍大人。」
「站住!」看到這準備告辭離去的鬼神,迪亞波羅張口喊住了他。
「穆王殿下還有何吩咐?」並沒有得到期待中的回答,有些遺憾可惜的鬼神面上非常恭敬——他沒有聽到勁爆消息,冒著風險白跑這一趟了。
「在爾等鬼神的眼中,本王就與那昭華貴妃有染?那太子張景鴻就是我跟昭華貴妃所生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