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不在焉地聽著,他一斷句,我便點頭。
他又道:「至於相機,我姐姐說我之前抓了給你相機的人,他們最近按捺不住要見我了,我原定今天下午去,既然相機壞了,你就一起走吧。」
我搖頭說:「事情你辦就好了,我今天想在家裡呆著。」
李虞說:「不行,那畢竟是你的東西。」
我說:「剛剛吳霽朗說親子鑑定結果出來了,宋佳言的確是我弟弟。現在我心裡亂七八糟的,只想自己靜一靜。」
李虞沉默了一下,口氣稍軟,「我聽說他過得比你好,還是你媽媽出軌的產物,不過,他倒是一直惦記著你。」
我不想跟他聊這個話題。
李虞卻繼續說:「你以前告訴我,說只要你弟弟能夠活過來,要你付出什麼代價都願意。就把因為弟弟而耽誤的和人生當做代價吧。」
我搖頭說:「不要說了,我的心很煩。」
「煩?」他挑眉,玩味道:「你是不想聽這件事?還是不想聽我說話?」
我說:「都有。」
他點頭,問:「因為我打了你?」
我說:「對。」
他頓時發出一聲嗤笑,「你還真是雙重標準呀,宋佳音!」
我說:「我不是雙重標準。」既然話說到這個份上,那我就直說好了,我從來沒抱過僥倖心理,「你可以殺死我,如果你需要我現在自殺,那我可以立刻照做,我這話絕對發自內心,沒有半點虛偽!但你不能打我!」
他抱起雙臂,歪了歪頭,「為什麼?」
我說:「因為你說過你不打我的。」
「你又不是因為我不打你才嫁給我。」他哼笑道:「何況你還說過你愛我呢,許你騙人,不許我食言,還說不是雙重標準?」
我被這話逼到了牆角,不禁脫口而出,「我沒騙你!」
話音落了,我才覺得後悔。我這麼說一定會被他嘲諷的,不一定還會激怒他,又挨打。而且,過去的事總翻來覆去地說真是沒有意思,因為往後隨著事情的解決,我跟他之間,最終就算不是你死我活,也至少是分道揚鑣。
李虞卻沉默了許久,最後有些訕訕地問:「現在相信我是我了?」
我……
我說:「不管你是哪個,都不要再打我了。現在相機壞掉了,吳景康他也沒有以前那麼想要拉攏我了,我沒有用了,你真的可以直接殺了我。」
他沉默了一會兒,聲音輕了些,「別總說這種話,你不是剛剛才找到了弟弟?」
我說:「我不需要這個弟弟。」
他說:「你以前明明很希望你弟弟健全,而且活下來,現在都有了,你怎麼又說不需要他?」
我說:「這就不是需要跟你聊的話題了。抱歉。」
他沒有管到閒事,顯得很是不悅,瞥了我一眼,轉身走了。
我說我不需要宋佳言這個弟弟是真心話,一點折扣都沒打的真心話。我不是一個大方的人,相反,我心胸狹窄。只要一想到宋佳言的身世,他竟然是背叛我爸爸的產物。再一想到原來他早就回到了親生父母身邊,幸福快樂,而我卻不僅過得那麼苦,還被他們騙得帶了那樣一個足以摧毀一個家庭的拖油瓶,我就覺得不公平。
雖然宋佳言似乎這麼多年仍惦記著我,可我並不領情,真的,我並不領情。
我不需要這個弟弟,即便是親子鑑定結果如此,我也不需要。
我的弟弟早就死了,是我親手為他穿得壽衣。
雖然我之前說我不要去,但在我吃了點東西,又躺著休息了一會兒後,李虞給我打電話時,我還是什麼都沒說便去了。他也沒有趁機挖苦我的食言,這件事就算是這麼揭過去了。
這一路,我和李虞都彼此無言,很快便到了地方。
這裡看上去只是普通民宅,位置略微有點偏僻,但周邊生活用品一應俱全。李虞從前告訴過我,他並沒有折磨這兩個人,只是將他們關在這裡,限制與外界的聯絡和自由。
其實,這也算是一種精神折磨,不能出去,不能社交是非常痛苦的。
這不,他們現在就說要交代了。
小別墅一共兩層,地上是守衛們住的地方,地下區域是小販們住的地方,李虞帶我進了房子,將守衛們介紹給我,然後說:「不要把相機的事告訴他們。」
我點頭,「我明白。」
如果被他們知道相機已經壞了,那他們說什麼便全都死無對證了。
我倆走下地下室的樓梯,一進地下室的門,便見兩個小販一左一右站在門口,一個人抱著拖鞋盒子,另一個人則從裡面將拖鞋拿出來,見了我倆如同見了救星,點頭哈腰地擺好了鞋。
我倆也沒換鞋,只關上門進去。矮個小販便立刻跑到了我們的前面,引著我們往前走。
雖然是地下室,但裝修得很是不錯,各種娛樂設施一應俱全。不過,由於沒有窗戶需要一直開燈,這裡顯得陰沉逼仄。
小販將我們引至客廳中,桌上已經沏好了茶,還擺了一碟點心和一疊水果,顯然是打算友好地招待我們。
我和李虞分別落座,小販坐下面帶討好的笑容,正要說話,李虞已經擺手道:「寒暄的話不必說了,直接進入正題吧。」
兩個小販對視一眼,均面有戚戚。
最終,高個小販露出從容,說:「其實……那相機……是我們騙了二位。」
我和李虞均沒有說話。
高個小販見狀繼續說:「相機跟我們祖上一點關係也沒有,是我們兩個的媽媽留下的。」
李虞點頭,「那你們知道那相機能做什麼嗎?」
「不知道,我們呀,就是用它騙人抽獎的。」矮個小販看起來就要比高個滑頭不少,說起話來也是:「我們兩個賭掉了全家的家當,家裡就這台相機還值點錢,拿它做個獎勵,反正那裡面根本就一個最高獎,要是沒有這位小姐這種絕好的運氣,誰能抽中它呀!」他賊眉鼠眼地問:「看來,它確實值點錢?那兩位是不是……」
李虞微微一笑,道:「倒是不值錢,只不過,恰好是我丟的,你們兩個既然什麼都不知道,那就沒什麼用了。」
矮個小販立刻變色道:「你、你這是什麼意思?你們要做什麼!」
高個小販這時卻聰明起來了,「大哥!我們也不是什麼都不知道!你們既然已經拿到相機了,卻把我們關這麼久也不對我們做什麼,是希望從我們口中知道點什麼吧!我們起碼知道它的來歷呀!」
李虞笑著不說話。
矮個小販見狀跟著附和,說:「這台相機是一位有錢人送我媽媽的!」
高個小販瞪了他一眼,對李虞說:「說是買的您二位肯定也不信,相機的確是一位有錢人的,不過不是我媽媽買來,而是她偷的。」
李虞仍是沒說話。
高個便繼續說:「我媽媽曾受聘於一位有錢人家做幫傭,但那位有錢人的夫人以各種名目剋扣我媽媽的錢,導致我媽媽走時不剩什麼工資。在那裡工作非常辛苦,而且常受奚落,由於是黑工,我媽媽也無法求助於政府,所以我媽媽就從他家偷了兩個古董,其中一樣就是這台相機,另一樣是一隻花瓶,由於值點錢早幾年已經被我和我弟弟賣掉了。這相機因為不值什麼錢,所以才被我們拿來用這種法子賺錢。」
李虞沒說話,我問:「你媽媽受聘的那家人的資料你還記得麼?」
「記不清了,那時我還太小。」高個說:「不過昨天我弟弟想起來了,他說曾聽我媽媽提起過,那人的外號叫『一隻耳』。」
我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李虞白了我一眼,嘴角卻也勾了起來,說:「只記得一個外號?」
高個忙說:「鯉魚少爺您是大佬,當然不知道這種小嘍囉。但其實一隻耳在我們這個階層也是很出名的,他自己有一間迪吧,裡面兜售『藍精靈』的都按時按點給他交錢,因為他早年打架被人削了一隻耳朵,所以叫一隻耳。」
李虞說:「這麼說你也知道他家在哪兒咯?」
矮個小販插嘴道:「這一隻耳幾年前就已經被警察抓了,警察還說他精神失常,判他進了精神病院,今年年初,我們還聽說他依然在治呢!」
我問:「那他老婆孩子或者其他家人呢?」
矮個小販說:「他之所以被抓,就是因為他把老婆孩子全給殺了!」
這次我和李虞對視了一眼,顯然他肯定也想起了那個女店主。
李虞說:「這件事我知道了,還有其他信息麼?」
高個小販說:「他出事以後,法院就把他房子連東西全都拍賣了,我知道其中幾個買主,可以告訴您。您要是對他們買到的東西有興趣,想必只是一句話的事。」
李虞點了點頭,說:「你撿了一條命。」又看向矮個小販,「你呢?」
矮個小販顯然沒想到還有這一出,嚇得臉都白了,且瞪了他哥哥一眼,顫聲道:「我這兒、我這兒……啊,我還認識他以前的幾個小老婆,但是不知道他有沒有送東西給她們呀!」
李虞道:「那你就祈禱這些老鼠之間的愛情比較真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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