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試廣告1在跟老佟發了一通脾氣之後,佟童終於把所有力氣都耗盡了,很安穩地睡了一覺。筆下樂 m.bixiale.com待他醒來時,他發現自己躺在一間寬敞的獨立病房裡,布局跟張垚垚的差不多。佟童以為自己在做夢,當他看到張永明在病床邊守著他時,他更疑心自己在做夢了。
張永明把一摞厚厚的資料放在一旁,親切地問他有沒有什麼不舒服的。佟童渾身疼,但他鬼使神差地搖了搖頭。他打量著這間精緻的病房,張永明溫和地說道「這是你爸要求給你換的——你先別發火,我絕對沒插手,是你父親跟護士說,要給你換一間跟張垚垚一模一樣的病房,讓你好好休息,休息好了,才能有精力學習。」
擔心佟童的暴脾氣,張永明又補充道「確實是他交的押金,聽他說,是給你攢的學費。」
「瞎折騰!」
話雖如此,但佟童有些後悔了,不該那麼跟養父說話的。只怪當時太心急,傷口又疼得厲害,要不他不會對老佟發那麼大的火的。
老佟去超市買東西了,佟童醒來後,他正好也回來了。面對張永明,老佟不自覺地卑微起來,臉上始終掛著討好般的笑容。佟童剛剛壓制下去的火氣,差點兒又被他勾起來。
「張大律師,您怎麼在這裡啊?我走的時候,不是小慶守著他嗎?」
「那個女孩子回去拿書了,他們兩個都是愛讀書的好孩子,相比之下,我家那個實在太不懂事了。」
老佟客氣了兩句,張永明看到他棉服上印的字,便問道「您在昌和工作?」
老佟看了看印在胸口的「昌和」兩個字,笑道「是咧,我在昌和工作好幾年了。」
老佟大概混成了「正式工」,所以對工作單位格外自豪。張永明也沒有流露出任何看不起他的神色,只是笑著說「那還真是巧了,昌和的大老闆還是我家遠房親戚。不過我們現在也都不怎麼走動了,早就生疏了。」
不知是出於逆反心理,還是討厭張永明身上的優越感,這話在佟童聽來,無疑也是一種炫耀。不過張永明就此打住,對張家的產業反倒隻字不提。
佟童對他提出的賠償條件也提不起興趣來,張永明並不氣餒,他拿出一張摺疊得工工整整的紙條來,說道「張垚垚寫給你的,你先看看吧!」
「佟同學,很抱歉打傷了你,還把你家給弄得一團糟,不過你推我那一下的確很疼,我的腰受傷了,我也是氣不過。你的醫藥費,還有你家東西的費用,我父母都會賠給你,請你不要記恨我。張垚垚」
通篇沒有一個「我錯了」,也沒有一句真誠的「對不起」,佟童感受到的都是一個養尊處優的公子哥的優越感——你打了我,我才報復你。把你打傷了又怎樣?反正我爸媽有的是錢賠給你。
不過佟童也知道,張垚垚做到這份上已經很不錯了,而且,肯定是張永明做了大量的思想工作,張垚垚才肯屈尊寫這張紙條。果不其然,張永明說道「我常年忙工作,疏於對他的管教,他又是爺爺這邊的四代單傳,被家人寵得不像樣子。我磨破了嘴皮子,才讓他寫下了這段話,真是越長大越不好管啊!」
佟童將紙條收了起來,隨意地扔在床邊,說道「那倒是辛苦您了。」
如此孩子氣的氣話,讓張永明笑出聲來,他說道「我剛聽別人說起了你的身世,說實話,我很佩服你,要是我兒子有你一半懂事,我也就知足了。」
老佟急忙打圓場「孩子要慢慢教,不能跟他著急。張同學也算道歉了,佟童,你也別太小心眼了。」
佟童雖然沒有釋懷,但也沒有繼續耿耿於懷。他看著氣度不凡的張永明,又想起了趾高氣揚的張垚垚,他想,以後無論如何也要比張垚垚更有出息,至少要達到張永明這個高度才行。
他正在想著,病房門又一下被推開了,耿小慶背著一個大書包,氣喘吁吁地闖了進來。她馬馬虎虎地衝著張永明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接著把書一本一本地拿了出來「你的英語生詞本,理綜模擬題,高考文言文大全,孫平安給你的數學錯題本……數數,還有沒有漏掉的?」
「沒了,謝了。」
耿小慶甩了甩酸痛的胳膊,抱怨道「都怪你,把我寶貴的學習時間全給耽誤了。我跑來跑去,又給你收拾東西,不知浪費多少時間呢!也就是你,要是換做其他人,我才捨不得浪費這個時間呢。」
佟童好脾氣地哄道「好啦,我都說謝謝你了。我先看會兒書,待會兒一起吃飯吧!」
張永明微怔片刻「你不靜養幾天?這麼急著學習?」
「嗯,留給我的時間不多了。況且錯題本還是借的別人的,我得儘快給別人還回去。」
「有毅力。」張永明讚嘆之餘,又頗為羨慕「張垚垚的條件比你好多了,可是他一點兒都不上進,真應該讓他向你學習。」
佟童就納悶了,張永明不是很忙嗎?怎麼還不走?賠償什麼的,他跟老佟說就行了,佟童壓根就不感興趣,他留在這裡幹啥呢?
佟童衝著耿小慶使了個眼色,耿小慶便很默契地把床搖了起來,又把桌子拉了起來,待一切設置妥當,佟童便拿起錯題本翻開了起來。他這相當於變相地下了逐客令,希望張永明不要再打擾他了。
佟童兩隻手上都纏著繃帶,翻起書來很吃力,但他不想讓別人幫忙。儘管張永明還沒走,他已經專注地看起書來。耿小慶感嘆他太拼命,佟童卻想著,他得格外爭氣,張永明還是他的目標呢!
佟童握不住筆,耿小慶終於看不下去了,為他合上了書「等手上的繃帶拆了再看書!」
「沒事。」佟童又翻開了「你上小學的時候,抄書抄得手都破皮了,你不是還把筆綁在手上,繼續抄麼?」
「哎呀,你跟我不一樣,我那是跟我媽賭氣,做給她看的,要不她不肯掏錢給我買書啊!你沒必要這樣,先養好傷再說。」
張永明聽得一愣一愣的,他讀書那時,物質生活遠不如當今豐富,但他從小錦衣玉食,從來沒過過一天苦日子。聽了這兩個孩子的對話,他居然十分動容,再度哀嘆自己的兒子不懂得珍惜。
張永明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很是尷尬。佟童翻著本子,頭也不抬,直截了當地說道「張律師,按理說,我應該感謝你,可一想到你是張垚垚的爸爸,我實在說不出『謝謝』。您也別在張垚垚面前說我如何如何,免得引起他的厭惡,再來報復我。」
「佟童……」耿小慶小聲勸道「張律師是好人……」
「我只管學習。」
張永明摸清了佟童的脾氣,並不跟他生氣。他讓老佟和耿小慶出去,他有話要單獨跟佟童說。佟童說道「您長話短說吧!我得抓緊時間準備高考。」
「你這個直來直去的性子,跟我以前的一個朋友很像。你的眼睛,也幾乎跟他一模一樣。」
難怪他總是盯著我的眼睛看……佟童這樣想著,抬起了頭,頗有些意外「為什麼是以前的朋友?朋友不是一輩子的嗎?」
到底還是個天真的孩子。張永明啞然失笑「我本來也這樣想的,但是世事難料,我跟他鬧掰了,好幾年都沒跟他聯繫,以至於他過世了我都不知道。」
張永明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又說道「或許是覺得你像他,我才跟你說這麼多。好了,不打擾你了,你好好學習吧!」
他的傷感十分真切,好像他本人也是個特別真誠的人?佟童有點兒後悔自己的冷淡了,他脫口而出「有個事我一直想問你來著。」
「什麼?」
「你寫過詩嗎?」
面對佟童的疑問,張永明明顯詫異了一番。寫詩?那已經是很遠以前的事了,就連他的妻子和兒子都未必知道他曾經瘋狂地熱愛詩歌,這個孩子怎麼知道?
佟童說道「語文老師給了我一本詩集,叫做《刺芒》,裡面有一首詩,叫做《這個時代的麵包與愛情》,作者是張永明……可能是跟您重名的人吧!」
「不,那就是我寫的。」張永明怔怔地出神,又重複了一遍「的確是我寫的。」
自己寫的詩被收錄進了詩集,那應該很自豪啊!張永明為什麼會神情恍惚,還有些哀傷?難道是他的「麵包與愛情」並沒有圓滿的結局?
「張律師……?」
「唔……」張永明搖了搖頭,自嘲道「年紀大了,精力不濟,最近總是走神。」
他頓了頓,又說道「我當年高考,是港城的文科狀元呢!我想去北大中文系,但全家人都反對,他們希望我選擇一個實用性更強的專業,沒辦法,我只好學了法律。要是我再倔強一些,說不定我早就成了著名詩人了。」
「不一定非要去中文系,才能當詩人吧?」佟童說道「我爸——我是說我養父,他經常跟我說,好多有頭有臉的人都會寫文章作詩什麼的。」
張永明笑道「我忙得團團轉,實在沒精力寫詩。對詩歌,我還是心存敬畏的,只有心性純真的人才能寫出好詩。我呀,當個賺錢的生意人就好了,我可不想當什麼『空頭文學家』。」
佟童今非昔比,他在課外讀物上看到過,魯迅先生就不希望他兒子當什麼「空頭文學家」。看來,張永明的確是個很清醒,又很真誠的人,佟童越來越後悔,之前錯怪了張永明。
張永明離開之前,跟佟童說道「你不是有《刺芒》那本詩集麼?我剛才跟你說的那位朋友,他是我們當中寫詩最厲害的。《刺芒》就是他寫的。」
佟童只是點了點頭,並沒有什麼感觸。張永明笑了笑,說道「要是你願意,以後別喊『張律師』,喊我『張叔叔』吧!要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可以隨時找我——提前聲明,我這麼做不是出於同情,也不是想替張垚垚道歉,只是因為——跟你很投緣。」
。測試廣告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