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在東南的福建承宣布政使司境內,有山名曰武夷,自古奇峰秀水,霧靄繚繞,萬物生靈生生不息,歷來被三教奉為聖地。
武夷山南面乃是一座赤紅色的奇峰,高過其他峰頭一大截,岩壁通紅似血,如刀劈斧削。峰上終年雲霧繚繞,奇花異草,仙禽靈獸啾啾長鳴。因少有人得見其真面目,當地百姓信奉那奇峰上居住著神仙,謂之曰「聖明峰」。
聖明峰前面是三座略低矮的峰頭,鬱鬱蔥蔥,煢煢孑立,按東南,正南,西南方位護住聖明峰,雖不如聖明峰那般神秘,卻也是怪石雲海,險峻異常。那西南面的被當地人稱作「玉清峰」;正南面的稱作「上清峰」;東南面的稱作「太清峰」。
玉清峰上,茂密的叢林中間乃是一座頗有氣勢的宮殿。迎面主殿上,高懸墨漆大匾,上書「宇清宮」三字,灰白牆壁,深青色屋瓦。雖然顏色素樸,可是那主殿闊二十餘丈,高約十餘丈,從下往上建有七層,一層是一座夯土高台,兩邊遊廊小道通向二層。以此為基,層層蓋起,朱漆華棟,雕欄玉砌,直指天際。
兩邊是兩座規模較小的側殿,僅有三層高,約麼五六丈許。三座宮殿中間乃是天然青石板鋪就的廣場,青苔漫布,古樸清芬。
整棟大廈寓山而建,飛瀑臨空,檐牙高啄,頭戴青天,俯瞰雲海,端的是:鍾靈毓秀萬物鍾,仙君府邸爭馳往。
宇清宮二層的會客廳里,堂下一人正在回話,卻不見堂上有何人。
「劍門龍游使洛書魂參見法座!」
「洛游使請起。」
「稟告法座,今歲龍樓試劍事宜已於十二劍莊聯絡完畢,只是...」
「難道又有枝節?」
「正是!」洛書魂面有難色的說道,「除枯靈劍莊外,另有碧藻劍莊,鳳鳴劍莊,湛廬劍莊被人或偷襲或圍攻。此外,玉練劍莊弟子敗在枯靈弟子手下,身負重傷,枯靈子已施援手加以救治。」
洛書魂說完,堂上寶座上倏忽間出現一個人,只見他約莫而立年紀,松花絹布內衣,外頭一襲雪白綢子長衫,兩肩和對襟處用金絲繡滿了龍紋寶相圖樣,目若朗星,眉似無痕,瘦長臉盤。可滿頭儘是純白如雪的頭髮,只向背後信手一系,仙風道骨,見之忘俗。此人正是劍門三法座之一的墨稀夷。
「看來今年龍樓試劍註定趕上這多事之秋了。」
「此番各大劍莊被打擊似乎早有預謀,枯靈子也托在下帶來話,讓三位法座尊師早做防備。」
「枯靈子現下如何?」
「怕是不好。」洛書魂長出一口氣,接著說道,「他本已年老體衰,劍莊中又無一人可以真正為他擔一擔肩上的重任,適逢鬼刀三眾深夜偷襲,連番作戰,身受重傷。這也是手底下的人報來的,我實未曾親眼目睹,亦不知此刻是否有大礙,不過,想來今年是不能親自來了。」
「難為他了。」堂上人緩緩走下來,「說到秋試,近年來時有弟子在秋試中受到重傷,這可不是我劍門中人的風骨。歷來秋試,從不把招式上的勝負作為擇選定論,乃是由德高望重的判官評選而出,如何到了今天,竟然到了這般性命相搏的境地?」
洛書魂暗笑一聲,說道,「洛某是劍門外人,本不該對這其中緣故說三道四。可既然墨法座今日問起,洛某倒是略知一二。」
「哦?權且說來聽聽,不必拘禮。」
洛書魂上前應聲道,「是!」
「若在下沒有記錯,墨法座曾提起過,劍門起初創建龍樓試劍這一體制,乃是鼓勵門人弟子對劍道和劍術勤加練習,藉此宣揚『劍為百家武器之君子』的精神,以正劍門俠義正道之風。可是,雖然名為試劍,免掉了這稱謂上的許多戾氣,可終究還是比試競技。既然要『比』,常人尚且追求勝負,何況整日行走江湖的劍客?」
他略停了停,觀察了下墨稀夷的臉色,見他沒有異議,接著說道:「況且,劍十二莊雖然同屬劍門,但是家學路數各有淵源,亦各有春秋。龍樓試劍自創辦之始便是武林一大盛事,誰不想自家門派能夠鶴立雞群,一鳴驚人?所以才有了後來這許多事。」
墨稀夷重新回到座位上,閉上眼睛,一邊養神一邊說道:
「說到底,還是劍門人心不齊,更有那起渾水摸魚,不安分守己,品德操行素來不端的人從中作祟。」
「墨法座,」洛書魂向墨稀夷使了個眼色,壓低聲音說道,「慎言,慎言...在下之所以沒有說破這節,一則我是外人,二則其中利害關係恐怕不是僅憑猜測就能定論的。」
「說來這也不是什麼秘密了,劍門之中向來有人主戰,自打拒馬河一役以來,心中對刀門更是仇恨至極,若不是百年之盟,恐怕江湖早就血流成河了。」
洛書魂沉吟半晌,說道,「就拿秋試來說,一開始都是江湖上德高望重的判官來敲定勝負,可後來,各大劍莊都希望自己門派勝出,難免拉攏判官,想必也是被那起心存不軌的江湖敗類抓住了這心裡的把柄,越發在這秋試上挑撥,意在疏離瓦解劍莊袍澤之間的情義。」
「所言甚是。」墨稀夷點了點頭,又接著問道,「這一路可還有其他波折和傳聞?」
「這頭一件緊要的便是蒙古韃子又在向燕北用兵了,當朝無德無能,連連敗績,包括東勝衛、雲川衛、官山衛在內的四十餘個衛所悉皆被迫南移。」
墨稀夷面色沉重,「值此良機,真是百年難逢!」
洛書魂不解其中何意,一臉疑惑的看了看墨稀夷,見他仍然在沉思,不便打擾,便侍立在旁,不動聲色。
「對了,可還有其他消息麼?」
洛書魂急忙回道,「另一樁急待了解的事便是去年攪了龍樓試劍的,北鶴行!」
「此人江湖上惡貫滿盈,這些年更是在刀劍兩門都犯下罪過,我原不該縱容他,既然教化不改,也只有索性了結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