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紅杏行過禮退下,三位大佬互相對視一眼,神態各異。
黃游哀哀悲嘆:「我的銀子啊……」
林野氣得牙直痒痒,恨不得躥出來照著死老頭的大臉猛踹一腳。
麻的,我賣身,你收錢?
心真髒!
「黃公,銀子事小,失信事大啊……」
齊道人忍俊不禁:「大都督賣幾個名額便罷了,成與不成都沒人敢歪嘴,你又是何苦來哉……」
黃游一張臉揪成苦瓜,可憐巴巴的望向劉公公。
「真沒戲啦?一點機會都沒有?」
劉公公搖搖頭:「殿下原本就不願意,若非陛下強令,此事根本不會推進到如今程度。現在少君已醒,恐怕她絕難應允。」
黃游唉聲嘆氣,但是,齊道人卻聽出了劉公公話中未盡之意,眼底閃過一絲精芒。
「那,大都督又是何意?」
「大都督?大都督自是希望一切順利。」
劉公公瞥一眼被封了神魂的林野,用尖利的嗓子細聲細氣的開口表態。
「天香殿下取走林少君的真陽,以此突破後天,真氣初生便陰陽相合,圓滿無暇,直至宗師都再無礙難。
而且林少君的真陽可以增厚殿下本源,壽元資質均有提升,若干年後,我大夏極有可能因此新添一位鎮國大宗師。
此乃國本之爭,大都督絕無讓步之理。」
劉公公沒提陛下的態度,是做臣子的為天子諱,可是黃游和齊老自然能夠想明白陛下的真實打算。
「不止如此。」
齊道人微微點頭,道:「林少君真陽被取,武道路途斷絕,可本源只是微虧。
若是徹底不要麵皮,少君可為皇室宗親誕下上百麟兒。
其中約有六成可以繼承雙方的天賦,最幸運的那兩三個,應是頂級資質,未來有望一探人間武聖的至境。」
「有望武聖這種話就不要再提了。」
黃游不屑撇嘴。
「年年都有那麼一兩個年輕人被吹成『有武聖之姿』,呵!真要那麼容易,大夏就不會至今只有三個大宗師!」
「今次不一樣。」
齊道人搖搖頭,臉上浮現出一抹極其耐人尋味的笑意。
「東面的大離國熊家,百年間出了一位武聖兩位大宗師,被譽為『天道垂青,滿門絕艷』,而熊炎的父親,當年曾去我道門聖地求過學……」
黃游和劉公公齊齊色變:「齊老的意思是?」
齊道人輕輕點頭:「根據留下來的資料推斷,林少君的體質與其極似,而且本源猶勝之!」
臥槽!
林野聽到這裡,想哭想笑又想死,似雨似霧又似瘋。
我這麼牛批的嗎?!
居然可以灌出一個大宗師……
順便再以一己之力優化整個皇室的基因?!
好傢夥,還真是一點都不浪費……
林野終於搞明白三狗子那奇妙的待遇因何而來,同時,人也徹底麻了。
我以為我們可以真心相愛,可是,原來你們只是想要我的肉體……
累了,毀滅吧。
「如此利益,誰能放棄?」
黃游的聲音逐漸激昂:「陛下當年把野小子偷偷養在宮裡,又讓天香從小相伴,不就是為了與天香殿下結合而準備的後手麼?
只是誰都沒有想到,殿下不但天賦出眾,武道意志更是絕烈。
她的自身前景日益明朗,自是不能再視作傳宗之選,早早成親。
而為了不傷她的心氣鬥志,又不能強求她去做那些過於違心之事……
哎,麻煩,好生麻煩!」
聽到此處,林野雙眼驀然一亮。
還有救!
林野腦海中突然浮起一幕畫面,那是三狗子的閒散記憶,之前沒有來得及細看。
時間大概是五年前,天香十四歲,林野十三。
彼時兩人已經不再有多餘的接觸,就在那年的中元節前一天,她在半夜裡,突然提著劍找上門。
那會兒的天香,還不能帶著林野躥上房頂。
於是兩人就坐在涼亭里,林野打瞌睡,天香對著月亮發呆。
月上中天的某一刻,天香突然轉頭看向少年,自言自語似的說了好多三狗子聽不懂的話。
「小林子,我終於知道你為什麼會在這裡了。
你啊,絕對猜不到的……
現在我要悄悄的告訴你一個秘密:如果我不努力練武,以後就得嫁給你,和你過一輩子,然後生好多好多孩子。
母后說,我們的孩子會很優秀。
強壯,聰明,漂亮,天賦出眾。
說實話,我不討厭你,可我討厭這種安排,特別討厭。
我知道這是我應該擔負起來的責任,我是公主嘛,既然享受了皇室的尊榮和富貴,就要與國同戚為國盡忠。
但我絕對不會就這樣認輸!
我要努力練功,早日成就宗師,用劍斬出我的未來!
你也要好好的加油啊。
你也有你的責任呢……
如果有一天,我盡到了最大的努力,卻依然不得不以這種方式來為李氏盡責,那……
我就嫁給你。
希望那時候的你一如今日,憨憨的,純純的,乖乖的,千萬不要變成我討厭的模樣。
我會好好的對你,繼續照顧你,為你生兒育女。
而你不必對我好,只要像現在這樣,一直默默的陪在我身邊就可以了……」
三狗子抬起眼皮,憨憨一笑。
然後繼續瞌睡。
天香微勾嘴角,抱著她的劍,歪著頭,端詳了三狗子好久好久……
月光下,那幅畫面無比和諧。
……
時至今日,在記憶里看到了這樣一幕的林野,終於略微讀懂了她的孤獨。
她太驕傲了。
她的驕傲不是那種很外露的「我比你高貴」,而是性格內核中那種「不向外求」的堅定。
我能做好我應該做的事,我不需要憐憫,亦不祈求上蒼垂青。
很犟的一個姑娘。
而她的驕傲,正是林野的機會。
『只要我表現出足夠的價值,香香就會越發抗拒以我的真陽練功。』
『我的真陽如此重要,惟有她才能暫時拖住夏皇。』
『拖的時間越久,變數就會越多,我的實力也會越強。』
『直至夏皇徹底放棄!』
『我的身體天賦足夠出眾,天衍鏡又能提供至關重要的信息……時間,最關鍵的便是時間!』
『現在的問題是,應該從哪個角度來展現價值呢?』
分析到這裡,林野無以為繼了。
不是智力不夠用,而是信息太匱乏。
林野對大夏的了解極其淺薄,朝堂、江湖、社會、政局、外敵、內患、科技、武力……
處處都是兩眼一抹黑,怎麼判斷要從哪裡發力?
所以,必須得先穩住這幫「榨汁黨」,爭取到一絲喘息之機!
林野下定決心並且預備好應對策略,終於心下稍安,集中注意力聽他們繼續商討對策。
能偷聽到如此之多的隱秘,簡直是天大的幸事。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林野已經搶到了博弈的先手。
如果沒有天衍鏡的奇妙功效,在茫然急躁中暴露了不該暴露的東西,那才是真正的死局。
現在麼……
小爺尚有一搏之力!
剛給自己打完氣,便看到黃游轉頭向齊道人問出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
「齊老,依您看,野小子的天賦到底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