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殘月 第一百二十二章 心念如一卻成魔 下
第122章心念如一卻成魔(下)
昏迷中不知時間過得快慢，以至於一睜開眼睛，還是一片茫然。過了好一會兒，梁翊活動手腳，才現自己躺在了藤椅上。火爐里的木柴燒得噼里啪啦響，天色已由漆黑轉向深藍，有隻寒鴉掠過天空，淒涼的叫聲讓人心生寒意。/p>
梁翊不知自己怎麼會在藤椅上，身上的主要穴位還在突突跳著，身上還是隱隱作痛，不過卻有另一種舒爽，就像幼時習武，渾身的筋骨都被拉開了那種舒爽。只不過此時渾身都充滿了力量，每根骨頭都蓄勢待，蠢蠢欲動。他低頭看自己的手掌，不料，鼻血一滴滴地落在了衣袖上。/p>
「梁公子，你醒過來了？」/p>
梁翊這才現靈雨在房間裡，他接過她遞過來的手帕，擦了擦鼻血，問道：「我剛才怎麼了？」/p>
「你剛才燒了，摔倒了在院子裡，我費了好大力氣，才把你扶了進來。」/p>
「多謝，如果不是你，我怕早就凍死了。」梁翊心有餘悸地說。/p>
「梁公子不必客氣。」靈雨絞了絞手帕，猶豫著說了下去：「你剛才昏迷的時候，一個勁兒地喊『常姑娘』，不知道她是何方神聖？如果公主聽見了，怕是會問個不停吧？」/p>
梁翊驀然驚醒，也顧不上跟靈雨細說，便找出夜行衣，想去直指司一探究竟。靈雨拉住他，誠懇地說：「梁公子，不管你要去做什麼，帶上我吧。我的身手你是見過的，說不定會幫得上你。」/p>
梁翊搖了搖頭，斷然拒絕：「不行，你還是留在這裡保護大家吧。」/p>
靈雨固執地說：「說實話，其他人的安危與我並沒有太大關係，我只想保護你。」/p>
梁翊啞口無言，靈雨微微一笑，又說了下去：「你放心，我沒有任何非分之想。只不過，如果能保全你的性命，就算我死了，也不枉我在這世上活一場了。」/p>
梁翊有些不悅地說：「好了好了，我帶你去就是了，你別整天把這些掛在嘴上。」/p>
靈雨這才笑逐顏開：「多謝梁公子成全。」/p>
直指司有兩個丞相府那麼大，死氣沉沉，守衛森嚴，若要活命，肯定不能硬闖。靈雨盤算著凌晨時分會有送菜的，或者運送糞尿的人來，只能跟著他們混進去。/p>
大約五更天的功夫，靈雨終於攔下了一輛送菜的推車。領頭的叫做胡老頭兒，是個老實巴交的莊稼漢子。二人三下五除二，將兩個小跟班打暈了拖到巷子裡，換好了衣裳，給了胡老頭兒十兩銀子，拜託他帶二人進直指司。/p>
胡老頭兒戰戰兢兢，好在守衛跟他很熟，並沒有怎麼盤問他。梁翊雖帶了個破爛草帽，還在臉上塗了一些灰，但是他身材高大，守衛還是攔住了他。一個守衛用劍鞘支起了他的破草帽，胡老頭兒趕緊說道：「小宋染上了風寒，躺在床上起不來，我沒辦法，只得喊我侄兒過來幫忙。」/p>
梁翊演技一向拙劣，此時笑得比哭還要難看，他磕磕巴巴地說：「俺大爺腰不好，這麼多菜，他沒法自己搬！」/p>
兩個官差心道，果然是鄉下人，見了官差連話都說不利索，眼睛都不知道往哪裡放。不過他們不敢放鬆警惕，又將視線轉到靈雨身上，胡老頭兒又急忙掩飾道：「我侄媳婦好久都沒來城裡了，聽說我侄兒要來城裡送菜，她也巴巴地跟來了！」/p>
這些謊話都是靈雨提前編好的，胡老頭兒害怕露出馬腳、受到責罰，驚恐之下，竟然絲毫不差地背下來了。靈雨憨憨一笑，往守衛手裡面塞了幾個銅板，用京郊的方言說道：「各位大爺，天太冷了，這點兒錢拿去打酒喝吧！」/p>
幾個守衛見她頗有幾分姿色，但穿得破破爛爛的，出手更是寒酸，當真如沒見過世面的農家婦女一般，便鄙夷地笑了兩聲，放他們進去了。/p>
這個小角門跟廚房不遠，雖然還不到五更天，但廚房已經忙得熱火朝天了。負責買菜的一見胡老頭兒，便抱怨他怎麼來晚了。胡老頭兒陪著笑，說帶了兩個新手，路上耽誤了些時間。/p>
說話間，幾個壯漢提出來幾個鏽跡斑斑的鐵桶，裡面盛滿了菜湯。不知放了多久了，菜湯散著一股濃濃的嗖味，上面零星地飄著幾片蔫蔫的菜葉子。/p>
梁翊下意識地捂住了口鼻，悶聲問道：「軍爺，這菜湯怕是餵豬的吧？」/p>
「餵豬？」一個大漢乜斜地看了他一眼，冷冷地說：「這是餵大牢裡那群犯人的，反正都快死了，吃不吃的都一樣。走嘍！」/p>
梁翊小時候也在直指司大牢裡關過幾天，但那時候他病得太重，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活過來的。他沒法想像，原來直指司的犯人，吃的還不如他家的牲口。萬一常玉嬌也被關在大牢裡，那她…/p>
他一刻也等不了了，謊稱要去茅廁，便在直指司四處找了起來。直指司雖然很大，但布局十分簡單，一條大路將院子分成東西兩片，兩邊都是整整齊齊的四排房屋，每個院落都有各自的圍牆圍著，只有一個個拱門通著彼此。乍一看，每個院落的格局都是一樣的。除了牢房在地下，其他的建築都是四四方方，十分敞亮，沒有什麼可隱藏的角落。如果有外人闖進來，一眼就能看到。/p>
梁翊警惕地走向離廚房最近的那一排房屋，守衛揮舞著手中的劍，呵斥道：「哪兒來的鄉下人，還不快走！」/p>
胡老頭兒一身冷汗地卸完了菜，一見守衛正在驅趕梁翊，他突然覺得機會難得，便大喊道：「軍爺！快抓住他！他打傷了我的人，跟我混進來的！」/p>
梁翊大吃一驚，靈雨卻早已反應過來，她從懷中摸出匕，衝著胡老頭兒的胸口擲去。一道鮮血噴湧出來，靈雨飛身拔刀，順便將胡老頭兒踢向了一邊。梁翊雖不贊同靈雨殺人，但此時也沒法勸她，只是惱怒地直跺腳。/p>
「你快去找那位姑娘，這兒交給我！」/p>
靈雨神色如常，臨危不亂，梁翊不跟她廢話，迅地從懷中摸出一方面巾，蒙住了臉龐，然後踩著幾個守衛的肩膀，蹭蹭幾下躍上了高高的屋頂。他一個跟頭翻進了院內，從後面鎖住了一個守衛的脖子，厲聲問道：「說！常姑娘在哪裡？」/p>
那個守衛倒也倔強，臉色憋得通紅，卻還在不停掙扎。梁翊又用了幾分力氣，他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內力大增，那守衛越來越喘不過氣來，求生的欲望讓他抓住了梁翊的脖子，斷斷續續地說：「就在…就在前面那進院子裡。」/p>
她沒有被關進大牢，真是萬幸！梁翊心裡一喜，鬆開了胳膊，這才現面前少說也有十個人。他不想再顯露自己的功夫，他們衝過來的時候，他飛跑了幾步，越過他們的頭頂，跳到了他們的後面。這次他沒有跳上屋樑，而是一腳踹破了前面屋子的後窗，敏捷地飛進了屋子裡。/p>
這座房子有三間，他站在正屋，東西兩邊是臥房。在他闖進來的一瞬間，西臥房傳來的淫.叫聲戛然而止，裡面的人似是在側耳傾聽外面的動靜。/p>
「小寶貝，別害怕，或許就是只野貓，我們再來呀！」江珪輕賤地笑著說。/p>
「討厭，都鬧了一晚上了，也不覺得累！」常玉嬌打了個哈欠，嬌笑著說：「不過我也喜歡。人生苦短，難得遇上個有緣人，跟你這樣的人風流快活，總好過跟某些榆木疙瘩浪費時間。」/p>
直指司的人已經追了進來，梁翊卻呆立在原地，苦笑了一聲：「原來，跟我這根榆木疙瘩在一起，是浪費你的時間！」/p>
長劍刺了過來，他卻無動於衷，在長劍快要觸到脖頸的那一剎那，一隻匕穩穩地插在那人的太陽穴，持劍之人悶哼一聲，便猝然倒地。/p>
梁翊這才反應過來，他俯身拾起一把長劍，瘋了似的左砍右砍，眾人被他的氣勢震懾，竟一時不敢上前。靈雨落在他的身邊，跟他背靠背，低聲道：「梁公子，時間有限，快救那位姑娘。」/p>
梁翊心下瞭然，點了點頭，長劍點地，衝著二人的臥房飛了過去。他用身體撞開了門，木門轟然破碎，臥房內的情形展現在眼前。江珪用被子捂住頭，屁股露在外面，瑟瑟抖；常玉嬌被他壓在身下，嚇得花容失色，動彈不得。/p>
靈雨寡不敵眾，已經有不少人沖了進來。梁翊走上前去，不由分說地踹翻江珪，一把拉住常玉嬌的手，說道：「快跟我走！」/p>
隔著厚厚的面紗，常玉嬌依然知道來人是誰。那朝思暮想之人就在眼前，她卻咧開嘴，似笑非笑，似哭非哭，一把甩開了梁翊的手。/p>
有人吹響了哨子，整個直指司的人都在湧向這裡，張英一邊系扣子，一邊匆匆往這邊趕。靈雨被長劍刺穿了衣袖，差點兒留下傷口；身後又有一撥人來襲擊，梁翊揮劍，勉強將他們擊退了幾步，又拉起常玉嬌的手，催促道：「快跟我走！」/p>
常玉嬌隱忍了許久的憤恨終於爆，她不哭不鬧，只是赤身躺在床上，笑吟吟地說：「喲，我哪兒敢勞您大駕啊！」/p>
梁翊呆若木雞，不知她這是唱哪出，常玉嬌用力奪過江珪身上的被子，勉強遮住了自己赤.裸的身體。她不緊不慢地攏了攏頭，滿眼笑意地注視著梁翊。/p>
「啊！」/p>
靈雨終於體力不支，被刺中了小腹。梁翊怒吼一身，跳起兩尺高，騰空回到靈雨身邊，一手扶住她，另一隻手用劍畫了一個大圓，將伺機進攻的守衛們擋在了外面。/p>
「奴婢命賤，不必管我，救常姑娘要緊！」靈雨咬緊牙關，不讓自己倒下。/p>
張英已經快步走進了拱門，梁翊犯難地看向常玉嬌，她依舊在嘻嘻笑著，好像一心看自己出醜。不過她笑著笑著，表情就凝固了，兩行熱淚從眼眶中湧出，眼睛憤恨地盯著梁翊。/p>
梁翊快要氣炸了，在張英推門的那一瞬間，他背起靈雨，踏著幾個人的肩膀，又飛出了窗子。他在瓦片上飛快地奔跑，好像靈雨輕如無物。張英氣急敗壞地讓人去追，卻哪裡還追得上？只是感嘆，此人的輕功，真乃世間罕見。/p>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