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俊輝丟失過腰牌一事雖然被閔鶴給點破了,但是人家是自己的頂頭上司、從五品上的實職,自己這次升了官也只不過正七品而已,只能乖乖認慫。
但是他哪裡咽得下這口氣,便把所有怨氣都撒在了覃如海身上:「都怪那個傢伙丟了腰牌,害我的舊賬都被翻了出來,看我以後怎麼收拾你!」
百花繡坊的食堂里,忙碌了一天的繡娘們正圍坐在一起邊聊天邊等著開飯。
她們嘰嘰喳喳聊個不停,從客堂接待客戶歸來的阮五娘聽到後不住地搖頭:「平時你們刺繡的時候一個個都文靜得很,可每到食堂便聒噪起來,別人不知道還以為來到了麻雀窩呢!」
綠玉笑道:「咱們幹活兒的時候只能閉口不言,這都閉了一天的嘴了,現在不說話什麼時候說?」
「就你張嘴利,說不過你。」阮五娘掃了一眼在場的繡娘,不由問道:「鸝娘呢,她送貨還沒回來嗎?」
綠玉道:「我剛送貨回來不久,沒見著。」
其他人也都說鸝娘還沒有回來,阮五娘不免有些著急了:「按照路程來說,早就應該回來了。她挺了個大肚子去送貨,不會是出了什麼意外吧?都怪我,不該讓她逞強去送貨的!」
綠玉起身道:「她去哪兒送貨,要不我去找一下吧?」
「竇老爺家,不過去的她說還要去一趟蜜餞鋪子買些酸食。你若是去找她,可以去『蜜香齋』瞧瞧。」
「沒事的,不用著急。」一個名叫懿姐兒的繡娘道:「她不是在找自家的男人嗎,說不定呀找到了,兩個人在什麼地方卿卿我我呢。」
她頓了頓,托著下巴又道:「正所謂『牆頭馬上遙相顧,一見知君即斷腸。』搞不好他們正抱在一起哭得稀里嘩啦的。哎呀,這場面光是想想都叫人感動得落淚,我啥時候才能遇見那個命中注定之人啊......」
她的這番話可把一群人逗得花枝亂顫,綠玉更是直接趴在桌子上笑抽了。
「你們在聊什麼呢,聊得這麼開心?」這時候鸝娘一手拎著幾包東西一手拿著托盤從外面走來:「俺在門外就聽到你們的聲音了。」
阮五娘這下子才放下心來道:「正說你這麼久沒回,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你就回來了。」
「俺能有啥事情啊?」鸝娘先將貨單交給阮五娘,然後把麻繩紮緊的那幾包東西往桌上一放:「俺去蜜香齋買了些蜜餞,大家不要客氣,想吃自己拿。」
阮五娘驗過貨單後點頭道:「不錯,月底我過去結賬就行了。鸝娘你可趕巧了,剛好咱們要開飯,就差你一個了。」
鸝娘扶著肚子坐下問道:「今晚吃什麼好吃的?剛才俺聽見懿姐兒在說『搖香菇』、『雞蛋腸』什麼的,不會是吃這兩樣吧?」
聽到鸝娘這麼一說,連懿姐兒都笑得直流淚。
「什麼搖香菇、雞蛋腸的。」綠玉抹了一把眼睛的淚水,強忍著笑意道:「是『牆頭馬上遙相顧,一見知君即斷腸。』」
「哎呀,這一聽就文鄒鄒的,俺這種粗人可不懂詩詞什麼的,這兩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啊?」
「這是前朝白居易長詩《井底引銀瓶》裡的其中幾句:妾弄青梅憑短牆,君騎白馬傍垂楊。牆頭馬上遙相顧,一見知君即斷腸。」
懿姐兒痴醉道:「郎才女貌,一見傾心......」
綠玉白了她一眼,然後為鸝娘解釋道:「全詩講的是才子佳人一見傾心,相約私奔。可是女子卻因為並非正式行聘而沒有名分,最終後悔自己拋棄父母跟著男子背井離鄉之舉。詩的最後兩句乃是『為君一日恩,誤妾百年身。寄言痴小人家女,慎勿將身輕許人。』這是在警示女兒家千萬要擦亮眼睛,別輕易以身相許。懿姐兒偏就只記住那兩句的風花雪月,跟個花痴似的時刻掛在嘴邊,卻把最重要的給落下了......」
「哦,是這麼個道理啊......」鸝娘略有所思地點著頭:「綠玉,你懂的真多。」
「我呀,也就多識了幾個字而已,不想自己所託非人。」
伙房的廚娘是由其中一位長雇繡娘兼任的,只見她端了一個大盆子置於桌上,而後又端上了一大盆饅頭。
阮五娘望著盆里滿滿當當的燴菜,問道:「今天這吃的是什麼啊,怎麼從未見過這道菜?」
「這是我今天剛想出來的新菜:煮蔥燴。」
有一說一,這道「煮蔥燴」味道還真是不錯,眾人就著饅頭吃得嘎嘎香。
「鸝娘。」阮五娘邊吃邊問道:「原本去竇老爺家路程也不算太遠,打個來回也用不了一個時辰。即使算上你去蜜香齋買蜜餞的時間,按理來說也不會這麼晚。也難怪懿姐兒會猜測你是不是找到了自家的男人,在和他互訴衷腸。你到底去哪兒了,不會是真的找到了吧?」
鸝娘原本拿著饅頭要送到嘴裡,聽到阮五娘的問題之後又默默放下了。
她遲疑了一下,乾笑了一聲道「哪有找到啊,只是我出蜜餞鋪子時剛巧遇到了一個熟人,和他聊了一會兒,也請他幫忙找俺的男人。一個不留神竟聊久了,讓你們擔心真是不好意思!」
「只要人沒事就好,其它都好說。」阮五娘道:「你的身子實在是不方便再去送貨,以後還是換別人去吧。」
「別!」鸝娘一聽急了:「今天走了一圈之後,俺感覺整個人都輕鬆了很多,是該多走走。俺還想和阮繡掌商量,以後有貨就由我送去呢。」
「這恐怕不妥吧......」
「沒事的,俺有分寸。吃過飯之後,俺還想去走走呢。」
阮五娘還是不太放心:「那到時候再說吧。」
今晚睡覺的時候,綠玉發現鸝娘的心情明顯比剛來的那天好了不少,便試探著問道:「今天有喜事?」
「也稱不上什麼喜事。」鸝娘答道:「只是之前感覺整個人沒有著落,心裡慌得很。現在習慣了繡坊的日子,覺得踏實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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