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戀終有晴 137

    13

    時一後來跟她爸媽說,自第二周起每周六都將會去「新狀元」補習她較薄弱的科目——數學和物理,她爸媽同意了。筆硯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臨出門前江則還發來簡訊。

    「出門了嗎?」

    「差不多了。」時一已經走到玄關處換鞋,現在是下午兩點五分,她又不放心的發了一條簡訊,「是兩點半的課吧。」

    「恩,我等你。」

    時一沒再回復。

    她從家附近的車站過去,十分鐘的車程,算上等車時間,到站時差點兩點二十。

    她沒想到江則說的等她是指車站。她一下公交就聽到江則喊她的名字,她原以為他是指在補習班等她來。

    她後來沒有再跟林越提起這事,林越也沒來問她。

    她懷疑那天林越的「在意」也不過是一時興起。

    她和江則一同走進容納二十個人的小班教室時,基本已經坐定,她隨著江則選了個靠前的位子,林越進來的時候也就順其自然的坐到江則旁邊。

    林越一點都不驚奇,就如意料之內般。

    「你們之前也坐這嗎?」時一環顧了一下教室。

    「恩,不過其實都是隨意的,在一個位子坐久了,長此以往也就成了各自固定的座位,不會有太大變動。」江則拿出補習班教材。

    「你沒教材吧。」林越突然開口,看向時一乾淨的桌面。

    「沒,一會發嗎?」時一順勢問江則,明明是林越問的話,她卻總是不由自主的把疑惑拋給江則解答。

    「應該會。」江則答。

    老師正巧走了進來,這個班除時一外,其他人都是很早之前就在這補的習,所以老師一眼就認出了新來的時一,走過來抱歉的說:「印表機壞了,教材下次補給你,你先和旁邊的同學一起看一下吧。」

    「恩。」時一點頭。

    「我的先給你用吧。」林越主動遞了過來,是厚厚的一整冊列印紙,與市面售賣的教材無異,獨特之處在於裡面所歸納的知識點和習題都出自一三附教師之手。

    「你不做筆記嗎?」時一猶豫著接過。

    「你幫我寫吧,就直接寫在書上好了,我另外再拿筆記本記,也就這麼一次課而已。」

    「還是算了吧,我和江則先湊合著看,不麻煩你了。」時一還是覺得不妥,還了回去,每個人的學習程度不同,筆記方式也不盡相同,她無法心安理得的在林越的教材上勾勾畫畫,說完後又覺得過於自作主張,徵求江則意見,「可以吧?」

    「當然。」江則笑笑,已經把書攤開到正確的頁數,一半的頁面移向時一。

    「那你怎麼就捨得麻煩江則?」林越面無表情的也把教材翻到同樣的頁面,話不知不覺間透著一股勁兒。

    時一看了看江則,垂下了眼,盯著面前共享的教材答不上來。

    她真自私,自私到與其拒絕林越也不願麻煩他,但她沒敢說實話。

    「沒事啦,我和時一一起看比較方便點。」江則緩解氣氛的尷尬,雖說一起看,可又把教材往時一這推了推,基本三分之二的頁面偏向她這。

    這樣她反倒更不好意思,假裝調整教材卻不動聲色的又往江則那微挪了點。

    林越看在眼裡是兩位相互間客氣的推讓。

    「好吧,隨你們。」林越不想繼續糾纏在這個問題上。

    「你們」這個詞由林越對著時一和江則說,時一硌得慌。

    其實這樣對江則挺不公平的,課上江則顧著時一,就算記筆記也只是在教材上簡單標註下,若要詳細的記下定要一會時間,江則寫字的手臂也就會擋住頁面。

    時一面露難色,小聲和他說:「你可以把教材先挪過去記,寫完再一起看。」

    「沒事,我回去再整理一遍也是一樣的。」江則不聽勸。

    「好吧。」時一也沒辦法。

    她一邊順著江則的教材跟進老師上課進度,一邊認真的在自己的筆記本上寫重點。

    一個半小時的數學課結束時,離下一堂物理課中間有十五分鐘的休息時間,時一起身去上廁所時經過林越身後,她留心看了一眼,他在做李女士昨天布置的周末作業——一份練習卷,林越極認真的根據題目要求在文中各段間尋找答案依據,時一的目光隨著林越拿在手中的黑色水筆筆尖在各行間來回穿梭以判斷他的閱讀速度。

    她從廁所回來時林越已經開始下筆。

    「這個作業不急的,下周三才講評。」時一好心提醒。

    時一驚訝於林越竟會把語文作業攜帶在身,這份優待此前只屬於數理化,據時一對他的了解程度,林越可是會把語文作業壓到最後才動筆的人,畢竟他一直遵循著數理化最先,其他各科次之,語文最後的順序寫作業,所以類似那晚語文作業趕得匆忙的情況也時有發生。

    「我怕到時候又光顧著做理科題,還是先解決掉比較安心,不麻煩你了。」林越沒有停筆。

    林越是在氣不過剛才她拒絕他時說的那句話,所以現在原話奉還給她。

    時一重新品味了一遍這幾個字,懊悔自己剛才說的話不夠婉轉,沒能傳達給林越她確切的意思。

    現在聽來,果然不好受。

    「上次謝謝你了。」林越頓筆。

    「哦,沒事。」時一客氣的擺擺手。

    林越是在感謝她的臨場發揮,不然因他自身原因而殃及到她,他過意不去。

    時一想到陳椏楠也在這個班,轉頭朝後看了看,她的位置靠後倒數的幾排,低頭做題。

    時一每每注意到她時,她總是這副狀態,生人勿近免打擾。

    她轉回頭,隔著中間的幾排人,也就不準備突兀的去驚擾她。

    回去的時候,時一和林越上了同一路公交車,江則還在站點等著,時一握著車窗旁的把杆,江則在窗外對她說小心點,時一回以微微一笑,後又對林越揮手再見。

    時一的身子隨著公交車搖搖晃晃的前進,窗外熟悉的街景不斷變換,她想起那次升旗時她看著升旗台上明晃晃的江則,林越在離她最近的地方問她,你們什麼時候這麼好了?她沒有回答。

    江則的視線不斷尾隨著時一所在的公交車,直至公交遠去,沒了影,時一望著他,彼此都不再是目之所及的範圍內。江則於她,與那個暑假她在公交行進的漸行漸遠中模糊了視線的「新狀元」無異,閃著光,直至徹底消失不見。

    他們什麼時候這麼好了呢?她也想知道。

    她看了看站在附近的林越,莫名有股盡在咫尺的踏實感。

    兩人一路上靜默無言,到站下車後,林越才開口:「明天下午有空嗎?」

    「恩。」時一與他四目相對,不問原因。她原以為他們會一直保持著這份不言不語到家,然後連句再見的招呼都不打,轉進各自的樓房裡。

    「那兩點小區門口見?」林越已沒了從補習班延續至公交車上的悶悶不樂,眼裡是除卻烏雲的晴朗。

    時一一口應答:「好。」

    很多時候,她對林越是不求原因的,且她一直對他有空。

    昨晚放學到家後,時一一直沒打開過書包,作業更是隻字未寫,她本也就打算補完習,晚飯後再合理安排好時間,好好的寫那些多到光是想想就手軟的練習題。但區別在於,因為她答應了林越明天下午一起出門,那周日的下午算是已經沒了,也就表示她所能支配用於寫作業的時間已是不多了。

    她一吃完晚飯,就心無旁騖的坐在書桌前,不留喘息的馬不停蹄寫作業。

    時一從樓底出來的時候,林越已經站在小區門口等她,她遠遠的看見,小跑過去。

    臨出門前她還在敞開的衣櫃前挑挑揀揀,最後一咬牙選擇了一條及膝的淺藍色連衣裙。自初中起在校一直都是穿統一著裝,節假日裡她也沒單獨跟男生出過門,更別說如此「心機」的穿著裙子出現在林越面前。但穿裙子到底還是有不方便的地方,比如剛才的小跑,她還要顧著掩著裙擺。

    「我很喜歡藍色。」時一剛在林越面前站定,林越就直白的上下打量她今天的裝扮,看似在分享自己的喜好實則是毫不吝嗇的讚揚。

    「我就當你誇我了。」時一捋了捋額前的碎發,大膽的給林越的話強印上單方面的理解,以掩蓋緊張。

    「走吧。」林越不客氣的笑出聲。

    時一很放心的跟著林越上了公交,不問目的地,林越朝公交後車廂的座位走去,時一自然的跟著他,躊躇了一秒,坐在他身旁。

    林越的位置靠窗,伸手在時一面前試風向,然後微微起身,調整他頭頂上冷氣口的轉輪,把它偏向了自己,吹到時一那的冷風一下子弱了許多,他才坐下。

    時一為他的體貼入微說了聲謝謝,又換位思考道:「風往你那吹,會不會不太好。」

    「沒事,一會就到站了。」

    林越總是這樣,微小處見柔情,令人心醉。

    「你就不問問我去哪嗎?不好奇下,就這麼答應跟我走?」林越看著今天別樣的時一,眼裡是化開的蜜意。

    「到了就知道。」時一淡然處之,她就是如此,如此不爭氣,林越稍給點好處,走向她,她就如搖尾乞憐的小狗眼巴巴的跟著人家走。

    跟他走。

    女人應有所保留,保留份神秘感,再加之欲擒故縱的伎倆,她也不過如此,卻也不過如此而已。

    這對話本應時一按耐不住好奇問林越,然後林越賣著關子忽悠她,結果時一反客為主。

    因為不知道目的地,所以到站的時候是林越提醒她下的車。

    「你要買手機?」時一看著眼前的建築物——手機城。

    「不是,把手機拿來刷機而已。」林越雙手插兜走在前頭。

    他們搭乘扶梯上了二樓,進了一家就近的手機店,出來招呼的是一男一女的營業員,林越把手機拿出來遞給他們,時一乖乖的站在旁邊。

    「手機是不是設置過多次密碼?」女營業員擺弄著手機,查看狀況,說著話時眼神不時往時一這瞟。

    時一不解,狀況外的看著林越。

    「應該沒有吧。」林越答的不是很肯定,也回看了一眼時一。

    她不是很懂這跟刷機有關係嗎?

    兩位營業員把手機拿走後,時一和林越百無聊賴,時一趴在玻璃櫃前看著一台台陳列在內的新款手機藉此打發時間,林越倚靠在旁,享受的看著時一猶如站在琳琅滿目的櫥窗前,痴痴的望著裡頭裹著錫箔紙並折射出斑斕色彩的糖果的小女孩,眼裡是不動聲色的寵溺。

    看完了,時一發現店門口架著的大屏液晶電視正播放著周星馳主演的《大話西遊》吸引了不少駐足觀望的路人,她朝門口指了指,只會了林越一聲,也隨著那些人一同站在不屏幕前投入其中。

    她很早之前就看過,再看還是忍不住動容了。

    時一走過去的時候影片已經播放到一半,她不顧左右,認真的看著裡頭的劇情,快結束時,人也一個個散去,時一看到了最後,只剩她一個人站在店門口,也絲毫不覺得尷尬。

    男營業員拿來了兩把座椅放在林越旁邊:「叫你女朋友過來坐會吧。」

    林越沒有否認,說了聲謝謝,覺得時一看得差不多了,徑自走向她:「過去坐會吧。」

    「好了嗎?」

    「還沒,應該還有一會。」

    「哦。」時一覺得干坐著也是等,總需找些事打發時間,商場內憋悶,呆久了反而不自在,「我去外面透口氣,順便在附近轉轉,一會就回來。」

    時一沒叫上林越。

    林越同意後,時一搭乘電梯下樓,他一個人回去坐在其中一把剛拿來的座椅上,一隻手撐在空著的另一把。

    時一也不知道去哪逛,就隨意走走停停的亂逛,失望的是放眼看過去,附近是隨處可見的賣電子設備的攤販,不是手機貼膜、手機殼就是隨身聽,這類小物件,並不足以勾起她的興趣。

    沒走多久,她又折了回去,快到手機城商場門口的時候,竟被幾滴從天而降的小水珠砸在臉上,今天出門時她還暗自慶幸天氣不錯,無晴無雨,也用不著撐傘,所以她想當然的沒有備傘,現在想來,不過是風雨欲來前的寧靜,她伸出手,水滴已有漸漸落下匯成雨的趨勢,時一趕忙往前跑,好在沒怎麼淋到,她剛安心的踏上瓷磚板,身後,門外是嘩啦啦落雨的聲響,暫且躲過的僥倖,可問題的關鍵是一會他們還要出去,而他們兩人都沒帶傘!

    時一走進店裡的時候,剛好營業員把刷完機的手機交還給林越,林越給了錢後,就見到急匆匆進來的時一。

    「外面下雨了。」時一說話的語調都滿是焦慮。

    「你沒淋到吧。」他看了看時一,從頭到腳沒有一處是濕的。

    「好險,差一點就要淋雨了,前腳剛進門,後腳就聽見外面的雨聲。」

    「先走到門口吧,一會去買把傘。」林越和時一邊走邊說,「你有看見外面賣傘的嗎?」

    「額,我也沒太注意。」時一感到抱歉,自己剛才出去都在逛些什麼啊,需要的時候卻沒留心。

    「看看吧。」

    到門口的時候,雨勢已經很大了,擠著一堆沒帶傘而不知所措的路人,堵在那,勉強留著一條小道供有傘的人過去。

    林越透過玻璃門看了看外面的小攤小販:「那有賣傘的,你先等我會。」

    他還沒等時一開口阻攔,就奔進了雨簾里。

    林越撐傘向她走來時,時一盯著傘面的顏色嗤笑出聲:「看來你是真的很喜歡藍色。」

    「剛才隨手拿了一把,就挑了喜歡的顏色,結果是一把不算大的遮陽傘,看來比較適合你。」林越撐傘走到她面前,伸向她,時一配合的鑽進傘下,踩著濕漉漉的地板,踏下去濺起的小水花,傘沿上順滑而落的水簾,圈中了雨中傘下彼此依靠的他們。

    時一置身其中,終於理解廖韻之歡呼雀躍著和她描述與葉承彥那一小段相互依存著同一把傘的心情,不亞於此。

    小小的滿足感先是自給自足,後又自娛自樂。

    「你靠近來點吧,傘太小了。」

    林越身上還有著未乾的水痕,幾滴晶瑩的水滴沾在他的發間,時一注意到他不斷調試傘把傾斜角度的手和不斷被雨水侵犯的右手臂。

    時一向里靠了靠,挨得更近。

    「這附近有充值遊戲幣的地方嗎?」走了一段路後,林越看了看周圍,開口問。

    「剛才好像有路過一家。」時一搜尋著記憶。

    林越把傘遞給時一,走出傘下進入店內充值。

    時一安分地站在店外等著林越,她想著剛才出來的那趟可算沒白逛。

    店門口架著一台烤香腸的機子面對著街道,老闆不明狀況的對著撐傘等在外的時一說:「買熱狗嗎?」

    「她跟我是一起的。」林越抬頭對老闆說明。

    老闆看了她一眼意義不明的會心一笑。

    他們一塊撐傘走向車站的時候,林越說起手機店的營業員錯把她當成他女朋友,所以在問是否多次修改過手機密碼時不時與她進行空中眼神交流,錯以為是她掌控他的手機。

    「你手機密碼經常修改嗎?你自己不知道?」

    「那手機是我爸的,他換了新機,這部也才沒買多久,就給我了。」

    他說熱狗店的老闆,在他解釋完後,咧著嘴笑。

    這些時一都沒注意到的細枝末節,林越看懂了其中的意味深長,她後知後覺的知曉了一言一句中的端倪都不過是旁人眼中的錯覺。

    07

    「如今想來我從小到大所擔任過的職位總是來的有些莫名其妙。」時一微低著頭,雙手交疊放在雙腿上把玩著衣角,既然話題至此,又何必扭捏作態,不等林越開口,旁若無人的繼續說,「我讀小學時,曾當過挺長一段時間的小隊長,那是我人生中的第一個職務。學校方面一直都很注重安全教育,每當放學鈴響時,大家各自收拾完書包後就按照自己所屬的回家路線站隊,一列一列的排在過道上,當時我家是我屬小組成員裡頭最遠的一個,老師就讓我當小隊長排在隊伍的最前頭,確保這個隊列里的每一個同學都安全回家,並做好登記工作實時向老師匯報,後來我也因此光榮的成為少先隊員。」

    「所以事件的開端在於你家最遠?」林越遲疑了幾秒,側身問道。

    「是啊,想不到吧,紅領巾少先隊員的稱號來得如此輕而易舉。」時一再次想來,仍覺得無奈,不無慶幸,「初中時,我擔任學習委員你是知道的。」

    「恩。」林越輕聲應了下,表示肯定。

    「但你不知道由來,開學註冊報到時,新生都要填寫一堆的個人資料,班主任見我字跡端正,卷面書寫工整,後來找我談話,說是在還未找到合適的人選之前,由我暫時擔任,而這一當就是三年。」

    「可事實證明,你的確能勝任。」林越毫不猶豫的回答,以板正時一的「光輝形象」。

    他又怎知「責任」二字對時一意味著什麼。

    「班主任只知以字如其人來推測我做事條理清楚,毫無根據,我卻因為這無端降臨的職務,費盡心思的在學習的各方面體現卓越成績,以不枉這頭銜和他對我這毫無倚仗的信任。」正所謂,在其位,謀其政,「我做不到拔尖,但也足以令我沾沾自喜,每次大考完後看著年級光榮榜,我都宛如劫後餘生。」

    時一比任何一個人都注重自身形象,她既是老師眼裡勤懇的好學生,又是長輩口中貼心的好孩子。

    時一心思細膩,所有不言於色的喜悅皆因她享受學有所成帶來的快感,學習是她唯一得以自傲的籌碼,努力與回報成正比是現階段最划算的交易,但凡從中嘗點甜頭,便足以鞭策著她在學海無涯中力爭上遊。

    她不想白擔這職位毫無作為,遭人「不過如此」的鄙夷。

    但如今不同了,她處在人生的令一個階段,高中的課業繁重,她自是有所心理準備,她不一定能保全自身。九門學科一股腦的堆在同一個時段,將她的生活填的滿滿當當,俗話總說「笨鳥先飛」,她偏偏因怕「笨鳥插翅難飛」而憂心忡忡。

    副班長的職位必要有優異的成績加以輔助才可熠熠生輝。她想。

    「學習是學生的天職」她信這句話。

    林越不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她。

    「任何職位可不只是一個稱呼如此簡單。」時一總結陳詞,她這是在委婉的告訴林越,她避之不及的一切種種都可因他無心的一句提議,扭轉局勢,而所有縈繞在她心中經久不散的想法豈是三言兩語就能一筆帶過的,「其實也挺好的,我也因此更加賣力的讀書。」

    他不懂,他什麼都不懂。

    不論如何,豁然開朗並無壞處。

    林越定定的看著她,目不轉睛,他開始重新認真的審視面前這個絮絮叨叨的女生,以求填補過去三年的欠缺,從前那個沉默寡言的時一,此刻她一字一句傾吐展露內心的想法,樂此不疲的分享人生的某刻片段,自信而昂揚。同一張面孔下判若兩人的她,好似兩個特別的靈魂在他面前重疊,合二為一成此刻真實的她,時一周身竟籠罩著強大的磁場,他不願稍加偏移哪怕分毫視線角度,從中捕捉平衡的支點。

    林越很久沒有回話,話末,時一疑惑的轉向林越,確認他是否在聽來推測自己還有沒說下去的必要,或者還是說是自己的話題太過乾澀無趣?

    她不自覺微偏的著頭,眉頭微皺,張開伸出的手在林越呆滯的雙眼前揮了揮,以拉回他的注意力,把焦距定格在眼前的事物。

    竟沒想到卻被林越一把抓住,厚實而溫暖的手掌緊貼著掌心包裹著她纖細的右手,因常年持筆生出些粗糙硌硬的繭,是最為真實的觸覺,時一有一秒的愕然也不形於色,表面波瀾不驚,內心波濤洶湧,如此直接的舉動驚得她不敢動彈,然後又很知趣的慢慢從中抽離,一副鎮定自若的模樣。

    林越暖心的回答:「我在聽。」

    「我是不是扯太多了。」她頓覺氣氛有點微妙,小心翼翼的重新擺正坐姿,眼神飄忽不定,思緒也連帶著有些游離。額前垂了幾縷細碎的髮絲,她習慣性的用剛才與林越觸碰過的右手順了順及肩的秀髮,把干擾著視線的髮絲別在耳後。傍晚剛洗過的頭髮,現在已經乾的差不多了,她儘量不露痕跡的深吸一口氣,用力嗅了嗅空氣,還隱約可以聞到清新的洗髮水香味。

    而她一系列的細微動作都在掩飾剛才的尷尬,最起碼她自認為如此。林越可以如此淡然處之,她定不能猶如驚弓之鳥。臉頰竟有點點逐漸升溫發熱,所有的跡象都是下意識的,她大可以管控住面部表情,但不能修飾掩蓋的生理表現卻又真真實實。右手的每一個舉動都帶著遲疑,略感僵硬,似是已經抽離了自己,不受所控。

    女生心思縝密細膩,內心搗著鼓,還努力把持著情緒,林越自是無法參透時一的侷促為何。

    「沒有。」林越覺得好笑,而他只是單純的覺得她可愛。

    然後又是一段良久的沉默,時一不知道怎麼開口,因為剛才林越毫無徵兆的親昵舉動,只聽得見在那一刻腦中嗡嗡作響,有如什麼東西突然之間炸裂了一般,思緒也跟著中斷,張了張嘴,又放棄的閉上了,無論什麼話題都銜接不上,只能隨口胡謅一句不著邊際的話搪塞這段無聲的空白:「盛夏里的蚊子真多,看來是選錯地方了,不該來這餵蚊子的。」


    然後很配合的用手扇著腳邊,驅趕著什麼。

    軍訓以來的這些日子白天裡總是穿著長褲將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不得已而為之。晚上相較白天,略有一絲涼意,時一洗完澡時自然舒暢許多,便沒多加顧慮的挑選了一件牛仔短褲,也沒噴灑什麼防蚊蟲叮咬的花露水塗抹,主要是一開始也沒想到會跑到花園這透口氣。

    也不知道蚊子具體在哪個位置轉悠,她隨便揮了揮,又尷尬的笑了兩聲,只覺得滑稽,便不再亂動,用拇指指甲在大腿上被蚊子咬得凸起的紅色小包上橫豎狠狠的掐了個「十」字。

    「小賣部應該有賣花露水之類塗抹的膏藥,我去看看。」林越剛說完話,就作勢要起身。

    「男生的細緻入微的確很討女生歡心。」時一本只是客觀的評價一句,可話出口,卻滿是不對勁的酸意,「你就是這麼撥撩女生的?」後半句她音量低了下來,說得及其小聲,眉眼低垂,看著腿上另一個紅包又掐了個「十」字。

    「什麼?」林越反問了一句,指向不明,不知是沒聽清楚,還是想再確認一遍是否聽岔了。

    「沒什麼。」沒聽到就算了,也好,一時腦熱,把內心疑惑說了出來到底是不好的,幸好他什麼都沒聽見,「我是覺得差不多該回班了,溜出來太久不太好,你也別買了。」

    「我沒有。」

    「恩?」時一為林越這前言不搭後語的一句話有些不明所以。

    「我不是那種雨露均沾的人,你別誤會我了。」

    林越聽見了。

    所以,林越目前的所作所為,言下之意是……他撇清時一對他的誤解,她不敢過早妄自斷定、想入非非,只當是他的好心。

    但這話對著時一說著實有些怪異,她努力不讓自己想偏,這與我無關的話不過是當下善意的謊言。

    「哦。」她不知如何回應比較合適,只能有些心虛的簡單應了下。

    「那我先走了,你也快點回大廳吧,影片放映完是要點完名後才能回宿舍的。」時一好意提醒,她沒等林越回話,就二話不說的兀自往教學樓的方向走,還努力表現得每一步都走得自然且穩當,卻不自主的加快了腳步,逃離這是非之地。不留結伴而行的機會,所以話開口也是不留餘地的婉拒。

    「登記工作在你那吧!」林越對著急匆匆的背影喊道。

    時一頓了頓步伐,微微一怔,沒有轉過身,惡狠狠的回了句:「別想賴掉。」

    林越是個禍害,最起碼對她而言是這樣。時一咬牙切齒,恨自己的沒骨氣,亦柔亦剛隨意憑他拿捏的滋味好不自在。

    林越到底是怎麼想她的,她不得而知。

    但她知道,林越是她望塵莫及的深切渴望。

    等她回去的時候影片放映的也差不多接近尾聲了,原本只打算隨便找個僻靜的地方透口氣,不知不覺時間竟也消無聲息的滑走。

    時一弓著身子遁入黑暗裡,溜回到了座位。

    她剛坐定,陳慕姿略有責備:「還以為你去去就回呢,也在外面呆太久了吧!」

    時一深感歉意,往眾班主任座位的那一側看了一眼,虛心的問了句:「彬哥來過嗎?」

    「來過兩次。」

    「兩次?」時一刻意壓低了音量,但因震驚而條件反射性的尖著嗓子,顯得格外滑稽。

    「不過還好,第一次來的時候只是交代周安餘一會散場後安排一些同學留下來檢查大廳衛生,光線挺暗的沒太注意你。」陳慕姿語調平靜,時一也略微緩了口氣。

    如果被彬哥發現自己身為班幹部也不通報一聲就隨便離開,那真的是太說不過去了,以身作則的道理她還是懂的。

    「那第二……」

    「第二次來的時候,他一直站在旁邊有好一會,然後就發現你沒在,來問我。」陳慕姿沒等時一說完,就趕忙接話,「嚇死我了,我當然只能說你去上廁所了,好在他第一次沒發現,不然兩次時隔這麼久,你還沒回來,謊話都要不攻自破了。」

    原來是虛驚一場。

    「謝謝你了。」時一又不好意思道。

    「對了,當時就你和林越不在座位上,雖然江則也說他是去上廁所了,但到現在還沒回來,應該也跟你一樣呆不住吧,聽說你們之前也是同班,看過的電影自然覺得沒趣了,情有可原。」然後又話鋒一轉,「你碰見他沒?」

    「……」陳慕姿的突然問話,令時一始料不及,她沉默了一下,然後鎮定地回答說:「沒有。」

    表情和語調都拿捏的十分真誠。

    而剛才的那段敘述中,對於時一來說另一個側重點在於,陳慕姿聽說了她和林越曾是同班同學,也許不止她一個。

    「哦。」她簡單應答,也沒再多問,她信了。

    時一有點矛盾,她希望陳慕姿一臉曖昧的探過神來意味深長的笑笑說:「啊!少騙人了,是不是一起約好的?你倆是不是有一腿啊!相互喜歡的那種。」

    隨後她掩蓋不住的嬌羞一笑:「怎麼可能啊,你想太多了。」

    然後對方全然不買賬的一臉不捅破的心知肚明。如果陳慕姿真這麼說,她沒準還會在心裡反駁一句,其實她只說對了一半,他們不約而同,且只是她喜歡他。

    而她知道嬌羞一笑不是她的作派,她只會如剛才那樣不露聲色的撇清他人從她這探聽種種的可能。

    但陳慕姿一臉漠不關心的一個哦字,難免令她黯然神傷了一下子。雖然只是一下子。

    看吧,在別人眼中都覺得自己跟林越是碰不到一塊去的人。時一暗想。初中同學又如何,緣分也只局限於此。好像陳慕姿剛剛的那句問話只為更進一步確認他們並沒太大能引人想入非非的關係。

    電光火石之間是擦不出的花火。

    陳慕姿信以為真。

    但她又誠摯的希望,他們什麼都不知道,只要她自己瞭然於心就好。

    林越姍姍來遲,正巧趕上了點名。散場後只留下了幾名男生檢查衛生,女生先行一步回宿舍。

    後來時一又想了想,林越自是那種不隨意給人添麻煩的人,即使他人如何威逼利誘,不可撼動的便是他的原則,與她副班長一職和是否會念在早已認識而幫忙開脫無關。

    他憑什麼覺得她定會偏袒他?憑著這層紙糊的關係,既不牢固還隨時一戳就破,橫隔在兩者之間,模稜兩可,或明或暗的面目。

    時一睜著眼睛平躺在自己的涼蓆之上,蚊帳包圍得嚴絲合縫,她盯著上面的床板,睡不著。這一夜無眠,大家各自懷揣心思輾轉反側,雖然與前幾夜熄燈後的夜幕降臨的氛圍一樣,但到底還是能聽到偶爾翻身的床板咯吱聲和翻動被單的輕微聲。

    身旁手機提示燈閃爍。

    廖韻之說,他找我了。

    對話框內只是這麼簡單的一句話,但她知道廖韻之的意有所指為誰,而這也不過是又一個難熬漫漫長夜的無眠姑娘。

    斷不淨,捨不得,離不開。

    世事變化萬千,你我也難逃於此。

    05

    時一到班時,人基本已經就位,各個小團體簇擁一團,嘰嘰喳喳個沒完沒了,時一她們從後門進的班級,所以一下子便看到了林越所在的位置,她故意沒往那個方向看,也刻意儘量繞道躲遠些,選擇一個相對保守的距離坐著,不過也還好他當時正在和江則聊天,沒太注意周圍的動靜。她有點難為情,為傍晚的一時沖昏頭,事後她其實開始後悔了,現在面對他只覺得羞愧至死,真想挖個地洞鑽進去。

    就算時一有心避而遠之,但宋因冉並不理解她的苦楚。眼尖的發現林越周圍所剩無幾的空位,嚷嚷著:「時一,那有空位。」不由分說的拉著她往那走。

    時一隻得緊咬下唇,以表達自己的抗拒,但卻拗不過宋因冉的執著。

    她怎會不知道宋因冉赤裸裸的訴求,明里暗裡都匯成了「她喜歡他」。

    時一能怎樣,她只能默不作聲的遷就著宋因冉,被她推搡著一步步步入延伸向林越的光明大道。

    剛坐定,班主任正好從前門走上講台,宋因冉沒來得及與林越打招呼,就聽見彬哥在前面做自我介紹,大家也就都安靜了下來,端正坐好,緊接著就讓同學們去班級門口的走廊按身高從矮到高排隊,然後男男女女交叉著往裡走,同學們從左至右,從前往後的順序坐。

    在這個荷爾蒙分泌旺盛的青春期,老師為防早戀,選擇同性做同桌,又為相互督促,以保證學習效率,選擇男女交替排位,所以最後安排完座位,縱觀全班的局面便是,每張同性課桌旁皆是異性。

    在排隊時,宋因冉數著旁邊男生隊列里林越的序號,又暗自參照班級排位規律,比對自己所身處的位置,虛心拜託周圍同學,對換隊列站位,終於如願換了個林越前桌的位置。時一都看在眼裡,而她順其自然,與陳椏楠為一桌,排在了宋因冉的斜前方第二組第三桌,較班級中心的位置。

    「現在你們所坐的就是今後班級的固定座位,如果往後有某些特殊情況,個別同學的座位會稍加調整。如果有同學因視力問題,需要往前排調的現在可以舉手示意下。」彬哥巡視了一圈,全班鴉雀無聲,

    「那就這樣確定下來了,為大家的視力考慮,以後每兩周自覺換一次組。」

    大家都齊聲回答是。

    「那接下來就是這次班會的主題,競選班幹部。」彬哥轉身面向黑板拿起白色粉筆寫下這次競選的職務,有正副班長,學習委員,文藝委員,宣傳委員,勞動委員和各組組長。

    本想讓同學們逐個走上講台進行自我介紹,若有中意的職位想參與競選,也可補充自身的競選優勢拉票。可因為時間有限,最後變成了省去自我介紹環節,直接由參與競選者的上台陳述。

    時一認真聽著彬哥講話,心裡想著傍晚她對林越的承諾。

    奈何放在抽屜里的手機來了消息,震動了整張鐵質桌子,發出嘟嘟的聲響,她一個激靈,立馬拿起手機,尷尬的看了眼仍在講台上振振有詞的講解班規的班主任,還好他的注意力並不在這,彬哥剛還講到教學樓內嚴禁私自使用手機,她為躲過一劫暗自舒了口氣,又對陳椏楠說了聲抱歉,最後才將手機解鎖。

    「QQ:你收到了一條新消息。」來自「他」。

    時一給所有的QQ好友都備註上了他們的本名,放置在對應的分組裡,關係親近些的則除去他們的姓氏,另創建一個組別,放在所有組別的最前頭,以方便尋找。但唯獨林越不同,他既沒被署上自己的全名,也沒放在本該的「初中同學」分組裡,更不是親近的人。林越的特殊性使她不願將他與其他人對等,又不想生硬的備註上他的姓氏,最後索性選擇重新創建一個獨屬於林越的分組,放在最後一欄,以試圖斬斷自己躁動不安的心,並一再的暗示自己別無事獻殷勤。她曾無數次將分組欄劃到最底層,點開,看他在線或者離線,然後又關閉。她的這個習慣就這麼反反覆覆延續至今,只是為了確認他的確實實在在的存在於她的好友中,或明或暗的QQ狀態,似是證實彼此的某種聯繫,就像她特意為他在心中清了一塊地。

    她也曾給林越換過無數個備註,簡單些時單字「林」,如果你要問她為什麼不是「越」,她會覺得過於親昵曝露了心意。矯情時也曾備註過「別找他」,天真的以為對自己決絕些便可「相安無事」,卻始終受困於「喜歡他」的魔咒中,不得脫身。但這份緊緊守護的小心思卻熬不過漫漫長夜,她蜷縮在被窩中,周身緊靠著實物的踏實感,之外便是被一份虛無的黑暗籠罩,大膽將他的備註改為「我喜歡你」,就好像真的將這份隱藏的愛意在對話框中編輯發送了出去。她就這麼靠著僅存的臆測與幻想聊以**。

    三年卻從未聯繫過,空白的聊天記錄足以驗證。

    尤翹楚說她,追不上,卻停不下。

    而如今,打破這份空白的是他發送過來的一個帶著墨鏡,嘴角閃著光的得意表情。

    時一朝他所在的方向往後看去,他一臉得逞的邪魅笑。她自是知道他意有所指。宋因冉以為時一在看她,滿臉疑惑。

    時一看了眼彬哥視線所及之處,確定安全後,微微低頭,在書桌抽屜的掩護下,快速的在手機按鍵上打下幾個字「我沒忘」,然後調至靜音,放回課桌抽屜里,楞神了幾秒後,考慮到林越萬一再有消息來,又很挫敗的把手機調成震動,揣進兜里。

    她暗罵自己沒志氣。林越卻不再回話。

    林越在後頭將時一連貫的手足無措看得一清二楚,對著她的背景抿嘴偷笑。

    令時一吃驚的是,競選者一個接一個的上台發言,占據了班級三分之二的人數,看似與世無爭,實則懷揣著各自的心思。不過也合情合理,以多年的學生經驗來看,但凡往後參評獎狀亦或是期末等級評定為優的皆是平日任勞任怨的班幹部,大家自是蜂擁著想謀求一席之地。

    而真真正正對此不屑一顧的則是靜坐在時一旁的陳椏楠。

    「你不想去競選些什麼職務嗎?」時一很好奇。

    「這些瑣碎,只會干擾我學習,高考憑的是一紙成績,這些也不過是為自己的人生履歷添色,再多的榮譽與獎狀也敵不過最終實打實的分數。」

    時一默然不再多說什麼。

    江則最後以絕對的票數優勢成為班長,已是時一料想之中的事。楚妤獲得了文藝委員以一票之差取勝。而最為意想不到的是宋因冉竟也同她一樣競選學習委員,且兩人以相同票數並列第一。

    如果是別人她當然不會多慮,但一天的表現,令時一很難不把她的踴躍與林越聯繫在一起。

    班主任本想以舉手表決來定最後學習委員的歸處,江則卻突然起身,站在靠後的位置上,面對全班,向班主任說出了自己的想法:「老師,剛才您漏選副班長,不如由宋因冉擔任學習委員,時一擔任副班長的職位,也省去了一道競選項目的程序,一舉兩得。」

    引來的是全班一片唏噓。

    時一很尷尬的坐在原位,看著黑板上,黑底白色的寫著與宋因冉一樣筆畫數的正字。

    大家都在猜忌種種原因。

    而林越只是坐在位置上,面無表情,身邊是江則倏地起立與坐下椅子摩擦地板的尖銳聲。

    班主任贊同江則的提議。在右邊那塊顯示結果的黑板上,正班長江則的下面,一筆一划寫下「副班長:時一」。

    宋因冉心滿意足的得到了學習委員的職位。

    她只是覺得江則為何沒把她與宋因冉的職位對調,全憑偶然。

    班會結束後,大家都收拾著準備離開教學樓往宿舍走去。時一走到後門時,江則叫住了她,將一張表格遞到她面前:「這是剛從班主任那拿的表格,你就負責女生宿舍,讓她們把QQ和聯繫電話等資料都填好,每個人都要加入新建的班群。」

    同學們一個個的往外走,時一自覺的退到邊上,以免擋著門口,一時之間還沒進入作為副班長的工作狀態,但還是認真聽江則交待事項,舍友們見狀和她打了聲招呼,先走一步。

    林越經過身旁時,在時一的余光中,他的視線並未朝她這偏移分毫。卻拍了下江則的肩,特慷慨的說了句:「我先走了。」

    這種感覺就好像把時一拱手相讓,拜託江則照顧好她,否則吃不了兜著走的既視感。

    而這全是時一的錯覺。

    江則只是笑笑,應了聲:「嗯。」

    結果出來了,她誤打誤撞的成為了副班長,她以為他會說些什麼,最後反倒是她過分在意。

    「我先存一下你的QQ和聯繫方式吧,班委工作上的事也好交流,不了解的地方也可以問我。」江則掏出手機,隨時待命。

    時一一個數字一個數字清晰的從嘴裡蹦出,看著江則在手機顯示屏上記下一串數字,然後又重新核實,確認無誤後,收起手機。

    班級里的人已寥寥無幾,最後的幾個同學見勞動委員已經開始檢查班級衛生,準備關閉門窗燈,做最後的收尾工作,也就急匆匆的走了。

    反正已經留到最後,也不差這麼幾分鐘,時一和江則便一塊幫忙核實在地板上是否還留有碎紙屑。勞動委員道了聲謝後,時一和江則先行一步,也就順理成章的一道走回宿舍,勞動委員則負責鎖門。

    時一其實覺得有點不知所措,她不認識江則,她所得到的信息也不過是來自「新狀元」的宣傳單和下午軍訓時從同學談話中偷聽的一二。

    卻也沒主動打破這份沉默。

    「中午林越幫你打湯的時候,我還以為他只是順手助人為樂,直到看到傍晚你們並肩自然的聊著天。後來林越和我說你是他初中時的學習委員,曾經待他不薄,就是少言寡語些。他還讓我幫你拉拉票。」江則不咸不淡的談起她和林越,就好像談論日常瑣事一般稀鬆平常。

    「我們的確沒怎麼說過話。」時一接話,實話實說,又慢半拍的反應過來,「你看見他中午幫我打湯了?」

    其實也許,林越真的只是順手舀了一勺,無論站在那桶空蕩蕩的湯桶前的是誰,不會因為對象的改變而顯現出不一樣的結果。

    「該說你是注意力全在那碗湯呢,還是全在……」江則覺得好笑,看了看身旁拘謹的人。

    時一為他故意拖著不說完的話,而怔了一下。

    「那碗湯呢。」江則笑得狡黠,就像班會上時一轉回頭看到林越後,與對話框中的表情如出一轍,「我當時就站在你後面,跟你搭話的那個。」

    還好還好,他什麼都不知道。

    卻吃驚的看向他:「啊!是你啊。」

    江則默認了。

    「我當時沒太注意其他,人太擠了,我擔心灑了。」這倒是實話,「不過我知道你的,你不僅是中考狀元,而且你……」她越是極力彌補當下的窘況,越是言多必失。

    「我媽的確是弘毅的校長,她今年在高三理科重點班教數學。中午那些女生的話,多少我還是有聽到的。」

    江則對這類話題並不敏感,反倒是時一的支支吾吾顯得多此一舉。

    「你說林越讓你幫我拉票,可為什麼我反倒成了副班長?」她選擇換一個相對輕鬆點的話題,與當事人談論從別人那偷聽來的諮詢,著實不應該。

    「我原先的確投了你一票,後來一時口快,鬼使神差的就變成你了。」江則說的輕快而毋庸置疑。

    而時一隻看見一個身影由遠及近踩著一個個照明燈打在水泥地板上的光圈迎面緩緩走來,開口就是一句不明所以的責備:「走的真慢。」

    「怎麼了?東西落教室了?」

    「沒,全宿舍就你帶了鑰匙,我回去時看他們幾個在宿舍門口蹲著等你回來,隔壁宿舍看著覺得太可憐,收留我們,鬼知道你還得磨蹭多久,還不如我捨己為人,自己多走點路。」林越一臉義憤填膺。

    「那我先走了,拜拜。」時一說完就大踏步的往前走,只留兩人原地乾巴巴的目送她朝女生宿舍走去。

    「江則,你覺得時一人怎麼樣?」

    「挺好的。」

    「嗯,我也覺得挺好的。」

    然後默契的保持沉默。

    「走吧,不是等急了嗎?」江則拉了拉林越,提醒他。

    尤翹楚後來跟她說,班上個別女生不買賬,最後沒當成班長,卻也湊合著得了個副班長的職務,但還是氣不過跑票的那幾個女生。

    廖韻之只能安慰她,本來就不是所有女生都附和著她,分明是她自說自話的自以為是。

    「班會後,我和韻之下樓看見一個男的和你站在班級後門,誰啊?」尤翹楚隱隱的八卦心。

    「班長江則,就是中考狀元那個,你知道的。當時我們在談論事情。」

    「哦!那不就是今天食堂排隊站你後面的那個,我說怎麼有點眼熟。」

    「你看見了?」時一十分吃驚,覺得不應該啊,隔著里里外外的人。

    「你不知道?」

    「我後來知道了。」

    「傻子眼力全是林越。」尤翹楚對時一的遲鈍表示無奈。

    就像她平日總勸誘她,傻子才在一棵樹上吊死一樣。

    「我們的餐桌就在附近不遠處。」廖韻之說。

    「開學後各個社團納新,有什麼想法嗎?」如今尤翹楚也已很少念叨時一,她自是知道就算她費勁唇舌,也擰不回這匹倔強的驢。

    一腔孤勇撞南牆,一片痴心難回頭。

    「暫時沒這打算。」她總覺得攬了一個副班長的職位,今後必定有一堆的事需要做,學習和工作,她做不到一心多用,豐富課餘生活也不過是可有可無的存在,暫時擱置一旁。

    「我準備加入足球部。」

    「為了何佑禹?」廖韻之隔著屏幕嗤嗤的笑。

    「算不上。」

    「但也脫不了關係。」時一戲謔的篤定。

    得到的是尤翹楚滿屏的汗顏。

    「真不是。」連辯解都顯得無力。

    時一回到宿舍後就立馬一間間的跑班級女生宿舍讓她們一個個在表格上填寫詳細資料,事情忙完後洗漱上床,已經接近十點的熄燈時間。

    大家累了一下午,沒有所謂的深夜臥談。

    她手機里的群消息已經炸開了鍋,時一把它設置為接收但不提醒。她把空調被罩過頭頂,屏幕亮度調成夜間模式,以掩蓋墨色中刺眼的光線,她對著手機望眼欲穿,是在等林越的消息。

    她划動著群消息,一條一條認真的看著,以旁觀者的姿態揣摩著林越夾雜在其中活躍的消息內容,像過去三年那樣。

    十分鐘,二十分鐘,三十分鐘,直至他不再在群消息中出現。頹然的把手機放在枕邊。

    屏幕再次閃現,有消息進入。

    卻等來了江則的好友請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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