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守中回到客房,將夢娘喚了出來。
或許是因為身負道門河圖的緣故,在接觸到這個長盒子的時候,他明顯察覺到一縷縷較為陰寒的氣息,縈繞在盒身。
「夢娘,能看出這玩意是什麼嗎?」
姜守中問道。
夢娘接過長盒,仔細端量。
觀摩許久,夢娘說道:「這應該是一件用來鎮壓妖物的法器。」
法器?
姜守中蠶眉一挑,「也就是說,這裡曾鎮壓著一隻妖物?」
夢娘輕點螓首,纖嫩的指肚輕輕摩挲著盒身上的紋路,輕聲說道:「很厲害的鎮壓法器,比起欽天監鎮壓我的符籙並不遜色多少。而且上面還有一股我很熟悉的氣息,類似於」
美味
夢娘沉吟片刻,輕輕點頭,「有可能是,從散發出的氣味來聞,挺美味的。」
姜守中悄悄後退了兩步,與對方拉開距離,乾咳一聲說道:「這個確實也難為伱了,等回到青州,咱們再想想辦法。」
難怪有時候看夢娘雖然外表很端莊,可骨子裡透發出的媚,卻掩飾不住。
姜守中聽的瞠目結舌。
望著面前美艷動人的女人,姜守中忽然問道:
「夢娘,為什麼我感覺你最近怪怪的,好像從木嶺縣出來就不對勁了,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姜守中詫異,「初代?跟你同一時刻成精的妖物?」
夢娘笑道:「是種類之中,第一個成妖的物種。比如貓、狗、刺蝟,或是花草樹木。但不論怎麼說,妖氣復甦後,我是所有物種里,第一個成妖的。我的能力各方面要比它們強一些。」
姜守中恍然點頭,「原來如此。」
夢娘輕輕哦了一聲,步履輕移,朝著姜守中靠近了一步。
夢娘蛾眉微蹙,思索片刻後說道:「類似於妖氣復甦後,特有的初代妖物氣息。」
姜守中神情認真道:「夢娘,雖說你我因為利益被綁定在一起,可相處也這麼久了,算得上是朋友吧。
「怎麼?我在你眼裡很噁心?」
至少你是我為數不多,願意信任的人。如果遇到什麼麻煩,不妨告訴我,有能力幫,我一定不會推辭。」
但隨即,他的表情變得無比怪異。
「我本性為淫,一直苦苦壓制情之欲望,試圖讓自己更趨於人的理性。所以在這種情況下,我的修為很難再提升。
夢娘眸中露出幾分不悅。
姜守中聽明白了。
蛇精,蛇精,不魅惑妖嬈一點怎麼叫蛇精。
「沒,沒」姜守中連忙擺手乾笑道,「我就是覺得夢娘你是對的,離我遠一點確實比較好,畢竟女兒家的清白很重要。」
姜守中點了點頭。
夢娘攤開掌心,一朵粉色的彼岸花緩緩搖曳,「這是妖尊給我的彼岸花,可修複本源妖魂,將曾經體內鎮壓的氣息徹底驅除乾淨。
夢娘話語一頓,臉頰漸染淺淺的桃紅色,仿若晨曦初照下輕抹的胭脂,嬌艷不可方物,
所謂『造化人心,混合無間』,倘若心性搖擺不定,難守其真,欲感天道之妙,無異於緣木求魚。成就大道,自是難上加難。
也就是說,這盒子裡鎮壓著一隻其他種類的初代妖物。
不過也難怪。
感受到對方言語中的真摯關切,夢娘不由輕咬朱唇,眸中閃過一抹複雜神色。
她輕輕側過身子,螓首微搖,避開了姜守中的目光,以一種刻意保持的平靜語氣回應道:「沒什麼,你多想了。」
夢娘想了想說道:「我儘量試試,妖物之間的特性不同,有些妖物擅長隱藏,尤其是妖氣復甦後的初代妖物,其隱藏能力本就比較強,比如我。除非對面是很厲害的高手,否則很難察覺。」
夢娘一怔,眼波流轉,帶著一絲難以捉摸的情緒。
一旦強行提升境界,便會失去理性。先前積攢壓制的慾念,屆時將如江河決堤,奔騰肆虐,難以逆挽。最終將會沉淪深淵。」
姜守中面色古怪,這才想起夢娘是蛇妖。
但前提是,必須釋放出自己的本性。所以你明白,為什麼我這幾天有些故意躲著你了吧。」
妖物在入聖境之後,之所以修為變得緩慢,便是因為妖物性情最難取捨穩持。因種族特性的緣故,有些妖物天生暴戾,有些則天生溫善。而我」
會是何人鎮壓的呢?
聽著女人陳述,姜守中吃驚不已,疑惑問道:「那你為什麼不提升修為呢?有副作用?」
良久,她柔聲說道:「姜墨,其實我身為妖氣復甦後的第一隻妖物,修為是可以更高的,即便到不了最厲害的天人境,摸到羽化境的門檻也是很輕鬆的。只是我一直不願意提升修為,若當年能放開,或許欽天監也不會那麼容易將我鎮壓。」
夢娘幽幽道:「天下修士,無論是人或是妖,到了天荒境就講究修心,修本性。
所鎮壓的妖物又是何物?
望著長盒上鐫刻的鼠形圖案,姜守中心下一動,猜測道:「鎮壓的妖物,會不會是一隻鼠妖?」
回想余秀才所說的那個神秘白衣女人,姜守中猜測或許就是盒子裡之前被鎮壓的鼠妖,他問道:「能找到妖物在哪兒嗎?」
原本還有些尷尬羞澀的夢娘,看到對方畏葸退避的小動作,不由恚氣橫生,反增一番無名之火,就好像自己身上染著晦氣。
姜守中下意識後退一步。
夢娘再上前一步。
男人不自覺地的向後再退卻一步。
兩人之間,無形之中拉開了一場微妙的距離之戰,尷尬之氛漸濃。
往復之間,姜守中靠在牆壁上,退無可退,而夢娘則依舊步步緊逼,直至二人的距離幾近貼合,夢娘才停住了腳步,笑容玩味。
四周空氣似凝固,唯餘二人的呼吸相聞。
「夢娘,咱先冷靜」
女人身上那股渾然天成的馥郁香氣,似有形之物,悄然侵入呼吸之間,讓姜守中心神微盪,只得儘量貼靠著牆壁,額頭冒出細汗。
不是說夢娘不誘人,而是小姜真對玩蛇沒經驗。
而且他始終覺得,敢玩妖的人心理素質賊強。
若妖物能一直保持人形還好,但如果在行房的時候,對方突然變回本相,那不純純要人命了嘛,那場面真的不敢想,絕對頭皮發麻。
許仙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活活被嚇死。
「就這麼害怕我對你有想法?」
夢娘嬌顏微慍,向來自矜魅力無雙的她,內心頗為挫敗。
女人就是這樣。
你若殷勤,便會認為你貪圖她的美貌。
你若抗拒,便會生氣你忽略她的魅力。
尤其是漂亮女人。
姜守中訕訕道:「身為正常男人,肯定是有所期待的,但就怕突然變身。夢娘,我膽子小,口味也正常,你可別嚇我啊。」
變身?
夢娘面色古怪。
看著男人緊張的模樣,夢娘眼裡浮現一抹戲謔。
「變身?是這樣嗎?」
只見她瞳孔緩緩變化,金色豎紋蔓延開來,平添幾分詭譎。與此同時,舌尖輕吐,一抹鮮艷的紅色信子緩緩滑出猩紅的唇間。
女人發出呲呲的聲音,低沉嗓音中夾雜著絲絲魅惑。
「這變身不好看嗎?」
說話間,如火紅之穗的修長信子,輕輕吐展,舐過姜守中的脖頸,嚇得男人全身汗毛直立,全身肌肉不由自主地緊繃如弓。
「夢娘,別開玩笑啊!」
姜守中有點被嚇到了,連忙大喊。
誰能想到平日裡端莊的夢娘,撩撥起來竟如此大膽。
男人的提醒讓夢娘回過神來,視線落至對方脖頸那抹不經意的濕潤,俏臉頓時緋紅一片,這才意識到自己的惡作劇有些過火了。
夢娘忙收斂起輕佻的姿態,後退了幾步。
為了緩解尷尬,她輕咳了一聲,淡淡道:「放心吧,不到萬不得已我是不會釋放本性的,更何況你也不行,根本幫不了我。」
「啥意思?」
鬆了口氣的姜守中皺眉問道。
夢娘面無表情道:「你和妙妙發生關係我也看到了,說實話,對付一般女人你可以,但若是跟我你,根本不行。」
不行!?
姜守中瞬間火大了。
女人最討厭男人說她凶小,而男人最討厭被女人說不行。
這可關乎到一個男人的尊嚴!
姜守中正色道:「夢娘,你所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的,妙妙身子嬌弱,我才沒敢拿出全力。如果真要真槍實彈的來一場,我能打十個妹子。」
「呵。」
夢娘扯了扯嘴角,身形消失在屋內。
「夢娘!夢娘你別走啊!?」
姜守中喊了幾聲對方沒答應,撓了撓頭不滿嘀咕道,「我哪裡不行了,妙妙都說我是頭驢。」
——
三層,一間屋子裡。
客船管事跪在地上,不斷用手帕擦著臉上的汗水。
房間內,坐著一位削瘦的男子。
男子身披夜色般的黑衣,面部則覆以精工雕琢的猴臉木面具,正饒有興致的打量著桌上富商的頭顱。
男子正是天影組織里的猴子。
「船都還沒到地點呢,就先死人了,真是晦氣啊。」
猴子摸了摸富商的腦袋,扭頭看著管事問道,「我說老李,你不是說這船上的客人都不會有什麼麻煩嗎?怎麼眼下又是妖物的,又是六扇門?」
管事無奈道:「小的也沒想到這船上竟然會出現妖物,也沒料到那姓楚的和姓姜的竟是六扇門,不過請猴爺放心,馬上就到計劃的地點了。到時候別說是妖是六扇門,便是神仙來了也得死!」
猴子將頭顱放在手裡,一邊隨意拋擲著,一邊慢條斯理地說道:
「總之這場祭祀能否成功,就看你的表現了。成功了,你想要的那些我們都會給你,包括你那位老闆的妻女,倘若失敗了」
說到這裡,猴子故意停頓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冷冽的光芒。
「猴爺!我一定能成功!」
客船管事握緊了拳頭,語氣堅定道,雙目之中閃爍著精光。
猴子冷冷一笑,再次將那顆頭顱高高拋起,丟在桌子上,起身淡淡道:「總之耽誤了主人的計劃,後果你自負。」
「是,是」
客船管事連忙點頭如搗蒜,態度極為恭順。
猴子腳步一頓,說道:「這船上有一個小姑娘叫冷靜,是天青府的大小姐。」
客船管事臉色瞬然一變,小心翼翼道:「猴爺,天青府的府主冷朝宗可是天下前十的高手,若是他突然跑來,會不會」
「這你不用擔心,天青府如今發生內亂,大長老奪權,他冷朝宗自顧尚且不暇,哪裡顧得上自己的女兒。」
猴子笑著說道,「只能說這小丫頭運氣不好了,上哪艘船不好,偏偏要上這艘船。不過冷朝宗若是派高手來接她,我們也不用管,不差她一個。」
聞言,客船管事放下心來。
眼前這位猴爺情報靈通,不會有錯的。
猴子走出房間,伸了個懶腰,隨即祭出飛劍踩在上面,朝著客船揮了揮手,「諸位走好,我就不送你們了,咱們下輩子見。」
說罷,身影隨著飛劍消失在夜色中。
——
為了查案,青州六扇門的楚器將客船每一個房間都進行了探查,並未有任何收穫。
他又來到余秀才的房間。
此時余秀才雖然臉色依舊蒼白,精神倒是好多了,看到楚器後連忙訴苦,
「楚大人,能不能別把我綁起來,我一個文弱書生能逃到哪裡去,況且這還是水上。縱有逃逸之心,也無脫身之術啊。」
楚器倒也沒為難對方,給書生鬆了綁。
楚器拍了拍對方身上塵土,和顏悅色的問道:「余秀才,你再仔細想想,這船上有沒有什麼奇怪的人。」
余秀才活動了一下酸麻的肩膀,無奈說道:
「能說的我都說了,楚大人,實在不行就等船靠岸後,讓官府來調查吧,反正兇手也跑不了。除非對方天上會飛,水裡會游。如果真是這樣,兇手也早跑了。」
楚器沉吟了片刻,便沒再詢問什麼,起身離去。
關上門,余秀才輕吐了口氣。
他抬頭看向天花板。
昏暗角落裡,一個如壁虎般攀爬著的白衣女人,沖他嘻嘻笑著。
余秀才吞咽了下唾沫,喃喃道:「鼠鼠也不是不可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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