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韓延宇覺得自己的身體在快速下墜,直到墜落進一片汪洋大海。
砰的一聲。
水花四濺。
他覺得自己的全身都在疼,還冷讓他的全身抽搐起來。
但是身體的內部滿是炙熱,他覺得身體很難受。
「救命......救救我.......」
耳邊的金屬器械碰撞聲,聲音越來越大。
很快,韓延宇覺得有人抱住了他的身體,用力將他揉進自己的懷裡,在他的耳邊輕聲呢喃著什麼。
但是他聽不清楚。
他的嘴一開一合,想要說什麼,卻也說不出來。
黑暗中,他看到一條巨大的鯊魚,搖著尾巴朝他的方向游過來,他想要逃,但是腳下生了根,一根粗壯的水草將他的腳脖子纏繞住,他怎麼都游不上去。
「救我......救救我.....」
韓延宇說話都有些說不清了。
一個黑影突然一躍而起,用手中的小刀割斷了那根水草。
自由.....
水面上有光亮照進來,那是你希望的光芒.....
頭冒出水面的瞬間,他倒吸一口冷氣,猛地睜開眼睛。
發現自己正坐在醫院的病床上,旁邊一個人都沒有,就連剛剛溫暖的安慰擁抱也沒有。
一切,都不過是一場噩夢吧.....
韓延宇轉頭,看見病房對面的桌子上放著電動牙刷,牙缸,還有簡單的洗漱用品。
他突然放鬆下來,雖然他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但是,起碼這些日子,真的有人一直在陪著他。
正想著,病房門外傳來腳步聲。
門被溫柔地推開,韓延宇盯著門口,等待著走進來的人。
唐卡來了。
在看到韓延宇坐在病床上的瞬間,她的臉上露出高興的笑容,衝過來,一把抱住病床上的韓延宇,聲音幾乎是哭著的。
「韓檢,你嚇死人了知道嗎?終於醒了,你終於醒來了......」
韓延宇試探性地抬手,輕輕地在哭泣的唐卡後背上拍了拍。
「沒事,我沒事了,別哭.....」
唐卡依然抱著韓延宇不肯鬆手:「你要是再不醒來,我真的要永遠都不理你了!」
韓延宇慢慢笑開,不再說話,也沒有再推唐卡。
這小丫頭,想來,是真的害怕了的。
現在,算是對小丫頭這些日子以來擔心的補償吧.....
但是,這個擁抱的感覺,卻不是夢裡的感覺。
難道,一切都不過是夢裡的自我救贖?
韓延宇低頭笑笑。
不知過了多久,門口再次傳來腳步聲,推開門的瞬間,能感覺到空氣里充斥著尷尬的氛圍。
張志遠站在門口,一手還扶著門,他慌忙低下頭。
「我.....我沒事,我去看看,是不是要繳費了......」
唐卡終於鬆開了韓延宇的脖子,哭著笑道:「你裝什麼啊!進來吧!」
張志遠這會子不知道到底應該進來還是離開,他的眼睛沒有一下是看向韓延宇的。
躲避的樣子。
「我......那個......你們要不要吃點水果,我去......」
唐卡起身,拉住張志遠的胳膊:「咱們三個有什麼好誤會的,張志遠,韓檢醒了,誰第一個看見不得抱住他?」
說著,唐卡悄悄湊近,小聲說道:「你不會?」
張志遠一頓,咧著嘴笑,一隻手撓著後腦勺。
韓延宇的臉上也露出溫和的笑意,他扶著頭,身體重新靠後:「我睡了幾天?」
「三天了,」張志遠說著,補充道,「三天三夜。」
「所以你們一直在這裡陪著我?」
唐卡搖頭:「怎麼可能,我們兩個是輪班的,單位也還有不少事情要忙,不可能只忙你一個人的事吧?」
唐卡笑著擦了擦臉上的淚痕,看一眼張志遠:「今天醫院食堂有米粥,我去給你打些來,具體情況,你問張志遠吧,具體情況,他比我要清楚些。」
不等兩人說什麼,唐卡就已經轉身離開。
病房裡只剩下韓延宇和張志遠兩個人。
張志遠仍在尷尬的樣子,他手足無措的樣子:「我剛才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就是聽走廊里的護士說你醒了,所以我......」
韓延宇不回話,含著笑意看著張志遠的可愛模樣。
張志遠索性坐在床邊的凳子上,伸手拿起小刀削蘋果:「給你削個蘋果吧,你這三天都沒有吃東西,就知道睡覺,你知道我們多著急嗎?」
韓延宇仍不說話,靠在床頭上,眼睛看著張志遠慌亂的樣子。
他覺得這種感覺很好,好兄弟之間的關心,讓他覺得特別安心。
張志遠手中的蘋果削不好,他卻咧嘴笑了。
「讓你擔心了。」
半晌後,韓延宇才開口說道。
張志遠頓住在原地,他舉著削得亂七八糟的蘋果:「吃嗎?」
韓延宇笑意更濃,接過果皮還在果肉上的蘋果,大口吃起來。
兩個人相視而笑。
窗外的陽光灑進來,灑在兩個人的臉上,看上去溫暖而美好。
直到韓延宇手中的蘋果吃完之前,兩人都沒有再說一句話。
「給。」韓延宇將吃完的蘋果核遞給張志遠。
張志遠回過神,伸手接過來,傻傻地笑著。
「王強找到了嗎?」韓延宇臉上依然帶著溫和的笑容,問道。
張志遠的笑容驟然消失,他低下頭,其實,他很不想聽到韓延宇提起案子的事,但是他也知道,韓延宇醒來不可能不提起。
「沒有。」
「是沒有找到,還是沒有找,或者,是根本就不想找?」
張志遠猛地抬起頭,看到韓延宇的眼睛裡仍是笑意,他伸手摸了摸鼻子。
「那天晚上你知道的,咱們到的時候,他們就已經撤離了,我們警察這邊能有他們那邊的線人,很難保證我們這邊沒有他們的線人。」
韓延宇點點頭:「你說的有道理。」
「韓延宇,你才剛醒來,今天就別操心案子的事了,聽唐卡說,王強的案子,已經移交給別的檢察官去做了。」
聽到這裡,韓延宇面容驟冷,他瞪著眼睛:「為什麼?王強的案子對我很重要,而且背後的人本就是衝著我來的,交給別的檢察官算什麼?就算想要順利結案,死了這麼多人,也不是那麼簡單的事吧!」
一連串的話說完,張志遠情緒上沒有絲毫變化。
他就這樣看著韓延宇說下去。
其實在告訴韓延宇這件事的時候,他就知道韓延宇會有這樣的情緒變化。
眼前的情況,甚至比他所以為的還要好上一些。
「說完了?」張志遠見他停下來,笑著問道。
韓延宇直接光腳下床:「不行,我要去問問沈檢到底什麼意思,那天他找我談話,我就知道有問題!」
張志遠打橫攔住韓延宇的去路,看著他的眼睛:「韓延宇,你清醒一點,檢察院不是你的家,整個檢察院,也不是只有你一個正義之士!」
韓延宇愣住,張志遠從來沒有這樣跟他說過話。
張志遠一把將韓延宇推倒在病床上,扯著被子蓋在他的身上。
「把所有的責任都擔在自己的身上,並不是一件好事,懂嗎?」張志遠語氣冷漠。
韓延宇明顯被眼前的張志遠嚇到,睜大了眼睛,不知道說什麼。
明明剛剛還是大男孩模樣的張志遠,現在的表現,卻像是一個冷漠且居高臨下的控制者。
「張志遠......」
「現在,你給我好好休息,其他的事情,什麼都不要管!」
「我......」
「王強的事,公安局這邊,還是我在負責,有消息,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聽懂了嗎?」
兩人四目相對,小小的病房裡充斥著火藥味。
韓延宇率先收回視線,身體後撤,低下頭:「我不知道最近怎麼了,好像總覺得周圍的人都對我有敵意,而且,我覺得好像.......所有人都在隱藏著秘密,一個我想要找到答案的秘密。」
「醫生說你勞累過度,讓你好好休息。」
「我想去看看心理醫生,你有相熟的心理醫生嗎?」
張志遠回過頭,有些憐憫地望著韓延宇:「有。」
「不是心理諮詢師,而是心理醫生。」
「有。」
「我想,我可能是病了,在夢裡,我掙脫不了束縛,甚至,我聽到耳邊有叮叮噹噹的金屬器械的聲音,我覺得,好像有人要拿走我的器官,我覺得我整個人被掏空了一樣。」
韓延宇頓了頓,看著張志遠。
「是真的身體裡所有的器官被掏空的感覺,你知道嗎?」
「我知道。」
沒想到張志遠的回答竟然這麼爽快。
他繼續說道:「心理醫生我已經幫你約了,前陣子,我就發現你不太對勁,所以,早早幫你約了全城最好的心理醫生,但是我不敢跟你說這件事,我怕你會誤會。」
「謝謝。」
張志遠定住,深深看一眼韓延宇後,低頭笑出來:「不用謝,這都是我願意做的事。」
韓延宇思索一瞬後,繼續問道:「你認識王寧嗎?」
「誰?」
「王寧,白金會所的負責人,聽說,一個乾淨幹練的女人。」
張志遠皺著眉頭,就像是不明白韓延宇在說什麼一樣。
他這樣的情緒狀態,是韓延宇不想看到的,因為那天晚上,他明明就看到張志遠跟那個女人相熟的眼神對視。
張志遠還是想要隱瞞這件事的話,是不是就說明,他真的跟背後的事有關係?
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
「認識。」
張志遠開口回答道,沒有刻意隱瞞的感覺。
「她是誰?」
張志遠低頭笑一下:「你忘了嗎?我有白金會所的會員卡,那裡是會員制。」
「你為什麼會有那裡的會員卡?」
張志遠看著韓延宇迫切的眼神,他不想撒謊,但是,又不想太直白地將一切都告訴他。
「為什麼?回答我,我後來打聽過,那裡的會員卡,並不是那麼簡單就能拿到的,是需要資質的,張志遠,你到底是誰?!」
張志遠沒有著急回答韓延宇的問題,他只是看著他。
眼中溫暖的神色逐漸消失不見.......
「你是誰!」
韓延宇再次逼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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