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之痕 第四百零三章光輝的宿命1

    神樹的位置並不難找，即便在倒影世界，它也依舊如同地標坐落在魔物村莊的盡頭。莉莉絲等人都留在村莊裡接受魔物的熱情款待，所以林秋這一路上既沒遇到人類也沒遇到魔物。當他抵達莉莉絲描述的方位時，發現那尊石碑早已毀壞了，留下的只有一地粉末，以及……在坐在石碑面前發呆的溫婉女子。

    「哦，你來了有意思的『年輕人』。」溫妮莎回過頭，並特意在『年輕人』上加以強調，因為在林秋所說的故事裡，他便一直將另一個世界的自己稱為年輕人：「電器時代、高樓大廈和網絡？聽起來是一個很有趣的世界。」

    溫妮莎羞赧地笑了笑，解釋道：「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偷聽你們對話的，倒影世界是我的能力所化，這裡的一切都會被我感知到。」

    林秋說了兩個故事，一個聽起來虛幻而又遙不可及，另一個簡單明了。對這個世界的人而言，他們一定更遠相信後者，他們需要的英雄並不需要任何複雜的背景，他們只關心英雄肩負著的責任。

    溫妮莎卻不同。

    她在灰袍法師的撫養下長大，灰袍法師的智慧是任何人都無法企及的。在灰袍法師的構想中，在這個世界之外還存在著無數位面，在那些並存的世界裡或許也會有人類存在，甚至有可能他們形成了一套截然不同體系。

    林秋所說的第一個故事，恰恰印證了灰袍法師的推斷，而這距離灰袍法師的推斷已經過去了千年之久。

    「不，第一個故事是我瞎編的。」林秋滿不在乎地說道。

    「是麼？……她不能理解也在情理之中，但我由衷地希望你不要做出讓自己後悔的決定。」

    作為一頭從阿卡蘭度誕生前便存活至今的巨龍，溫妮莎見證了無數人的故事，但如果不是面對林秋，她並不會輕易下此定論。因為林秋實在和一個人太過相似了，以至於她幾乎能將那個人身上發生的事完全套用在林秋身上。

    那是人人心目中的偉人，直至今日，人們依舊記得他的名字。

    初代國王阿茲-特瑞斯。

    那是充滿傳奇的一生，自阿卡蘭度陷落後率領逃難者遠渡重洋來到賀露提雅這片土地，他聯合眾人建立起了賀露提雅聯盟的雛形，他擊退了魔潮，在瑪蘭弗茵、夏諾雅等人的幫助下封印了天空的裂隙，這些功績值得被人永世傳唱，如果沒有如此光輝耀眼的人物存在，恐怕阿卡蘭度早就在深淵之眼降臨時滅絕了。

    然而相比於此，溫妮莎覺得初代國王讓所有人難以企及的是他廣闊的胸襟。當裂隙被封印後，殘留在這個世界的魔物完全陷入了劣勢，它們不再是人類的對手，紛紛藏進了山林之中。在這種情況下，阿茲-特瑞斯是第一個提出與魔物達成和解意願的人類。

    要知道當時據魔潮戰爭僅僅過去了十多年，他們被摧毀的家園還歷歷在目，人類對於魔物的仇恨空前高漲，在這種狀況下，阿茲-特瑞斯依舊做出了艱難的抉擇。他比任何都清楚如何了解戰爭。

    他見到了菲尼克斯與麥卡麗絲女王，並與這兩位昔日的仇敵分享自己的看法。他也和寒冬之龍赫蘿產生了不可撼動的羈絆。

    「聽起來熟悉麼？」溫妮莎忽然問道。

    林秋默然，他沒有領會到溫妮莎話中的含義。

    「阿茲-特瑞斯和赫蘿之間的關係，就如你和菲尼克斯之間的關係如出一轍。」溫妮莎見過了太多人類的一生，但如此相像的卻絕無僅有。恐怕唯一的不同的便是阿茲-特瑞斯出生要比提爾更加鼓舞人心一些。

    阿卡蘭度的王子。

    聖女定義的預言之子。

    能夠完美繼承聖輝的人類。

    在阿茲-特瑞斯記事前，就已然成了阿卡蘭度人民心中的希望。不過直到阿卡蘭度覆滅後，人們才知道希望之子真正的含義。

    「不過相信這些光輝的事跡你已經聽得足夠多了。」溫妮莎頓了頓，才繼續說道：「我知道你的來意，而且我也完全可以將生命之力分享給你……但在此之前，我希望你聽完有關初代國王所有的故事再來決定你要不要走上和他相同的道路。」

    因為，她已經能預見這條道路的終點了。

    在溫妮莎看來，阿茲-特瑞斯或許是一位無可挑剔的英雄，但他絕不是一個好的戀人。巨龍的生命漫長而又無趣，尤其在灰袍法師死後，溫妮莎的生活變得更為單調，而她唯一的興趣，便是以旁觀者的角度觀察人類的一生。

    她無數次重新審視初代國王走過的道路，得到的並不只有敬佩，更多的是惋惜與疑惑。

    溫妮莎為赫蘿惋惜，也為賀露提雅惋惜。

    「對了，你還不知道賀露提雅的由來吧？」溫妮莎又問道。

    林秋搖了搖頭。

    事實上當初代國王帶領難民逃難至這片大陸後，有不少人建議他用一些象徵著凱旋意味著的詞來為他們的新家命名，然而特瑞斯國王卻依舊固執地將這個全新的王國命名為賀露提雅。

    賀露提雅聯盟。

    賀露提雅在阿卡蘭度語中並沒有什麼特殊的含義，但這卻是初代國王戀人的名字。

    用戀人的名字命名自己一手創立的王國，這足以代表初代國王的對戀人的懷念。阿卡蘭度陷落斷開了他們之間的聯繫，而阿茲-特瑞斯作為人們的希望，他不得不放棄尋找，為他的人民開闢出安全的道路。

    溫妮莎無法揣摩初代國王的心思，事實上直至阿茲-特瑞斯迎接他人生中的最後一場戰爭之時，也從未清楚地表達過自己的對賀露提雅、對赫蘿的情感。

    她和這位被無數人奉為英雄的人類聊了很長時間——那已經是阿茲-特瑞斯人生中最後的一小段時光了，那個男人便懶洋洋地躺在石碑旁，溫妮莎十分驚訝。因為死亡帶給他的只是平靜，甚至還有一縷解脫。

    一如當初的灰袍法師。

    閒散地躺著，像是等待著自己一位遠道而來的老朋友。

    他們像是得到了一切，卻又像是什麼都沒得到。

    「而這，或許也是你的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