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一句話,便解開朱某心中重重憂愁,真正的仁義無雙,朱某無言以對,請受朱某一拜」,說完後朱文忠便深深地彎腰向著丁亮拜倒,丁亮呵呵笑著:「舉手之勞,朱城主禮節太重,我與遠兒相遇在此,本就是場緣分,能與遠兒長時間的待在一起丁某心中歡喜都來不及怎能受城主如此大禮吶!」
「既然大師准許遠兒隨同前往青雲山脈,時間緊急容不得半點疏忽朱某此刻便去安排,請大師莫怪,明日清晨邊動身前行」,朱文忠喜上眉梢,笑意蕩漾在那外人看來嚴肅威嚴的眉宇間。
丁亮做了一個請便的手勢,朱文忠飛快地跑向府中的親屬宅院,就在跨越院中的一處門檻時,突然一個踉蹌,好在朱文忠境界不凡瞬間恢復身形,想來朱文忠也是心中過於激動,原本以他的不凡境界怎會如此狼狽。
丁亮返回廳內取出一壇美酒走出大廳,抬起頭四周掃視一番,只見大廳的屋脊處高出其他宅院許多,腳尖微微向下一震,便急速的向上提縱,身形一閃,仿佛瞬移般便來到屋檐處,踏著屋頂的青色瓦片,走向屋脊,望著城府內通明的燈光,緩緩地坐在屋脊上。
但見一處宅院裡,院內眾多僕役奴婢匆匆忙忙地往來跑動,城主府侍衛長晁漁陽立於院內指揮著眾多僕役奴婢,雖然匆忙卻井然有序。
院內的一處房屋中亮起盞盞燈火,雖然與丁亮隔著百丈的距離,再加上牆壁的隔絕,可屋內發出的聲音一絲不漏地傳入丁亮的耳中,「夫人啊夫人,天降鴻福保佑遠兒保佑我朱文忠一脈,遠兒此次前往青雲山脈拜訪「棲神府」山門,原本是千難萬險,此去九死無生,丁大師先前拯救我皇室一族,與我有天大的恩情,真可謂是再造之恩,想不到大師一聽說遠兒要前往「棲神府」參加人間擇選大賽,便一力承當遠兒的陪同之任,這是遠兒的福氣啊!」
「原來世間真有大師這般俠義蓋世的高人,夫君吶,這是上蒼眷佑遠兒,才讓你我在身處絕境之時遇見大師,但是明日便走,為何要如此著急?我捨不得遠兒,多讓我母子相處幾日可好?」一道嬌媚綿柔的話音傳入丁亮耳中,想來那就是朱文忠的夫人,「碎夢」城城主夫人。
「婦人之見,婦人之見,這等機遇萬年不遇,東源洲無數帝國皇室中千年來可曾有一人能夠拜入「棲神府」門下?一旦遠兒成功進入「棲神府」修行道法,便擁有了無盡的歲月,你我不正期望著遠兒長命百歲,平安喜樂?」,朱文忠微微地呵斥道。
丁亮無意偷聽朱文忠夫妻二人的私下言語,迴轉心神俯視著這他日間剛剛抵達而未曾仔細觀望一番的「碎夢」城,坐在屋脊上人在星月之下,身處夜色中,整座「碎夢」城猶如盛裝的美人,華麗而且光芒閃耀,華美的服飾上披掛著的珍珠寶石在燈火照映下顯得格外璀璨炫目。
雖然已經深夜,可是依然是萬家燈火點映,每戶人家的宅門前都掛著燈籠,繁華處夜遊的人們仍然如織,極遠處大湖上隨波蕩漾的歌舞樓船不時傳來樂曲聲與歌聲,還有那勸酒聲吵鬧聲哭泣聲,通宵營業的夜市里客人的呼喊聲,夥計的應答聲,鍋鏟翻飛碰撞發出的悅耳金屬聲,剛剛熱炒爆煎出鍋的食物倒入碗盆時的滋滋聲,人世間的一切多麼的美妙,多麼的動人,有些人為財帛動心,有些人為前程熱心,有些人為權勢用心,有些人為食物開心,此刻丁亮為了這些入耳的聲音而迷醉。
借著微微的醉意,丁亮放下美酒已空的酒罈,抖擻精神,提氣縱身化作展翅的鵬鳥,飄然飛臨座座屋脊之上,躍起的姿態極度瀟灑,仿佛在平地上漫步而行,一步之間的距離有些長達百丈,無論距離多長,丁亮也都是一步而行。
丁亮跨過繁華的夜市,躍過寬廣的大湖,「碎夢」城的一切繁華之所都在丁亮的腳下滑過。
「碎夢」城中最高的建築其實不能叫做建築,它只是豎立在「碎夢」城中心處上的一塊石碑,這塊石碑高達百丈,整體呈六邊的稜柱型,石碑地基可由十多人合圍,自下而上漸漸收縮,至最頂處化作尖銳,遠遠看去猶如直指蒼穹的寶劍。
石碑通體黑色,在清幽的月色下顯得格外肅穆莊嚴,丁亮單腳立於石碑頂尖,仰望著眉月,清風拂過衣袂,緩緩飄飛的衣袂映襯他猶如謫仙,丁亮沉醉在夜色中,被無盡的孤獨所迷醉,人世間的愛恨情愁,生死離合盡都猶如拂過衣袂的清風。
丁亮動也不動的矗立石碑頂上,孤獨地望著明月,久久不能回神,這世界已經不是他所熟悉的世界,只是相似而已,他是不是也在懷念逝去的日子,那些快意縱橫的歲月,那些痛飲美酒昂聲高歌的年華?
當眉月隱落山間,城主府漸漸歸於平靜,忙了一夜的僕役奴婢等人也進入了夢鄉,朱文忠與夫人相擁坐於榻前,望著榻中睡夢香甜的遠兒倆人眼中的神色越發不舍,房內的燈火微微亮,房外的黑色似乎愈發的沉重,想要侵占整個大地,就連這間屋子都不放過。
夫人貼靠在朱文忠的肩頭,輕聲道:「夫君!」,朱文忠應著:「嗯?」,「丁大師莫非是千古不出的「神韻」境界的絕代高人?」,夫人問道。
朱文忠有些詫異,回頭望著夫人,答道:「夫人何出此言?」
夫人說:「雖然妾身不懂如何區分境界,可跟隨夫君時間一久,也漸漸地有所了解,這些日子夫君的焦慮憂心妾身儘管愚鈍也早已看出,只是不知該如何為夫君解憂,今日夫君遇見丁大師之後氣色突然間恢復了往前的模樣,想來該是難事已經化解,以夫君的修為妾身從未見過有何事能夠難倒夫君,所以妾身才有此一問」。
「呵呵,夫人精明啊,不瞞夫人,早先有些事確實讓我焦慮不安,不過那都成了往事不提也罷,關於大師的境界我也不敢妄自揣測,嗯」,沉吟片刻後朱文忠又道:「我心中對於大師的境界也沒有一個清楚的劃分,就今日我所見,大師似乎並未修習道法武能法術靈符,仿佛常人一般,可我卻十分明白若是大師出手,我或許抵擋不住大師的數招」。
夫人看上去十分驚訝朱文忠的判斷,呆呆地盯著朱文忠雙手掩著張開的櫻唇,朱文忠望著夫人重重地點點頭表示他說的話一句不假,「不會道法武能法術靈符?夫君也只能抵達大師的數招而已,天吶,這也太不合常理了!」,夫人驚訝道。
朱文忠問道:「夫人,你今日可在大師身上看到七色寶石腰帶?」,夫人道:「大師抱著遠兒時妾身也曾打量了一番,正如夫君所說確實未曾看到大師佩戴七色寶石腰帶」。
朱文忠慢慢地說著,仿佛陷入回憶中:「今夜大師用一張普通的弓箭及百隻箭矢,就讓形狀不一色彩斑斕的煙火在高空綻放成遠兒的名字,當時我心中就做過比較,此刻的我或許能夠辦到,可除了藉助七色寶石腰帶的能量外,還需同等境界的靈符與法術的配合才或許可以辦到,夫人你有所不知,「夢鄉」四大洲奇人異事多不勝數,可我從未在任何史料中傳聞里聽說有人可以身懷同等境界武能法術靈符,莫說三種,就連兩種都從未聽聞,你說說大師該是哪種境界?」
「莫非「神韻」境界的天人也不行?」,夫人接著問道。
朱文忠搖搖頭苦笑道:「這也是奇怪之處,雖然自古以來我等把大境界劃分為「人才」「地寶」「天賦」「仙風」「道骨」「神韻」六大境界可那「神韻」境界中的天人自古都不曾有過記載,你叫我如何分辨大師是不是「神韻」境界的天人?」
「難怪夫君耳聞大師願意一力承當陪同遠兒奔赴青雲山脈之任後,從那憂心忡忡變成一副安心的樣子,想來遠兒此生當真是幸運非凡,定能一生平安喜樂」,夫人嘆道。
朱文忠輕輕撫摸著夫人的肩膀,不再言語,望著榻中沉睡的遠兒。
清晨的城主府前的廣場上,數百位城府侍衛嚴密地守護著四周,不放過任何一處可以闖進廣場的進口,府門前數輛馬車依次停放,朱文忠手右手牽著遠兒左手抓著馬韁,在夫人的陪伴下走出府門,丁亮早已經等候在府門外,望著走向他的朱氏一家,微微一笑。
丁亮仍然一身域外修煉服,別無其他,朱文忠握著遠兒的手掌輕輕一松,遠兒踏著輕快的孩童特有的步伐一步一步地走下台階,跑向丁亮,牽著丁亮的大手喊道:「大叔叔早上好呀!」,丁亮俯下身軀,右手輕輕一攬抱起遠兒道:「遠兒早上好」。
朱文忠與夫人嘴角掛著溫柔的笑意,眼神一刻都不移開地望著丁亮懷中的遠兒,倆人雙眼中的朦朧水汽漸漸蒸騰,夫人的臉上笑容帶著眼淚,真正地梨花帶雨一般,柔美中滿含不舍,朱文忠虎目一時朦朧,片刻後立馬清明如平常,牽著馬兒走到丁亮身前道:「大師,一路小心,這匹馬兒是追隨朱某南征北戰多年的駿馬,名為「追雲盧」,是匹不可多得的馬中龍,先前大師不喜馬車,只願「追雲盧」能合大師心意」。
「追雲盧」通人性,解人意,仿佛明白即將離開主人,低下馬頭貼靠著朱文忠上下摩擦著,微微地嘶鳴著,當真是匹萬中無一的良駒,朱文忠一手撫摸著「追雲盧」的額頭,一手捋著它頸脖的鬃毛,在「追雲盧」耳邊低語數聲,只見「追雲盧」四蹄輕輕地踏在石板上發出「滴、答、滴、答」聲,走到丁亮身旁,丁亮順手把遠兒輕放於馬鞍前部,右手按著馬鞍,回頭望望朱文忠夫妻二人,不知該講些什麼離別之語,無言中朝二人點點頭,輕踏馬鐙翻身坐於馬鞍上,攬著遠兒抓著韁繩,右手微甩韁繩,「追雲盧」邁動四蹄朝著前方踏步而行。
當丁亮的身影消失在遠方後的瞬間,夫人顆顆珍珠般的眼淚如雨而下,泣不成聲仍不肯收回目光,朱文忠攬著夫人腰間的手加重力量,以防夫人當眾摔倒地面,虎目中的水汽化作兩行清淚滑過臉龐,滴落的剎那間蒸騰成水汽,誰也無法瞧見朱文忠傷感遠兒離別時的失態之狀。
丁亮能感受到遠兒離開父母的濃濃不舍之情,因為他懷中的遠兒雖然極力壓制著哭意,可眼淚卻不受他控制一顆,一顆,又一顆地滴落丁亮的手背上,幼小的身軀如風中顫抖的細線,眼見城門就在眼前,丁亮俯下身軀在遠兒頭頂輕輕一吻,細聲道:「遠兒是個好男兒」,幾個字仿佛灌注了魔力,遠兒聽到後挺直身軀,抹去眼角的淚水,望著城門道:「大叔叔,遠兒一定要在不遠的將來再回「碎夢」城,回到父王母親的身邊」。
「碎夢」城城門處前一夜已經由府主的侍衛掌管,守城侍衛得到命令看到府主公子立刻打開城門放行,其他一切不得過問,那侍衛正是李達。
「追雲盧」一出城門立馬撒開四蹄,踏起塵土化作一道黑影奔馳在城外的直道上。
朱文忠備好的東源洲地勘圖中標明青雲山脈位於秦漢唐三國交界處,距離「碎夢」城足足有將近數萬里之遙,一路上跨州越府跋山涉水途中的奔波之苦自然不必說,途中的風景更是美不勝收,古鎮處處小橋流水,山是青山,水為綠水,城市繁華如夢,歌舞昇平,物阜民豐。
「追雲盧」的馬蹄踏足田野上,到處是風光,稻田裡青色的稻葉,馬蹄過處激起田中捕捉食物的飛鳥,驚動白色的、金色的、各種色彩斑斕的蝴蝶、蜜蜂,遠兒的童心此時綻放呼喊著尖叫著。
「追雲盧」的馬蹄踏足山林間,江山如畫,大河在腳下,蔥鬱的樹木在頭頂,飛禽走獸的嘶鳴聲呼嘯聲環繞周圍,遠兒掩蓋著心中的懼意,警覺地打量著山林中出現的各種動物,眼中興奮與懼意交融,神情緊張卻專注。
丁亮身上攜帶著由朱文忠開具的路引,路引上蓋著秦國皇室刻章,自然無人敢阻攔丁亮與遠兒的行程。
「遠兒,翻過前方的那座山,我們即將抵達青雲山脈,你可高興?」,丁亮與遠兒立於馬畔,站在山巔處的一塊大石上望著遠處的山峰。
「大叔叔,這山怎麼一座比一座高?真像台階一般哦!」,遠兒拉著丁亮的大手指著遠方的山峰道。
「哈哈,遠兒說的不錯,真的好像台階,不過那些台階都是為遠兒準備的,遠兒可有信心翻越?」丁亮笑問。
「只要有大叔叔在,遠兒就有信心!」遠兒用力握著丁亮的手道。
丁亮不由得一笑,摸摸遠兒的頭頂,遠兒回過身抱著丁亮的腰部,抬頭望著丁亮,清透明亮的眼神中滿是純真笑意。
當夜丁亮二人在山巔紮起帳篷,遠兒拾柴火,丁亮生篝火,以天為被地為床,星空月夜為畫景,虎嘯狼嚎為樂曲,嚼食著由丁亮親手烤制的食物,聞著食物的香氣,品著袋中美酒,望著睡去的遠兒,一股滿足之意在丁亮心頭升起,所謂浪跡江湖縱橫四海莫過於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