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浪 第203章 這顆心

    電視上，徐精衛正在侃侃而談。

    「……其實我覺得這部電影真正最好的、最厲害的地方，是他最後的收尾，就是劉建明給陳永仁敬禮的那一下，你們注意看劉建明的眼神了吧？這是我印象特別深的一次，那個鏡頭，是彭向明拍電影、整部電影拍下來，應該是ng次數最多的一個鏡頭了，我沒記錯的話，應該是十七遍……」

    「對對對！這個地方是很講究的，就是……我特別佩服向明的一個地方就在於，《無間道》絕對不是一部簡單的商業電影而已，他這個裡頭，我當初看劇本，我就特別吃驚，他把這種宿命感，咱們東方人特別講究宿命，他最後這個鏡頭一出，那種……劉建明的複雜感覺，刷的一下就完全出來了！」

    「他想做一個好人！他不想、早就不想繼續給韓琛做臥底和幫凶了，所以他會對陳永仁這樣在毒販集團臥底多年，自己的對手，一個真正的警察，既羨慕，又敬佩，又嚮往！還有，你們不知道注意到了沒，最後的最後，劉建明走出電梯，笑了一下，注意到了是吧？那個笑，怎麼理解？」

    「有人說是得意，但你仔細想，如果真的是得意，他跟前面對陳永仁敬禮那一下，那個感情，是不是衝突的？但事實上，向明不可能犯那麼嚴重的錯誤的，我曾經建議他把這個鏡頭拍的更直白一點，但是他拒絕了，他有他的想法，我呢，哈哈，不便多說，你們等第二部吧！」

    「評價的話……作為一部商業電影吧，它的節奏、故事、人物，它的可看性，以及它的哲學感，最後的那種上升，升華，我給它打……一共多少分？哦，十分的話，我打9.9分吧！絕對是咱們華語電影的超級驚喜！商業電影的大成之作！」

    「最後差那0.1分，是因為很遺憾，這部片子不是我導的，哈哈哈！對，對，那時候向明找我，我一看劇本，馬上就喜歡上了，但是他說他要自己做導演，我說那我給你打個下手吧，後來我就給他監製嘛……」

    戴小菲盤著腿，坐在沙發上。

    表情不快，目帶憤怒與憂傷。

    隨手綰起的頭髮，簡單的睡衣睡褲，絲毫都不影響她的顏值和身段。

    即便盤腿坐，依然脊背挺直。

    她有著相當不錯的舞蹈功底，專業學過好幾年。

    前幾個月，她瘦了五六斤。

    畢業典禮結束之後回到劇組，把剩下的戲拍完，她就沒再接戲，回到家裡歇了一個多月，這才又長胖了一點，但依然沒有恢復她的正常體重。

    對於一個身高168，體重常年在九十三斤上下的女孩子來說，瘦了好幾斤，已經很顯眼了——結果，她這才剛剛覺得心情舒暢了一點，居然就又聽到了某個人的消息。而且是鋪天蓋地的，想聽不見都不行。

    《無間道》首映禮在燕京盛大舉行，xxx、xxx、xx紛紛到場恭賀。

    《無間道》首日票房2.07億，斬獲當日票房榜冠軍。

    《無間道》票房破4億，好評如潮。

    彭向明率隊赴吉宣傳，談及《追夢人》與《無間道》之間的關係。

    《無間道》票房破7億，業界與影迷一片讚揚，稱讚彭向明有「名導之姿」。

    《無間道》票房破9億，彭向明被贊國內第一帥導，彭向明笑言，把那個導字去掉，自稱在導演上還是個小學生，但是覺得自己的確很帥。

    連續五天破2億，《無間道》票房順利突破11億，今日止步11.64億。

    ……

    鋪天蓋地，全是《無間道》，全是彭向明。

    微博上，微信群里，朋友圈裡，電視機上，甚至新聞上……全是。

    此前《今日暢談》一直都沒動靜，結果昨天晚上還是把徐精衛請過去了，做了一期節目，基本上也從頭到尾全程吹捧。

    戴小菲昨天晚上看完之後，刷影評一直刷到十一點。

    從最初的驚訝、愕然，在看了那麼多影評之後，漸漸變為麻木。

    渣男！

    就因為那麼一點小事，就非得跟我耍脾氣，電話也不接，微信也不回，我都不要求你說愛我了呀，難道我就不能稍微耍一下小脾氣嗎？

    我是女孩子呀！

    我在你眼裡，就那麼一錢不值嗎？

    你就不能再最後容忍我一下嗎？你就不能稍微的、哪怕稍稍微微的讓我一下嗎？只是安排個助理稍微攔了一下而已啊！

    不行嗎？

    很難嗎？

    他拍的電影就那麼好嗎？能拿到十幾個億的票房？甚至小紅花和喵眼電影給出的預估票房，都在20億左右？

    我的《戀愛天使》票房才……

    渣男！

    電視機里，《今日暢談》的重播結束了。

    戴小菲抬手，關了電視機，把遙控器隨手一丟，不由得就又嘆了口氣。

    其實後來傷心於彭向明的絕情，她一度強迫自己想都不許再想他，但偶爾午夜夢回，她忽然想起來的時候，也隱隱地想到過，可能問題正是出在助理身上。

    埋怨歸埋怨，恨他歸恨他，他的邏輯，其實並不太難懂。

    兩個人之間，你怎麼跟我鬧脾氣，我都笑嘻嘻的接著，碰了你多少次的冷臉兒，下次我還湊上去，直到你消氣了為止。

    但是這件事情里，是不允許出現外人的。

    你安排一個助理過來攔著我，什麼意思？變本加厲了唄？

    兩個人之間，那叫耍脾氣，男女之間嘛，打情罵俏而已，可一旦有哪怕一個外人加入，尤其還是自己把一個外人主動引入，那就變成了拿架子了。

    他那麼傲氣……有才華的人都傲氣……他當然受不了。

    可是、可是……我當時就是沒想到啊！我根本就沒往這方面想啊！我真的就只是在耍脾氣而已啊！

    這能怪我嗎？

    那就算怪我，我後來知道錯了，我都主動給你打了那麼多次電話，你一個大男人，就不能給我個台階下嗎？

    反正就是……渣男！

    其實，都怪自己，當初太不要臉了，那麼主動的就送上去了，所以人家已經到手了，就不拿你當回事了唄！

    渣男！渣男！渣男！

    但是……再想想，其實也的確有自己的錯。

    唉，當初是怎麼了，傻了嗎？明知道他那麼驕傲的一個男人，天才嘛，何苦拿這種小事情一再的揪住不放，來刁難他？

    明明那麼喜歡他，那麼愛他，耍的什么小脾氣嘛！

    不，根本原因就是他是個渣男！

    一定是！

    自己就算是有錯，也是小錯，他但凡對自己有一點……都不說愛情，哪怕是感情，自己都那麼謙卑的主動聯繫他，主動討饒了，他都該原諒自己的！

    渣男！渣男！渣男！

    花心鬼！冷血人！沒有感情！

    死彭向明！

    你小肚雞腸！

    「啊……」

    戴小菲忽然抱住自己的腦袋，叫了一聲，自己苦惱的不行，甩了幾下腦袋，站起身來，在屋裡狂走。

    不一會兒，她的助理拿著一份明顯是劇本的東西，上樓來，正好看見戴小菲的頭髮也散開了，穿著睡衣睡褲披頭散髮地在屋裡焦躁地走。

    「菲菲……」她試探性地叫。

    戴小菲站住，扭頭看她。

    「你沒事吧？」胖助理問。

    「沒事！」

    她有些沒好氣，恨屋及烏。

    我這助理也是笨，當初勸我一句啊你！

    「那個……牛姐把劇本發過來了，我給你列印出來了，你要不要看看？」

    「啊？」戴小菲從自己的癲狂狀態里回過神來，「哦！」

    她想起還在燕京的時候，經紀人牛姐說的那部電影，嘆了口氣，想了想，走過去，接過劇本，看了兩眼，見助理轉身要下樓，忽然叫住她，「噯……你……最近出去看電影了嗎？」

    胖助理愣了一下，搖頭，呆呆的，「沒有啊，最近我不是一直都在陪你嗎？」

    戴小菲想了想，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說：「你現在就訂票，咱們一塊兒看電影去，我請客！」

    胖助理遲疑了一下，點頭，「好啊！訂哪部？」

    戴小菲張了張嘴，說：「最近哪部最紅就……」說到半截，她停下了，低頭片刻，擺擺手，「訂《無間道》吧！」

    「呃，那是……彭……」

    「我知道！不用你提醒！」

    胖助理縮腦袋，轉身下去了。

    一個多小時之後，戴小菲穿著風衣、戴著墨鏡，很低調地趕到了一家附近不遠處的電影院，等到檢了票進去，她下意識地在影廳里打量了一圈。

    上座率還行，有個兩三成的樣子。

    今天應該是《無間道》上映的第六天了，中秋節假期也結束了，能有這個上座率就相當可以了。

    電影很快就開始了。

    看了那麼多影評，還聽徐精衛在《今日暢談》上吹噓了兩次了，戴小菲帶著極高的期待和挑毛病的心態，開始看。

    電影的開場展開極快，很快就拉開了敵我雙方的對峙。

    焦點問題也無比鮮明。

    看著看著，她不知不覺就把開始的目標給忘了，被故事給吸引住了。

    故事高潮迭起，懸念十足。

    她看得全神貫注。

    等到電影快要結束的時候，她果然就看到了在《今日暢談》上被徐精衛和另外一個嘉賓反覆提起，並從各個角度去解讀的那幾個鏡頭。

    這個時候，看過了前面的整部電影，她不由就覺得心中五味雜陳。

    仔細看，劉建明嘴角勾起的那個微笑，似是得意，似是感慨，似是慶幸。

    他真的能如願地做個好人了嗎？

    所有知道他真實身份的人，全都死了。

    和千千萬萬看電影看到這個時候的觀眾的反應基本相同，她也不由得嘆了口氣，只覺得心中情緒複雜得很。

    然後，彩蛋就來了。

    故事的懸念一下子就又勾了起來。

    這擺明了是還有續集！

    終於，電影結束了，字幕開始上行，放映廳的燈也亮了起來。

    不少觀眾都開始起身，一邊竊竊私語地跟身邊朋友聊著心中的感慨，一邊往外走。戴小菲先把墨鏡帶上，然後和助理一起，也跟著站起身來。

    往外走的時候，她不由下意識地想到：他真的好有深度啊！不愧是才子！

    果然就像那些影評里說的，國內拍文藝片能拍出深度或情懷或哲學的導演，是有的，好幾個，能拍商業電影拍到票房大賣的導演，也是有的，目前十億票房俱樂部里的導演，就有九個了……

    不對，彭向明現在也是了，所以一共有十個了。

    但是，能把商業片拍到節奏緊湊、高潮迭起的同時，還能把整個故事上升到哲學的層面，在享受了電影帶來的精彩故事的同時，還能讓人有回味的導演，卻是不多的——整個國內，恐怕湊不夠一個巴掌數。

    怪不得有人認為他有「名導之姿」了。

    可惜是個……渣男！

    …………

    回去的車上，戴小菲獨自一人坐在後排，忽然就沒來由地嘆了口氣。

    算了吧，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他現在是大導演了，十億票房俱樂部導演。

    他本來就不愛自己，只是想睡自己，偏偏自己還那麼賤，主動送上去讓人睡了，現在對他已經是連一點點的吸引力都沒有了。

    還想著他幹嘛？找虐嗎？

    他現在說不定又瞄上了哪個漂亮的女孩子了！

    哪裡還記得自己！

    他本來就帥，又是音樂才子，自己是知道的，他對女孩子的吸引力，簡直強大得可怕，更何況現在拍了部電影，居然又拍的那麼好，不但已經大賣，而且口碑還強到了這個程度，一個「名導」的光環就又戴在頭上了。

    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子哪怕什麼都不要也願意跟他上床，圈子裡那些女演員就更是……呵！在圈子裡待了那麼多年，還能不知道她們的德性？

    我就做個孤獨的我吧！

    車子開進了別墅小區，戴小菲的心情仍有些低落，助理也不敢打擾她，任由她自己又回到了樓上去發呆。

    忽然一陣電話鈴聲響起，她掏出手機，一看是自己經紀人的電話，無奈只好接通，就聽經紀人在那邊問：「菲菲，怎麼樣了？心情好點兒了沒？」

    心情好得起來才怪！那個渣男居然把電影拍的那麼出色！

    戴小菲隨口回答，「我……還行吧？怎麼了？」

    經紀人說：「多去海邊走走，散散步，那邊不是也有山嘛，去爬爬山！」

    又是這一套話。

    「嗯。我知道。」戴小菲隨口應答，問：「有事兒？」

    「那個……劇本你看了吧？感覺怎麼樣？」

    「哦……」戴小菲這才回過神來，剛才徹底把劇本的事情忘得沒影兒了，「我還沒來得及看，我一會兒就看，看完了給你回話。」

    她對身邊人一貫都是如此的溫柔，少有會跟人嗆聲。

    當初對待彭向明的時候，已經是罕見的發火了。

    因為當時的確被那個渣男給氣到了。

    電話里，經紀人卻忍不住勸說，「這部戲計劃投資七千萬，實投！最近那部《花好月圓偷偷愛》你看了沒？這部戲就打算走那個路子，都市愛情輕喜劇，那部戲賣得不錯，扛著《無間道》，票房都一億八了，到下線，兩億五千萬問題不大！要不是遇見了《無間道》，那部戲過三億都有可能！」

    「咱們這部戲，就奔著那個目標做！連導演都準備把《偷偷愛》的導演鍾善芳請過來，女導演，拍這種戲更細膩！」

    「那還算不錯了。」戴小菲想。

    於是，她「嗯」了一聲，算是回答。

    但還是忍不住想：「你們怎麼就總是想這些路數呢？就不能自己拿出點創意來？像《無間道》，都說警匪片不行了，人家不是照樣拍的好看？結果到了你們，就會拿這些跟風的東西來糊弄我！「

    不過想歸想，她也知道，在搞砸了《戀愛天使》之後，公司還敢繼續給自己砸幾千萬，衝擊下一部電影，就已經是很捧了。

    別的也壓根兒不該奢求。

    「男主角方面，正在聯繫秦園，就《無間道》裡演男主角陳永仁那位，他現在火得很，雖然他是鳳翔影視的人，但是老秦說請來問題不大，到時候你跟他搭戲，又是這種愛情輕喜劇的路子，比《戀愛天使》靠譜！他演技好，還能帶你！」

    雖然以前壓根兒在圈子裡就沒怎麼聽說過有秦園這麼個演員，也不知道彭向明是從哪裡把他找出來的，不過……演技的確不錯。

    《無間道》裡的一幫演員，演技都很好。

    戴小菲深吸一口氣，「嗯。」，她又回答。

    經紀人卻是聽出了她的語氣有點不對，「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嗎？你不喜歡秦園？我跟你說啊，菲菲，可別任性，我聽說現在秦園對外的報價已經是六百萬一部戲了，大家都在搶他，說不定得八百萬才能拿下來！」

    「老秦是準備先說服鍾善芳導演，然後帶上你們倆一起，去登門拜訪，才有把握能請動他，不然可不好請！」

    「嗯。」

    深吸了一口氣，戴小菲又這樣回答。

    「你到底怎麼了？」

    經紀人多少有了點不高興。

    戴小菲雖然火，但她也是東勝傳媒旗下娛樂經紀公司的副總，位置可也不低，無緣無故得，還不至於就怕了戴小菲。

    關鍵是她的態度，懶散的叫人惱火。

    「沒事兒。」戴小菲回答。

    語氣不溫不火，但對她相當熟悉的經紀人，卻還是能聽出很不對勁的語氣。

    於是她的語氣開始多少有些不舒服，「你到底怎麼了？一個月了寶貝兒，躲起來不見我！你到底什麼意思？」

    你問我什麼意思？你問我怎麼了？

    我特麼失戀了！

    我被個渣男玩了，還玩完了就被丟了！

    我現在就特麼是個怨婦！

    偏偏我還不能跟任何人說——不能跟老爸說，不能跟你說，連助理都特麼沒法說！

    因為是我自己犯賤，自己送上門去的！

    我特麼只能自己躲起來舔傷口！

    你說我怎麼了？

    我不爽了！

    我不爽那個渣男居然拍了一部那麼牛逼的電影了！

    我就是不爽了！

    你還拿他來刺激我！

    …………

    砰的一聲！

    心裡似乎有什麼東西，一下子就炸開了。

    她就是感覺憋屈，就是想要發泄。

    於是，她平靜地說：「你們找秦園，我一點兒意見都沒有，不過你們最好先問問他，讓他去問問他的導演，跟我演情侶的話，我就站到他面前，他敢親我嗎？」

    說完了，她憤怒地當即掛斷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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