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國公見他儀貌俊朗,這等清淡風姿世間罕有,氣質與胸懷更不輸於任何一位皇權貴胄,正因此,他對他的話有八分信任二分生疑。
一個人素未謀面,平白無故說要救你,他的目的為何?陳國公的心中戒備乃人之常情,便直言道:「閣下你捨身救我便是我的恩人,怎奈我有要事去辦,實屬不便……」
玉冥怎會在乎他的方便與不方便,徑直回道:「國公大人來繁衍城自然是有要緊事,我絕不橫加干涉。」玉冥試圖從他的角度考慮問題,而他也僅是想跟著他找到寧無闕而已,「就是要刺殺你的人一路北上,斷不會在這關鍵時刻放棄刺殺,俗話說多一人多一個幫手,你可有想過自己單槍匹馬,沒命活啊?」
陳國公恍然驚色,這些年雖風光不在,卻無人敢用這等篤定的語氣來「教訓」他,令他對玉冥高看了幾分。
「公子你的話既已說透,我陳尚賢怎能不知好歹枉顧好意,不知公子可否告知名諱?」陳尚賢真心想看看這位來人的身份。
玉冥抬眼瞥向城外的天空,那片被高聳的護城牆體遮擋的天空只能窺見一小片蔚藍之色,他莫名地心覺親切,在這塵世之境久了,他早融入其中,便是不能當自己不存在,嘴皮微動,道:「玉冥。」
當「玉冥」二字被他吐出時,陳國公臉上浮現的神色變化堪稱精彩。
「玉冥?可是齊國那位……玉冥公子?」
原來陳國公並非兩耳不聞窗外事。
玉冥眉眼一裂,笑道:「我是誰又有何干係,國公大人你的正事要緊。」
見玉冥刻意隱瞞身份,陳尚賢便識趣地不再追問,懵懵地道:「是、我得去趟慕府。」
陳國公多年前來過繁衍城,而如今無下人引路,繁衍城的路況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他只得找街上路人詢問慕府位置,幸得慕府未曾敗落,舊址不改。
陳國公獨自上前去敲慕府的沉重大門,朝管事說明來意後,被告知慕公泉這幾日閉門未出,像在等待他的到來。
兩人在慕府的沉岩廳見了面,多年老友相聚自然要有一番絮叨,玉冥便是在廳外候著,他可不想聽那些煩人的舊事。
時辰約才過了一炷香,一陣笛嘯之音響徹沉岩廳內外,玉冥側回身看向毫無動靜的沉岩廳,待眉頭皺起時,眾多的黑衣刺客自四面八方翻牆湧入。
整個慕府面積不大亦不小,刺客們卻未花費多少功夫便找到了沉岩廳所在。
在玉冥肅身戒備時,陳尚賢同慕公泉趕出大廳外察看狀況,管家奔襲進院道:「老爺!有刺客!」
慕公泉摸了摸下巴上的鬍鬚,對一旁的陳國公道:「沖你來的。」仿佛早有預感的樣子。
陳尚賢見玉冥還留在院中,不由想起他方才的話,刺客們不會放過這個千載難逢的時機,而他雙拳難敵四手,確實需要幫手,卻也不能拖累慕府。
「公泉,慕府不能有事。」陳尚賢渾厚有力的雙手覆蓋在慕公泉手背上,他用力一握,道:「我從後門出去引開他們!記住我剛才的話。」刺客的動作如此之快,他必須保證慕府不受牽連。
慕公泉阻攔他,怒道:「我慕府怎怕被牽連?如若擔心被牽連其中,早與你斷絕書信往來,何須等到這個時候!」
陳尚賢卻道:「在途中,刺客們由那四皇子帶隊,現今這批……」他竟真信了永嘉侯的話,四皇子或一路在放水。
不待陳尚賢多言,最先冒頭的幾名刺客氣勢洶洶地向陳尚賢提刀奔來,玉冥動作迅捷,飛速出手擋住了刺客的截殺。
對付幾名刺客,玉冥自不用使全力,三兩下解除危機後,他便對陳尚賢道:「慕府的侍衛擋不了這幫刺客。」
陳尚賢當機立斷,朝慕公泉做最後的囑託:「公泉,保重!」說罷,他便拉上管家的右手,示意讓他後門帶路。
刺客接二連三地湧現,慕公泉無心再阻止他離開,只朝天對府內的侍衛大喝著:「來人!將闖入府內的刺客通通殺了!」
既然刺殺未曾停歇,那也無需再留情面。
刀槍拼撞聲四起,慕府侍衛雖在實力上稍弱,卻能拼死抵抗。
玉冥毫不遲疑地去追陳尚賢的腳步,他未必是有多想護他,只這機緣巧合下,他無法再置身事外。
陳尚賢從慕府後門出逃走去,刺客目標明確並不戀戰,紛紛追趕而出,由是,慕府的家眷並未有受難。
慕府這一出,將陳尚賢在繁衍城內的黨羽徹底地暴露了,而這是陳國公料想不到的,他還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像過街老鼠般被追著打。
這等遭遇,他在經歷這一路的刺殺後,再也無心顧影自憐了。
慕府鬧出的動靜不日便在繁衍城內瘋傳,潛伏在繁衍城裡的陳俊一便是得到了陳尚賢的消息,尋著陳尚賢被追殺的路徑一路悄然摸索,最終匯聚在城西聚莊巷附近。
經此一遭後,陳尚賢便是住進了驛館,在呈上奏摺等待面聖的時光里,正式由暗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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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國公的到來,將繁衍城由遊絲般拉扯的細微平衡徹底打破,不安的氛圍像蛛網般暗自增長。
未來的走向誰也道不明,只期盼著這場硝煙的爭鬥能夠早日終結。
刺客在繁衍城內不敢大張旗鼓行動,而陳尚賢終於不必再藏拙,不知從何處張羅出了一大幫隨從侍衛,他大搖大擺地走進了承情殿英軒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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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東西街武德巷,四皇子永寧府內,刺有雲蟒紋冥青色錦衣的四皇子在凝夜紫的棋盤上落道:「這位陳國公藏得夠深。」
他對面之人道:「即便追殺一路、最後擒獲,你看不出他的深淺。」他平靜而溫和地說。
四皇子縹黃色冠帽搖了搖,道:「陳國公一生孤勇,我從未小瞧他,偏這次……」
四皇子沉吟片刻間,見侍衛姜寒進殿內後躑躅不前,便問道:「為何事。」
姜寒稟道:「回殿下,太子派人來問陳芊芊事宜。」
「太子?」四皇子沉響一笑,「懦弱的皇兄竟會為此出頭?」
「畢竟太子妃乃出自於趙府。」對弈的門客道。
「客卿以為,我是交,還是不交?」四皇子直問道。
門客慢慢品了一口茶,方放下道:「殿下不想交,不然何必將她藏於羽鳳閣。」
「不交?」四皇子頓了頓,「不交可不好。」
「我有一主意。」客卿眯了眯眼說。
「說來聽聽。」
「殿下不如……說羽鳳閣走水,如此一來,太子那怪罪下來也與殿下無關。」
「走水?」四皇子認真思考著客卿的話,不得不承認是個不錯的主意,「倒是可惜了羽鳳閣。」他最終輕描淡寫划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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