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伯獻現在的想法很簡單,今天給一個書生打哭,已經足夠丟臉了。
鬧到家裡去,弄得人盡皆知?
那這張大臉還要不要的?
成年人才知道取捨,如程伯獻這樣的少年郎,天大地大,自己面子最大。
既然已經在陳青兕這裡丟了面子,多丟一些,少丟一些又有什麼區別?
為了讓保住自己的面子,程伯獻選擇讓面子丟的更大一些。
陳青兕當然不會選擇強迫程伯獻叫來他的父母,這事情真捅開了,他反而不好拿捏這渾小子。
拿捏著他的把柄,才能讓他聽話。
「這樣吧!」
陳青兕勉為其難的說道:「過往之事,無法追究。今日是我初次上任,權當你們初犯,小懲大誡。你們先去學堂,放學後來我辦公署。」
程伯獻、翟承休大喜過望。
程伯獻顧不得自己背上、屁股上的傷,忍著痛,頭也不回的就走了。
直到出了百步外,程伯獻才鬆了口氣,威脅翟承休今日之事,爛在肚子裡。
翟承休自然不敢多言。
陳青兕看著兩毛頭小子遠去的身影,也有些懷念自己昔年讀書時的情形。
都是過來人,陳青兕拿捏他們的心態太輕鬆了。
繼續逛著國子監,陳青兕憑藉超前的眼光,發現了不少的問題,一一記在心中。
見時間還早,陳青兕去了一趟東市,買了點東西,回到自己的辦公署,找到了一篇《曹劌論戰》的文章,將他翻譯出來,寫了兩份。
到了放學的時候,程伯獻、翟承休兩人怯生生的在屋外推搡著,不敢入內。
「進來吧!」
陳青兕喊了一聲。
兩人這才慢吞吞的入內。
陳青兕將兩篇《曹劌論戰》的簡易版遞給了他們,說道:「回去將這篇文章背下來,明日一早,再來這裡,背誦全文。」
翟承休毫不猶豫的上去接過文章。
程伯獻卻苦著臉。
陳青兕道:「不願背也可,將家長叫來也行。」
程伯獻立馬認慫,小跑著將文章借過。
兩人準備告退。
「等等!」
陳青兕叫住了他們,指著自己特地去東市買的活血化瘀的藥膏,說道:「抹了藥膏再走。」
他說著自己先一步離開了。
兩人面面相覷,互望片刻,老實地脫去了衣服,為彼此塗抹藥膏。
長安盧國公府。
崔老夫人快步走進了西院,眼眸中透著一絲怒意,西院侍婢下人見狀紛紛退避三舍。
整個盧國公府地位最高,當屬程知節,可是最不能惹的就是這位崔老夫人。
程知節從不過問家事,崔老夫人掌權四十餘年,直到最近方才開始放權,那一身餘威,程知節都得懼上三分。
今日崔老夫人等著孫兒上門問安見禮,卻聽下人來報說程伯獻要念書,無暇過來問安。
這可將崔老夫人氣得渾濁的老眼都要噴上了火。
程家嫡系血脈有三人,分別是程處默、程處亮、程處弼。
程處默、程處亮是程知節髮妻孫氏的兒子,程處弼才是崔老夫人的親子。
而程伯獻,正是程處弼的長子。
崔老夫人平素對待三人一視同仁,對大房二房如同己出,可心底深處還是無可避免更親自己的親孫子。
程伯獻因念書無暇問安,崔老夫人那是一千一萬個不信,就自己孫子的脾性,她還能不了解?
念書?
除非太陽從西邊出來,一定是惹了什麼禍事,不敢來了。
崔老夫人並不在乎程伯獻闖禍,在乎他竟敢欺騙自己,她特地不通知任何人,也不給人通報的時間,來到了三房住的西院,走向自己孫兒的院子。
這還沒到院子,卻見自己的兒子、兒媳在院門口徘徊。
崔老夫人奇道:「我兒這是怎麼了?」
程處弼先是上前行禮問好,然後才道:「伯獻今日一回來,就將自己關在房裡讀書。孩兒擔心他這是中邪了,在想要不要請仙長來看看。」
崔老夫人舉棍便打,罵道:「哪有你這樣的父親!」
她輕手輕腳的來到近處,凝神靜聽,耳中隱隱約約傳來「行軍作戰,士氣為先,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敵士氣消散,我軍士氣旺盛」
崔老夫人一時間,竟不知是喜是悲,眼神不由自主的望著天。
月朗星稀
這年紀大了,竟然記不起來今天太陽是從何處升起的。
翌日。
程伯獻、翟承休再度來到了國子監監丞辦公署。
「你先!」程伯獻有些緊張,推了翟承休一把。
翟承休也不拒絕,一字不差的將陳青兕版本的《曹劌論戰》背了下來。
陳青兕滿意的點了點頭,贊道:「很好,下次不許逃課。」
翟承休連連稱是。
程處弼結結巴巴的背誦著,他明顯不善於此道,全程磕磕絆絆,還會添字少字。
陳青兕並不在意,反而不住點頭,只有在添字少字改變大意的時候,方才出聲提示,只要不改大意,他都不予理會。
程伯獻越背越順,也將《曹劌論戰》背了下來。
「很好!」陳青兕拍了拍手掌,鼓勵道:「程蠻子也不蠻嘛,這不是背的很好?」
程伯獻有些高興,辯駁道:「那是他人詆毀,小人行徑。」
陳青兕道:「會背不難,難的是懂其中的意思。知道這篇《曹劌論戰》核心說的是什麼?」
「士氣!」程伯獻毫不猶豫的道:「大戰最注重士氣,想要取勝,除了鼓勵己方士氣,還得想法子打擊敵人的士氣。」
「你呢?」
陳青兕望向翟承休。
翟承休道:「學生以為是細節,通過細節判斷局勢,作出正確決定。」
「都對!」陳青兕滿意道:「這篇《曹劌論戰》,你們沒有白背。」
程伯獻輕聲道:「又有什麼用,左右上不得戰場。」
陳青兕輕笑道:「不學,永遠上不得戰場,學了,未必不能。捫心自問,你們真覺得自己具備上戰場的實力?」
程伯獻沉默不言。
陳青兕也不在這問題上糾纏,而是問道:「你們昨日逃學,是去幹什麼?」
程伯獻警惕的看著陳青兕。
陳青兕笑道:「說過去便過去,你不回答也可以。我只是想了解一下」
程伯獻想了想道:「讀書太無聊了,跟人約了打馬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