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云:
蒙冤好漢史文恭,畫戟如電叱域中;一朝相逢強中手,成就不敗鎮山東。
且說大軍殺出曾頭市來,行不百丈之遠,見那村坊里作勢的莊客,持刀槍湧出數百個銜尾竟敢來追,趙楚心有計較,道:「休與他捉弄,回馬殺去,教他自行將那陷阱機關填了,往曾頭市前寨中寨殺去,一把火,休論好歹,然後撤退!」[]
一呼百諾,這騎軍,百丈之外回馬,緩緩擠出陣勢,各挺器械,登時一聲喊,便那曾頭市莊客方堪堪盡出陷阱前頭,騎軍便已殺到眼前,措手不及,又無約束的,一聲喊,百忙裡往後便逃,但聽狼哭鬼號,教這騎軍亂馬踐踏死傷近半,又往那浮土處踏足,紛紛陷落,那陷阱里木刺蒺藜,盡都上了毒藥,中者傷口漸漸烏黑,慘呼漸漸消弭,竟這數百莊客,不過半盞茶功夫死傷殆盡。
軍里惱起石寶,破口罵道:「陷阱勾當,本是尋常手段,這曾頭市某也耳聞,江湖裡號稱豪強,怎生敢以歹毒害人?早晚踏平曾頭市,老小不留!」倒是秦明仔細,看半晌那坑裡毒釘毒刺,不解道,「看這手段勾當,卻非中原所有,軍中並不曾見——鄧飛兄弟,可知江湖裡有此等結陣法子?」鄧飛俯瞰半晌,搖頭不語,石寶厲聲喝道,「江湖裡也有使毒的,某卻未曾見過這等手段。」
倒是段景住呵呵笑道:「哥哥們何必著緊在此?曾弄老兒,本便是金國人,女真出身,他那國,不施王化,以獵中為佳,休看手段,此又有何怪?眼見去得遲了,教他四下里再起出機關,非是我軍之福。」
石寶道:「正是,且待殺入,最好衝破這鳥寨,拿了曾弄老兒,判他朝廷里人,敢與胡虜勾結,有甚麼面目以我為賊?!」李忠在一旁嘆道,「石寶哥哥哪裡的話?眼見這朝廷,竟與金國勾結共伐契丹,他也有盟約,只怕這曾弄趁機招攬莊客,也在前些日裡。」
趙楚登時將這打虎將刮目相看,有這等想,倒也非是無膽短視之人。
石寶一馬當先,順了土路殺入曾頭市內,見那撲火的便砍,有來幫手的便殺,一路並不停留,一馬直奔前寨關下,眼見關頭錦旗招展,旗下立住數人,不待叫罵,身後花榮疾叱喝道:「兄弟留心!」
但聽一聲金鐵交鳴,那艷陽下,刺剌擦出一溜火光來,竟是兩支羽箭半空裡交鋒,畢竟花榮藝高一籌,那關頭奔來鐵翎箭,教他一支奮力一格,噹啷墜落塵埃里,那花榮又起一箭,高聲叫道:「久聞飛天君王史文恭武藝驚人神箭無敵,花榮領教!」手起箭出,並不驚鬼泣神,恍惚便是天地間一流氣息,那城頭卻暴喝一聲,沛然一條大漢奮力一躍,眾人看時,正是方才依畫戟持雀畫弓者,便是史文恭。
倒是他躲開這一箭,心神鬆動不敢再持雀畫弓,可憐後頭挺旗三個莊客,教花榮那一箭自第一個心窩出,又入第二個胸口,再復出,沒入第三個咽喉不見,一箭穿三人,如此神射,縱然史文恭,忍不住脫口高聲喝道:「好神箭,史文恭不如!」
那石寶教他一箭,發作起心口惡氣,高聲叫道:「賊殺才,無膽匹夫,何不來決死戰?」
史文恭立在關頭大笑:「汝豈非無謀村夫石寶乎?某乃武榜進士,有名好漢,汝村野匹夫怎敢臨陣斗將?速教賊酋獻頭來,尚可留汝等從賊者全屍。」
石寶怒髮衝冠,後頭奔出個矮腳虎,笑嘻嘻道:「石寶哥哥,你這手段,本是極好的,只是不知叫戰本領。若論沖陣斬將,俺不如你,說起搦戰,你卻須讓俺三分。」
石寶便笑,道:「可見兄弟手段,他若敢出,某取他項上人頭為哥哥獻酒!」王英催馬往前,待要搦戰時,後頭趙楚漠然道,「兄弟且退,這等狂徒,殺之便是,何須費我口舌!」
當時分出一部人馬,將這前寨上下各處點起一把火來,其餘一部,緩緩押住陣腳,分開雁翎翅陣,中間拱出趙楚一騎,持大槍森然看住關頭史文恭,槍鋒直指其面:「匹夫史文恭,惡言辱我手足暫且不論,且來,某與你廝殺三百合,只為某看中你這畫戟。」
於武人,器械便是性命,趙楚一言,強似王英惡語百倍,縱然史文恭心中忌憚花榮神射,怒髮衝冠,喝令備起鞍馬,引三百刀斧手殺下關來,當面戟指叫道:「賊安敢大話,畫戟雖好,卻在某手裡,倘若本領不佳,看某殺你,正好這戰馬匹配!」
關頭湧出長官曾弄,喝令擂鼓助威,趙楚褪去大氅,以大衫臨敵,冷笑道:「老匹夫不必擂鼓傳訊,待蘇定小兒到時,已殺史文恭於關前。」史文恭催馬而來,迎面手起一戟直刺,高叫道,「久聞大名,十分不服,來戰!」
他怎不知趙楚大名?休說京師里傳言,便是大名府中斗陣盧俊義不分勝敗,史文恭自知其能不在己下,又知火焰駒雄駿,生怕一時不察失了先手。
趙楚哪裡懼他,躍馬一槍,將那畫戟竟視而不見,史文恭畫戟閃電般,如今心下卻大吃一驚,不意世間竟有遠勝於他的,忙將那一槍隔開,又使個鐙里翻,兩馬相錯時候,趙楚翻手一槍架開,照面便已交手兩合。
關頭鼓聲震天,關下火光遮陽,遠遠十數丈外,便覺炙烤不能禁受,那前軍鐵器,俱各無聲,凝立不動如山,雖陣型渙散不見架勢,虎狼一般,關頭曾頭市莊客卻覺那烈火焰里,突兀有森然冷氣撲面,放眼看,那軍衣甲破敗面容黝黑,便是手中器械,早已黯淡,卻在那陣里,血凝成甲一般有一道黯赤色光彩流溢,曾弄知曉,此乃百戰之兵,可敗,然不可欺。
言語間,那一槍一戟又交手三十餘合,只看一把黑槍,全然不見槍法蹤跡,似刀砍,似劍雲,似槍挑,似棍掃,勢大力沉,偏又快速無比,恍似一條烏龍,上下將個史文恭籠罩裡頭,畫戟雖好,卻為敵手壓了上風,急切間奈何不得。
又戰三十餘合,遠遠煙塵捲來,史文恭大喜,正待覷個破綻展開本領時候,陡然間那敵手暴喝一聲,突然直槍一挑,猝不及防,又落下風,走馬要閃開架勢,不及火焰駒快如閃電,前頭截住去路,趙楚又一聲暴喝,輾轉平生得意本領,大槍圈住史文恭畫戟輕輕一推,史文恭只覺虎口皮開肉綻,心慌意亂之下喝問道:「平生僅見,甚麼手段?」
趙楚大笑,又復一槍,手腕處抖力時候,那鐵槍竟分作兩點梅花般,成就一把長劍,舞蹈似往史文恭手腕上挑來,倘若中了,手筋須斷,大羅金仙也救他不得。
這畫戟,乃是史文恭心愛之物,在他手裡,敗盡山東千百條英雄,珍愛如性命一般。只是情勢危急,關頭曾弄高聲疾呼,史文恭無奈之下,只好奮力將那畫戟往趙楚面目一擲,撥馬便跑,又往身後看,石寶高聲笑罵道:「史文恭小兒,小心之心,世間豈有暗箭算人的小李廣?!」
趙楚一手接了那畫戟,眼看十分喜愛,這戟,刃長尺八,與壓柘木長柄牢牢楔焊,兩彎月牙兒小枝,寬比手掌,長約兒臂,淬以百回火,勾勒出妖異的藍。那畫戟長柄,鏤以百花圖,頭尾相接處,只妝飾以藍纓,恍如跳動幽火。這畫戟重有五六十斤,正是合手,當時笑道:「史文恭,倒多謝你畫戟,此物今日歸主,且教你看它張揚!」
將那大槍,得勝鉤上懸了,倒提畫戟指定煙塵來處叫道:「今賊俱至,眾家弟兄何所為?」
千騎喝道:「散發而擊,有何懼之?」
乃大笑,當先一馬,劈面撞入當面來軍里,原來正是曾頭市大火號鼓,蘇定與曾索不敢大意,只好依從往日教訓,撤軍回援,董平迎面擋住,及問時,畢竟不好直說,只好告之:「依史教頭號令,鼓聲大作時,便是強敵來戰,堅守不得,市內無論老幼,但凡食我粟者,定要持械回援,倘若不力,縱然勝之,也該問罪。」
董平也當了成真,忙聚三莊人馬來,教蘇定兩人引軍先行,他自後來。
這蘇定曾密二人,遠遠近了,只見前寨關前地已成赤,火如艷陽,蘇定還則罷了,將個曾密怒自心頭起,惡從膽中來,又知這一夥反賊非他能敵,便要蘇定催軍疾行。
哪裡想這一夥來勢極快,他方點整軍馬排開陣勢,前頭便已殺到。蘇定看當頭者紅馬畫戟勇不可擋,情知必是前鋒銳士,忙使點鋼槍要來迎接,那紅馬極快,畫戟極沉,只一戟,蘇定險險落馬,又一戟,刺中手臂,血流如注。眼見曾密不知死活獨騎來擋,蘇定駭地心膽俱裂,奮起平生力氣,勢如瘋虎趕後連挑三槍。
趙楚不禁側目,想必這漢子便是蘇定,不想他竟有堪堪只弱史文恭半分的手段。這等快馬衝擊,一旦錯馬而過,便不可回頭尋機,得了蘇定援手,曾密驚魂方定,卻不防趙楚身後便是何元慶,那雙錘泰山一般呼嘯而落,蘇定不敢抵擋慌忙讓開,正將個曾密大好人頭獻於錘下,只聽曾密聞風喪膽一聲慘呼,那錘頭獵獵的風,已將那面目割破。
這正是:
將英雄大名,成就不敗金身。
畢竟曾密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說。
ps:萬惡的盜號賊,我那qq里啥都沒有他拿去幹啥?十來天了,找不回來,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