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文定明白,侯定波這個話,意有所指。
當初,是張文定決定要先放風出去,讓群眾們都知道要搞拆遷了,然後才開始搞拆遷工作。這個搞法,侯定波是很反對的。
因為這麼一搞,那些需要拆遷的地方,等到真正拆遷的時候,費用會很高,各種條件也是一個一個地加,縣裡承受不住。
現在不比以前了。
以前,搞房地產開發的,可以讓房地產公司自己去和住戶們,自己去拆遷。現在嘛,開發商基本上都要求淨地。
他們也不想和那些人打交道了,他們買下來的地,是需要可以直接動工的,是運遷完畢了的。
當然了,這個是理想狀態,真正能夠直接動工的,還是極少數。但不管怎麼說,現在這個拆遷的工作,它是屬於縣裡的工作,不是開發商的工作。
現在,縣裡的拆遷工作,就遇到了困難。
有人一口咬了個特別高的價,不僅僅等著一拆致富,還想要一拆豪富!
對於拆遷的具體工作,張文定其實並不是很熟悉。
不過呢,現在到了他這個位置,也不需要再去熟悉具體的工作了。
「補償都是有標準的。」張文定的神色沒有什麼變化,淡淡然說道,「有些群眾不理解,就要耐心的做工作。啊,這個政策還是要詳細的講,把棚改工作的道理和前景都要講明白,不要怕麻煩。」
這個話,侯定波也跟征拆部門說過,現在,聽到張文定這麼說,他除了認同,還能怎麼辦呢?
征拆部門給拆遷公司下任務的時候,是不是這麼說的,侯定波不知道,但他明白,反正縣裡只能這麼說。
好在,他今天過來找張文定,並不是為了討論征拆工作要怎麼幹的,他只是要用這個話題,好引出來他下面要說的話。
「嗯,班長你這個指示,我會傳達下去的。」侯定波點點頭,然後看了張文定一眼,沉吟了一下,又道,「這個棚改工作,總體上,進展還是可以的。個別的困難,相信同志們是能夠克服的。再一個呢,就是在這個棚改工作的過程中,我也聽到了下面的同志們反映了一些不太好的社會問題,想向您請示一下,這個,縣裡是不是組織一下政法部門的相關同志,研究布置一個專項整治行動?」
張文定一聽這個話,腦子裡就瞬間清醒。
這個侯定波,不會是才得到了招商局,又想往警察裡面插一手吧?
「招黑除惡,兩搶一盜?」張文定雖然心裡有疑惑,但還是順著他的話問了一句,然後就盯著他看。
「差不多吧。」侯定波迎著張文定的眼神,很鎮定地說道,「就是下面的同志們匯報,說現在縣城迎來了大發展的機遇,同時也有一些無良青年、無業人員,他們糾結在一起,經常搞風搞雨,還有些人趁著這機會,賺了點小錢,也信奉金錢萬能,做事不顧法律了,治安環境有些惡化了。」
用上了惡化這個詞,看來情況確實有點嚴重了。
這一點,張文定還真沒怎麼注意。
想當初,他在燃翼遇到槍擊之後,對於這方面的問題,是有過一次整頓的。但是,說實話,燃翼這個地方吧,武風鼎盛,民風彪悍,那段整頓的時間一過,很多情況,就又開始故態萌發了。
畢竟,不管是警局還是檢察或者法院,雖說負責的同志基本上都是外地的,但具體辦事的人員,大部分都是本地的。
本地的人,特別是以前比較窮的縣裡,人情太過天啊!
再加上許多工程開建,又有不少外地的強龍過來,大家都是看到了利益才來的嘛。
有強龍,有地頭蛇,肯定就會有矛盾。
但這些事情吧,現在也很難傳到張文定的耳朵里來了,要不是侯定波專門提起來,他是真的不會聽到別人說的——現在他身邊的人,都喜歡對他說好聽的話,一些聽了會不舒服的事情,能夠不告訴他的,基本上就不會告訴他。
這也是張文定自己在基層幹過,所以才能夠一瞬間反省過來。
只是,這個事情,他能夠怪身邊的人嗎?
肯定怪不了。
說不定,身邊的人也不會聽到這類消息呢。
「這個要重視起來。」張文定點點頭,神色嚴肅了不少,「我們搞發展,是要讓人民群眾過上好日子,過是幸福的生活,而不是讓他們擔驚受怕的。對於打黑除惡的工作,對於兩搶一盜之類的案件,一定要從嚴從重處罰。而且,我們不能搞一陣風式的行動,而是要把這個工作,搞成常態!要讓人民群眾切切實實感受到安全感、幸福感!」
侯定波看到張文定表情的變化,就知道張文定這個話是認真的,是發自內心的。
畢竟,他也是聽說過張文定被槍擊的事情的。
現在,有了張文定這個話,侯定波心中大定,也是一臉嚴肅地點頭道:「燃翼這個地方,不比別的地方,本鄉本土的情結很濃烈,而且普遍的受教育程度不高,所以,咱們要搞這樣的行動,阻力會很大,搞成持久的、常態的工作,不容易啊!」
「不容易也要搞。」張文定說了這麼一句,然後沉吟了兩秒,道,「你弄個文字性的東西出來,最好要實際一點。下次直接在會上提出來吧!大家集思廣益,把行動方案多討論討論,困難總是能夠克服的。」
「好,我回去就弄。」侯定波心中大喜。
今天來這一趟,還真的是賺大了啊!
自己要辦的事情辦好了,還額外得到了一個招商局的好處,回去之後,一定得好好計較一下,看看招商局的班子要怎麼配置才好。另外,那幾個釘子戶的事情,也要馬上解決。
既然現在張文定肯放權,那自己就要儘可能地展現出自己的能力來,要不然的話,豈不是顯得太無能,被要看笑話?
真要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都沒能力把事情做好,以後還想要什麼成績?
等侯定波走了之後,張文定拿起電話,準備把呂萬勛叫過來問一問,但想了想,還是算了。
呂萬勛負責政法方面的工作,但對於警察局的掌控力度,也不是特別強大,只能說有很大的影響力,卻也做不到如臂使指。
而侯定波剛才所說的事情,主要還是要警察局那邊下大力氣才行。
至於說警察局那邊,在這段時間裡是不是工作沒有做到位,這個也不是一句兩句就能夠說得清的。
別的不說,光交警隊,一天到晚處理各種案子,都忙得沒人得閒了,還要從外面招人。
至於說刑偵、治安、輯毒等等,那也是忙得腳不沾地,要說輕閒一點的,燃翼縣局裡面,目前來講,經偵方面,案子稍微少一些。但經偵弄到一個案子,查起來也是很費腦子的,所以同樣人員緊張。
在這樣人員緊張的情況下,要說能夠顧到縣城各個角落,那是不現實的,更不要說各鄉鎮了。
但要說純粹只是因為忙,而沒有人對於有些事情睜隻眼閉隻眼,那也是不可能的。
只能說,各種情況都有,還是要具體問題具體分析。
但不管什麼情況,張文定都是要搞這個專項整治行動的。
燃翼縣要發展,同樣也要一個安定詳和的發展環境,不能夠他這兒在努力的搞發展,但卻有人在縣裡搞破壞!
這麼一想,他就覺得,跟呂萬勛提前溝通一下是很有必要的,但也不需要批評呂萬勛的工作了,無需敲打,只要把工作布置下來,相信呂萬勛會把工作做好的——盡力做好的。
至於盡力之後,能不能夠達到想要的效果,這個不是呂萬勛能夠保證的。
抬手給呂萬勛打了個電話。
呂萬勛今天就在辦公室里,沒有去外面調研,很快就過來了。
「班長,您找我。」呂萬勛這時候也用上您這個字了。
沒辦法,張文定的市長助理職務一公告,大家就不一樣了。
以前大家都是一個班子,現在……也還是一個班子,可班長還兼任了副班主任,那同學們自然不能再把班長當成純粹的班長了。
張文定也知道這樣的敬畏感是不可能消除了的,只能不去多想這個問題,道:「坐吧,有個工作要跟你聊一聊,聽聽你的意見。」
呂萬勛坐下來,道:「您說。」
張文定知道呂萬勛對自己是忠心的,倒也沒有多客套,很直接地發問:「縣裡的治安工作,現在情況怎麼樣?」
呂萬勛聽到這個問題,不由自主地就要考慮一下,張文定突然問起這個,是怎麼回事?是聽到了什麼傳聞,還是僅僅想單純地聽一聽這個工作的匯報?
自己現在說話可不能像以前那樣隨便了,得好好想一想。
沉吟了幾秒鐘,呂萬勛在心裡斟酌了一下用詞,頗為謹慎地說道:「這個……治安工作,總體上來講,還是值得肯定的。」
張文定臉上表情沒有絲毫變化,淡淡然問道:「那就是說,還是存在問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