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扇門不從裡面打開,終有一天會被從外面打破,我們主動打開國門,至少占據了主動權,而如果一旦有被從外攻破的那一日,說什麼都晚了。——楚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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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相思對於龍淵的貶低並不服氣,便非要換一套男裝,想著跟龍淵手底下那些不堪入目的門客們比上一比,龍淵她莫相思比不過,難不成,他還比不過那些橫七豎八的酒囊飯袋?
龍淵對此嘲弄地一笑,道:「隨便你。」
說著,龍淵便安排了山莊裡的丫鬟去給莫相思準備衣服,他也徑自去換衣服了。
莫相思看著眼前璧月茶莊裡的一桌一椅,還有一旁伺候自己換衣服的那個丫鬟,總是隱隱覺得眼熟:「你叫……」
那丫鬟對莫相思行了一禮,笑吟吟地道:「奴婢音兒。」
「音兒?好耳熟啊!仿佛……」莫相思忽然想了起來,上一次自己誤入璧月茶莊的藏屍窟,便是這個音兒在自己身邊服侍了自己三天。莫相思現在想起來當初這個音兒給自撒的謊,也是又好氣又好笑,「呵,音兒啊,你可傳達了我對你們莊主救命之恩的感激之情?」
音兒一邊服侍這莫相思更衣,臉上的笑容不變,一邊道:「奴婢自然跟管家傳達了。」
莫相思冷笑,道:「那你們管家怎麼說?」
音兒道:「管家沒說什麼,奴婢也是只聽吩咐辦事,管家讓如何,奴婢就如何罷了。」
莫相思一聽她這話說得也是有理,她一個小丫鬟怕是也不清楚這其中這麼多彎彎繞,自己何苦找她的不痛快。
莫相思又和音兒不痛不癢地說了兩句,出來的時候,龍淵已經在等她了。
龍淵挑眉看了一眼一身男裝的莫相思。
莫相思挑眉笑著道:「怎麼樣?像吧?」
龍淵無表情地沒有說話,只是眸子緩緩落在了莫相思享用澎湃的胸部,微微挑了挑眉。道:「如果你用了裹胸布,或許會好些。」
莫相思剎那間石化在原地。
龍淵已經等得不耐煩,沒有興趣等她回去再換,便帶著一身不男不女裝束的莫相思。往聚賢堂去了。
莫相思一直因為龍淵那一句,而黑著臉,恨不得衝上去咬死他。
雖說儒士多放蕩不羈,可是在龍淵面前,他們還是一個個人模狗樣的。都已經收拾完畢規規矩矩在廳堂中坐好了。
這聚賢堂仿佛一個小的宴會廳,卻各人都有書桌,也仿佛一個學堂的模樣,龍淵帶著莫相思來的時候,那一眾人也都已經裝模作樣地拿著一卷書再看了。
眾人見了龍淵來,都急忙起身對龍淵行禮。莫相思這才抬眼打量這一屋子的人,人數倒是不多,也就二三十人的樣子,他們畢竟不是龍淵的所有門客,而只是關於商業這一小部分的。龍淵手下的政客們大多在他京城的王府里,要麼便早已被龍淵安排為官,這些商客,大部分是從陝甘一代隨著江南的璧月茶莊建立,龍淵來江南才緩緩從那邊過來的,有的是一直在此地,但也並不是全部,畢竟龍淵的人分散在各地,手中的事情千頭萬緒,也並不是所有人都有工夫抽身而出的。而讓誰抽身而出來做這件事情,龍游都是有過精細的安排,這些人雖然有的已經忙了大半年,無一絲空閒。累得吐血,有的人卻是閒了兩三年,一直被龍淵無所事事地養著,閒的蛋疼,可是此時此刻他們坐在這裡,並不是巧合。
龍淵步上正廳上座。才對地下卑躬屈膝的一種人微微抬了抬手:「本王說過多次了,在這聚賢堂,能者為尊,諸位高才之士,不必多禮。」
眾人聞得此言,卻都是道了聲不敢,才起身坐了。
莫相思卻在一旁扁了扁嘴,受了人家的禮再說這話,真是虛偽!
眾人這才看到龍淵此次前來,身邊竟然還帶了個一人來,這種情況按常理,是聚賢堂又要來新人了,可是這人怎麼看起來仿佛有哪裡奇怪得很。
就在眾人用奇怪的目光打量著莫相思的時候,又眼尖的不那麼書呆子的看出了莫相思「胸中有乾坤」,便擠眉弄眼地示意其他人,於是一傳十十傳百,眾人都這麼默默「眉目傳情」,然後,整個聚賢堂的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在了莫相思的胸部!
莫相思臉已經黑成了鍋底,龍淵你大爺!你爺爺!你七舅老爺!
龍淵看著莫相思的臉,唇角不自覺地勾起了一抹笑,繼而便輕輕咳了一聲,又恢復往日嚴肅的模樣,對眾人介紹道:「這是本王的一位朋友,聽聞本王聚賢堂人才濟濟,今日來討教一二。」
莫相思強笑著對眾人拱了拱手,眾人也都不懷好意地笑了笑:「豈敢豈敢。」
莫相思客套了兩句,才在龍淵右手邊的桌椅處坐了,那也是奉為上賓之座。
龍淵的一眾門客原本還對誰要坐在這裡表示好奇,並且心底暗自打算無論是誰都要好好刁難一二,可是看著莫相思一個女子,眾人便都是好男不跟女斗,謙謙君子不與女人為難的心思,便也都漸漸把眼睛移開了,雖然對於這個女人的身份來歷,眾人表示好奇,可是今日的正主在上面,他們更關心的是今日龍淵送來的議題——與雲翎國通商。
龍淵主位的桌面上,放著幾卷底下人交上來的策論,他一邊隨手翻看著,一邊淡淡地問道:「諸位對此事有什麼看法?」
龍淵並沒有抬頭,可是底下的人已經按捺不住:「年年都提出海事,年年都無果而終。」
莫相思挑眉,她明顯聽出這話中怨懟的意思,急忙循聲去看,見果不其然便是那位狂放不羈的醉酒楚曠,他如今雖然放下了酒樽,坐在了書桌前,可是還是擋不住他醉酒的氣息。
黔松正色道:「草臣還是不同意與雲翎國通商。中州國富民強,江南的錢財商行正在蒸蒸日上,此時還是應該力求江南的商貿在平和中發展,力求國泰民安才是。」
對於這套論述,龍淵的一眾門客似乎擁護者甚多,吩咐附議:「不錯,現如今江南剛剛經歷洪災,江南商會也經歷了一場不小的動盪,正是要溫和的環境,讓江南的商業復甦的時候,此時提起與雲翎國通商之事,草臣也認為不妥。」
「草臣始終覺得,中州不該和雲翎國通商,中州歷來獨立貿易,中州國內的商業規則也是日益完善成熟,況且這麼多年蒸蒸日上,並未出現什麼禍端,而打開國門,經商出海對中州的商業到底會產生怎樣的動盪和衝擊,這其中的風險誰也說不好。」
楚曠聞言,卻哈哈大笑:「承平既久,戶口歲增,兵籍益廣,吏員益眾。佛老外國,耗蠹中土,縣官之費,數倍於昔。百姓亦稍縱侈,而上下始困於財矣!禍患將至,爾等鼠目寸光,尤不自知。」
眾人一聽此言,卻吩咐臉色變得不好看起來。有的震驚,有的憤怒,也有的依舊不以為然。
莫相思挑眉,這個楚曠,他說了什麼?
莫相思一直在看別人,卻不曾發現有一個人卻一直在看她,此人便是赭懷,赭懷與此處其他的門客不同,他並不精通經商之道,但是他卻精通察言觀色內外調和平衡之理。龍淵的這一幫門客,有才的個個都是刺蝟,而赭懷這些年所負責的便是混跡在這些人當中,調節門客之間的矛盾,知人善任,也算是在幫龍淵管理著這一眾門客。
短短一刻鐘,赭懷看著莫相思心中心思也是轉了幾遍,隱隱能猜出了莫相思到此的來意,而他又恰好被龍淵安排的莫相思身旁,他最擅長揣測上意,此刻看著龍淵,心中也是帶了一絲瞭然,便在莫相思身邊對她低聲地解釋道:「楚曠之意,是和平的時間長了,百姓人口就會大幅增長,花銷會大幅度增長,軍隊越來越龐大,官場越來越臃腫,而這些都要花銀子的,更何況富裕起來之後,人的要求也不同從前,不單單是官員要求的排場越來越大,就連百姓的生活也越來越奢侈,長此以往,國家財政豈能不出問題?
而相對的,因為承平日久,憂患全無,朝野上下,慵懶疲軟,得過且過,不思進取。官員辦事的能力越來越低,國家就會越來越弱。因此每到王朝的鼎盛時期,動亂的風煙便已經悄然升起,只是大家看不見罷了。」
莫相思也直覺此言振聾發聵。
赭懷卻繼續道:「現今人們只見形勢大好,歌舞昇平,蒸蒸日上,百姓安樂,可是等到災禍真的到來的時候,便只能追悔莫及了。楚曠有大謀略,大胸懷,大見識。」
赭懷的話剛說完,莫相思卻沒有注意到龍淵的這一眾門客已經爭吵了起來:「危言聳聽!這一切不過是你杞人憂天罷了!」
楚曠卻冷冷一笑:「中州從此次江南水患便可看出,吏治腐敗,禍患叢生,不僅僅是與雲翎國通商,中州早已到了該變革的時候!便只說與雲翎國通商之事,去年的華山論劍雲翎國再提與中州通商,雲翎國武士在中州鬧事耀武揚威,這都說明雲翎國對中州志在必得,中州和雲翎國的這道門,我們不從裡面打開,終有一天會被從外面打破,時不我待,不能再拖!」(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