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這種酒後勁很大。
被風一吹更容易天旋地轉。
這些幽州世家弟子一個都還沒有修到六品,真氣化解酒勁的能力都有限。
不過那種基本的危險感知還是有的。
驛館的門口,站在那裡的段紅杏對他們虎視眈眈。
就連醉得最厲害的衛羽都瞬間感知到了危險,渾身一陣冷汗,酒都醒了大半。
這名女子是誰?
絕對是個強大的修行者。
她呼吸之間,周圍的空氣里都像是有實質的刀光劍影在遊走。
而且此時她此時好像還充滿戰意。
而且還似乎就是衝著他們一伙人。
只有顧留白很清楚這是怎麼回事。
陰十娘這辦事效率可以!
這段紅杏一看就被刺激得不輕。
段紅杏鋒銳的目光在這群幽州世家子弟的身上梭巡,就像是即將上陣殺敵,要趕緊挑一柄好劍一樣。
她發現了人群之中的段艾和段酌微,略微猶豫了一下,然後看著段艾和段酌微道:「我姓段。」
段艾和段酌微愣了愣,接著兩個人瞬間回憶起家中書信的內容,明白了此人是誰。
段紅杏接著道:「我雖然和你們有些沾親帶故,但你們修行天資…委實不太行。」
段艾和段酌微頓時眉頭微蹙,這遠房親戚怎麼回事,趕到驛館門口來堵著,就是為了奚落自己麼?
段紅杏的目光很快落在衛羽身上,「你修劍麼?」
衛羽瞬間有些結巴,「我…我射箭。」
段紅杏看向宋秋,宋秋此時又有些反胃,哇的一聲轉身就吐。
段紅杏無語。
她看來看去,目光還是落在了華琳儀身上。
沒辦法,至少這華家的丫頭看上去真氣修為略高些。
「你真不是我對手。」
「我怕我全力出一劍,你就死了。」
「這麼著吧,你也別覺得我是吹噓,你在跟著裴雲蕖和顧凝溪的那群幽州子弟之中挑一個做學生,我也挑一個,若是你的學生能夠打贏我的學生,我就和你再比一次。若是你的學生怎麼都打不過我的學生,那也沒必要再比了。」
她的耳畔不停的響起陰十娘的說話聲。
「我就不信了!」
段紅杏看著華琳儀的時候咬牙切齒的,心想哪怕劍術略微不如你,我到時候不行來個真氣修為碾壓,儘快給她提升真氣修為!
她伸手點向華琳儀,「就你了。」
她此時臉上的表情有些可怕,就像是要剁人,華琳儀一下子被嚇到了,往容秀身後一縮。
段紅杏這一下手指反而點到了容秀。
容秀一愣,有本郎兄在場,她倒是一點都不怕,反而雙眉一豎,「做什麼?」
段紅杏也一愣。
就在此時,一旁卻是走來一名女子,面色平淡,正是陰十娘。
「你選容秀,可以。」
陰十娘隨手朝著段艾一點,「那我就選你看不上的那個好了。」
段紅杏原本想要反悔,說是容秀身後那個,但她原本傲氣,再加上此時陰十娘居然故意選段艾,她的好勝心就頓時壓不住了,「好,我就選容秀!」
之前顧留白和陰十娘商定此計時,裴雲蕖回房梳妝打扮,她也不明所以,但此時陰十娘一出現,兩人這些話語一入她的耳中,她瞬間就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
她頓時對著顧留白拋了個意味深長的眼色,「還是你狗啊。」
「從今日起,你隨我練劍。」段紅杏深吸了一口氣,看著容秀,一字一頓的說道。
「你是?」容秀有些懵,她到這個時候還不知道對方是誰。
段紅杏咬牙道:「吾乃蘭陵劍坊段紅杏。」
見容秀似乎有些不成器,她糾結片刻,掏出一本筆記遞了過去,「你先將這筆記之中的基礎劍訣盡數領悟,三天之後,我來查驗。此乃蘭陵劍坊秘劍,若有外傳,必定追究!」
「!」
等到段紅杏轉身離開,容秀都沒回過神來。
樹的影,人的名,蘭陵劍坊段紅杏,幽州沒有一個修行者不知道。
容秀想不明白,蘭陵劍坊的這樣一名劍首,怎麼會挑自己做學生,一上來還給秘劍。
若天下有後悔藥吃,堂堂五品修士華琳儀一定吃到吐為止。
她在長安求學,當然比這些人更清楚段紅杏的分量。
剛剛段紅杏本來挑的是她,結果她躲容秀後面去了。
華琳儀後悔得想剁掉自己一條腿。
不過顧留白倒是覺得華琳儀這事辦得漂亮。
修行的法門不是越多越好,華琳儀現在的師門並不弱,倒是這容秀沒什麼靠山,缺乏厲害的劍師調教。
「你們兩個隨我到後院說話。」
陰十娘看了容秀和段艾一眼,極為乾脆的轉身往後院走。
容秀和段艾馬上跟了上去。
華琳儀哪怕再不甘心,也明白此時陰十娘是要單獨和兩人說話,便只能一邊掐著自己兩條逃跑的腿,一邊回了房。
一群酒氣衝天的幽州世家子弟各自散去。
裴雲蕖則跟著顧留白到了後院。
「十娘你辦事漂亮!」
顧留白先行誇讚一句,然後輕聲道:「只是你挑了個女子,到時候比劍我可就沒法出場了。」
「你先前和我說的法子,我覺得不算好。」陰十娘面色平靜道:「我又想了個別的法子。」
顧留白眼睛一亮,「說來聽聽。」
陰十娘還沒說話,卻聽到哈哈哈三聲。
只是這三聲大笑,顧留白就知道杜哈哈來了。
顧留白看著杜哈哈,就覺得他哪都好,就是有點魔性。
陰十娘認真道:「我實在不太會教人。」
顧留白搖了搖頭,道:「這我不贊成,你教得挺好的,你教我的虛空七劍,我都學會第四劍了,很快就能學會第五劍。」
陰十娘深吸了一口氣,片刻之後才出聲,道:「杜哈哈應該教得比我好。」
見顧留白微笑不語,陰十娘虎了臉,道:「我懶得教,且我不擅長教見招拆招。」
「那你準備讓杜兄怎麼教?」顧留白見陰十娘明顯急了,連大實話都說出來了,便馬上認真問道。
「容秀,你將段紅杏給你的那本筆記給杜哈哈看一下。」陰十娘轉頭過去看容秀。
容秀有點猶豫的看了一眼顧留白,心想這不是蘭陵劍坊的秘劍,隨便給人看會不會有問題?
「沒事,你給他看。」顧留白衝著她點了點頭。
容秀頓時沒了糾結,將筆記從衣袖中取出,遞給杜哈哈。
「杜哈哈會先教容秀參悟其中的劍招。」陰十娘看了一眼段艾,道:「接著杜哈哈會將那些劍招的破法教給段艾。」
狗氣會傳染!大劍師也狗!裴雲蕖頓時明白了怎麼回事。
陰十娘這麼一弄,段紅杏恐怕會驚喜的發現,自己無意之中挑到了一塊璞玉,這容秀修煉她的劍招出奇的快。
但段艾厲害。
不管她教容秀的是什麼劍招,都還是被段艾輕鬆的破去!
這不是弟子的問題,當然是師尊的問題了。
那肯定要傳更厲害的心法,更厲害的劍招啊。
就是不知道段紅杏到什麼時候才能醒悟得過來。
裴雲蕖忍不住有些同情起段紅杏來。
當局者迷,而且她看著段紅杏似乎也不太聰明的樣子。
五皇子這人聰明的很,故意也不會戳穿陰十娘的這種把戲。
戳穿了很容易影響一條船上的團結。
「容秀姐姐,此事千萬不能流傳出去,連琳儀她們也都必須瞞著。」段艾何等聰明,頓時曉得其中利害關係。
杜哈哈翻開那本筆記看了看,頓時就凝重了,「的確不能有絲毫泄露,這可不是玩笑。」
這本筆記是段紅杏親手所著,不僅記錄著蘭溪劍坊的一些秘劍法門,還有對於每一招劍招的心得體會,修行捷徑,極其詳盡。
容秀轉頭看向顧留白。
顧留白極為嚴肅道:「今日談話之內容,半個字都不能外傳。」
容秀頓時肅然,「容秀死都不會外傳。」
清麗的陽光灑在長安的宮殿上。
一名頭上插著很大的金步搖,身穿華貴的雲鶴紋錦衣,掛著各種寶石佩飾的夫人,昂首闊步的走出皇宮,一直走到很遠的地方,才上了跟上來的馬車。
皇宮深處,三皇子所在的殿宇被斑駁的樹影覆蓋,庭院裡有兩株十餘人才能合圍抱住的大樹,中間一道石徑兩邊凝立著數名侍衛,靜寂的氣氛之中充滿了肅殺的意味。
和其餘皇子的殿宇不同,三皇子的這座宮殿裡陳設簡單到了極點,偌大的庭院之中,除了這兩株大樹,便只有幾個兵器架子,上面放置著各種各樣的兵器,陽光照耀下,散發著森冷的光澤。
三皇子素來喜整潔,喜靜,所以庭院間一向十分安靜,再加上今日四皇子被囚,金吾衛已經奉命開始搜查四皇子的那座殿宇,所以此間的氣氛自然越發的壓抑。
只是剛剛送走裴國公夫人的三皇子,卻是神色淡然,和平時也沒有什麼分別。
隨著他一起步入書房的一名青衫中年修士名為李棠,是雞田李氏子弟,名義上是輔導他修行的老師,但實質上是三皇子的幕僚之一。
他知道三皇子之前對這名來訪的夫人並不了解,跟著進入書房,在三皇子的下首坐下之後,便解釋道:「裴國公的髮妻早亡,晉夫人其實是二房,只是這些年在裴家她使盡了各種法子讓人不敢提及大房,所以漸漸讓人忘卻了她是二房的事實。」
三皇子微微一笑,道:「裴國公雖給人的感覺是武人出身,十分粗魯,腦袋愚蠢,但實則文武全才,厲害得很,不過這位誥命夫人怕是真的有些蠢。」
「她這蠢自然不是裝出來的。」李棠想到那名夫人的姿態,面上便露出嫌惡的神色,他在三皇子面前也不掩飾,冷笑道:「不僅是蠢,還很招搖。今日什麼日子,偶得一個皇后召見進宮的機會,竟還要乘機來給你送些禮。不僅逾矩,而且恨不得將裴府的金銀珠寶盡數堆在自己的身上,也不怕給裴國公招惹麻煩。」
「她越蠢,倒是越有用。」
三皇子身姿高大,坐著都有種虎虎生威的感覺,他的五官並並顯得多好看,但稜角分明,有一種極其陽剛的氣息。
他笑了笑,「她今日來我這裡煽風點火的意圖十分明顯,顯是覺得裴雲蕖會接手她女兒的東西,如此一來,她的錢袋子就會少很多銅子。」
聽到三皇子這麼說法,李棠讚許的點了點頭。
他知道三皇子想得透徹,那自己就不用多說了。
裴家之女裴雲華雖是出名的端莊秀麗,且十分具有才幹,但三皇子迎娶此女的決定有些倉促,那按著他對三皇子的了解,想來想去應該只有一種可能。
謝晚是用不得了。
但皇帝在那綠眸的身上吃了個巨大的啞巴虧,那口惡氣無論如何咽不下去。
三皇子選擇裴雲華,便是順勢而為,他和裴雲華一條船,皇帝要扶持他的勢力來壓制和對付綠眸,那他便能從中獲得許多好處。
而且利用裴家的力量來對付綠眸,那也是皇帝最樂意看到的。
裴雲華與裴雲蕖不合,這晉夫人作為裴雲華的生母,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出頭,想要好好教訓教訓裴雲蕖。
裴國公自然不想和綠眸為敵,但這晉夫人卻已經想要將綠眸除之而後快。
見識短淺、愛慕虛榮、行事莽撞,晉夫人這些令人嫌惡的地方,在此時的三皇子眼中,儘是優點。
晉儼華在馬車之中得意的笑了起來。
三皇子對她態度極佳,且親自送到宮門口。
那些個平日裡經常和她小聚的貴婦們,聽聞此事,豈不是又要羨慕得發狂,又要拼命討好於她?
三皇子言語之中對裴雲華十分滿意,她適時提的那些東西,三皇子顯然會有所維護。
那何愁對付不了裴雲蕖那丫頭?
裴家那些人,平日裡就她那三叔護著她,但現在光是邊軍那些事情,她那三叔就自顧不暇。
她許州晉氏也有些勢力,而裴雲蕖這丫頭能有什麼?
依仗那個綠眸?
一個關外的胡人少年,能掀起什麼風浪。
若是到長安洛陽來插手此間事情,那自然有他好看。
想到裴雲華幼年時,自己只是略微點撥兩下,就整得裴雲蕖連家中都不敢多呆,她就又得意的笑了起來。
當年裴國公都拗不過自己,在女兒的名字里也加了個華字,難道自己會玩不過一個小毛丫頭?
在她看來,裴雲華的家當,自然就是她的家當,裴國公口袋裡的錢財,自然也是她的錢財。
這些東西,怎麼能夠流落到裴雲蕖的手裡?
夕陽墜入長安遠處的城牆,留下一片燦爛的晚霞。
一些昏黃的光線從通氣孔穿過牢房,落在發霉的草墊子上。
已經換上囚服的四皇子有些貪婪的看著那些昏黃色的光線,他知道這恐怕是自己最後一次見到這樣的陽光。
他沒有太多的抗拒,收押他的那些人也並未對他動刑。
但越是如此,他就知道自己應該活不過今晚。
他的那位父皇,做事情一向異常果決,而且不知是否當年登基之前一些事情對他造成了很大的心理陰影,他總是覺得有些事情不能夠拖,拖則會馬上生變。
當始終跟隨在父親身邊的那名太監帶著數名修行者出現在自己的面前時,這名身材瘦削,面色些微有些蒼白的皇子,便知道自己的猜測一點都沒有錯。
被皇帝一直稱為「大伴」的宦官平靜的看著四皇子,然後輕聲問道:「四皇子,我很想知道,為何你會想在幽州暗藏一支私軍?」
四皇子微諷的看了看他,然後垂下頭來,慢慢的說道,「我倒是很想知道,我到底哪裡讓我父皇對我恨之入骨,第一個就要我死?」
這名宦官嘆了口氣,認真問道:「今夜你會畏罪自盡,你是自行了斷,還是要我身後這幾個人動手?」
四皇子慘然的笑了笑,他伸出手掌,對著腦門做勢比劃了幾下,但終究沒有自盡的勇氣。
這名宦官也不多言,只是對著身後幾名修行者使了個眼色。
他身後的這幾名修行者瞬間上前,兩人制住四皇子的剎那,一根麻繩便套上了他的脖頸。
等到四皇子的身體漸漸冷去,那些行刑的修行者離開之後,這名宦官看著四皇子吐在外面的舌頭漸漸變了顏色,他才又嘆了口氣,道:「尋常人要殺人,自然是對那人恨之入骨,但天子要殺人,卻未必是恨那個人,而是必須要殺那個人,才能做得成某件事情。只是蒼蠅不叮無縫的蛋,你若是和太子多學學,也不會落得如此下場。」
「知鹿哥,許將軍。」
安貴走進許推背的院子時,許推背和安知鹿正在吃晚飯。
華滄溟安排的廚娘長得還可以,只是做出來的菜色是精緻有餘,口味卻不夠重,太過清淡。
安知鹿雖說和廚娘已經說了許推背的喜好,但這一餐,許推背吃得是不甚滿意。
「許將軍,顧先生差我給你帶來了些東西。」
聽到安貴這麼一說,許推背索性將筷子一放,站起身來,朝著書房走去。
安知鹿也隨之站起,但許推背卻擺了擺手,「你繼續吃著。」
安知鹿點了點頭,不再多言。
安貴衝著安知鹿使了個眼色,接著便隨許推背進入書房,從懷中掏出一個用黃油紙包著的包裹,極為恭敬的遞到許推背手中,接著便轉過身去。
許推背小心翼翼的拆開包裹,發現內里是幾本小冊子,他打開冊子飛快的翻了翻,心中便頓時滿意起來。
略微猶豫了一下,他將幾本小冊子收入懷中,然後徑直朝著門外走去,走到門口,他頭也不會的擺了擺手,「你們兩個自己聊會,東西要吃就吃,不要浪費。」
「什麼東西?」等到許推背走遠了,安知鹿才招呼安貴過來吃喝,輕聲問道。
安貴也輕聲道:「感覺是幾本冊子,看許將軍的態勢,我覺著可能是這邊一些官員的把柄,或許是一些人做的齷齪事。」
安知鹿心知恐怕就是松溪書院那夜整理出來的線索,他點了點頭,正待問有無墮落觀的最新進展,安貴卻已經不動聲色的從袖中取出了一本小冊子,遞了過來,「整理出了不少有用的東西,知鹿哥你先看看有沒有用。正巧鄒老夫人他們也挺關心墮落觀的,所以從參與此事的一些學生身上著手,倒是比較方便。」
安知鹿眼中頓時出現感動的神色,他認真說道,「阿貴,你已然得到裴二小姐的信任,所以你做事情起來但求穩妥,千萬不能操之過急,切莫影響了你的前程。」
「我知道了,我接下來一定小心再小心。」安貴笑了笑,道:「只是知鹿哥之前為我們做了多少事情,我自然清楚得很,現在有機會幫你做些事情,我一定盡力做好。」
「你說的這算什麼話,我這都是小事,哪能和你的前途相比。」安知鹿笑罵了一聲,將那本小冊子往袖子裡一塞,也不急著看,只是招呼安貴吃喝。
等到安貴吃飽喝足,安知鹿才認真道:「阿貴,我們總算是混出頭了,現在哪怕就是不思進取,也不會流落街頭,吃不飽飯了,但是這些時日我吃飽喝足之後總是在想,大唐每年都有征戰,每年都有不少戰孤兒,這些戰孤兒很多年幼,這種天寒地凍的日子,也不知道撐不撐得過去。和我們的事情相比,我覺得這才是真正的大事,我想…你去了長安,若是有什麼好營生,有了什麼厲害的門路,也幫我一起想想辦法,看看能不能幫些這種人。」
安貴原本打著滿足的飽嗝,聽著他這樣的話語,想到那些忍飢挨餓,甚至還要挨打的日子,他的眼眶便頓時微紅,道:「知鹿哥,我會記住你這些話。」
「去吧,哪怕貴人沒有什麼差遣,也要儘可能在他們身邊候著。」安知鹿笑了起來,他拍了拍安貴的肩膀,「像我們這樣的人,便只能像藤蔓一樣纏著那些大樹。」
等到安貴出了門,安知鹿飛快地帶上院門,返回自己的房中,就著一盞油燈,用最快的速度翻看著那本小冊子。
陡然之間,他面色劇變,猶豫了數個呼吸的時間,他將這小冊子收回衣袖之中,急匆匆的出了門。
他出門之後腳步放緩,面色也逐漸平靜下來,就和平日裡閒逛一般,先朝著許推背衙門的方位前行,等走過了幾條街道,他開始在小巷之中穿行,折了約有一炷香的時間,繞到了一間土地廟前。
這間土地廟早已破落,偶爾才有香火,這邊的里正可憐一個孤寡老婦人,便每月支取少許銅錢,讓她在這裡住著,說是讓她看廟,實則是接濟。
安知鹿十分清楚,這老婦人的兩個兒子都是死於土護真水那一戰之中,他那時候討要不到吃食的時候,這婦人好歹能給他點吃食,所以自他開始自食其力之後,他也時不時關照這名老婦人。
這老婦人身子骨還成,但已經有些耳背,等安知鹿走到她身前,她才發現,頓時高興的招呼安知鹿坐到火坑邊上,燒熱水給他喝。
安知鹿按捺著性子,喝完一碗熱水,湊近和她聊了幾句,問了些近況,再塞給她一些銅錢之後,才進了這土地廟裡唯一的一間小小的偏殿。
這偏殿原本有幾尊小塑像,也不知是本地的哪個大仙,此時早已經殘破得只剩下了下面小半截身子。
這偏殿堆滿了些雜物,平時門關著,沒有人進。
安知鹿早就和這老婦人說好了,現在就連這老婦人自己也不進。
他進了這偏殿的門,將門帶上之後,點了一盞油燈,挪開了其中一尊殘破的塑像。
這塑像下方有個窟窿,他伸手從中掏了掏,掀開了幾塊破瓦片,然後才將那個木盒掏了出來。
有了上次的經驗,他也不再畏懼,直接將木盒打開,他湊近一看,火光耀去,那詭異可怖的蠱蟲果然又發出聲音。
只是和上次相比,這蠱蟲顯得更加病懨懨的,越發奄奄一息的模樣。
他的目光沒有在這蠱蟲上過多停留,只是飛快的看著那些瓶子裡裝著的粉末。
他的目光很快劇烈的閃動了一下,他深吸了一口氣,將一個裝著青黛色粉末的瓶子提了起來。
他的手指有些微微的顫抖。
接著,他又將安貴給他的那本冊子展開,將內里有關的記載又仔細的看了一遍。
這本小冊子上有些墮落觀的內容,但和這蠱蟲都沒有什麼關係,但是這小冊子裡有些關於前朝南詔某個毒蠱宗門的介紹,其中明確記載,這個宗門有一種怪異的心蠱,此種心蠱在特殊體質的嬰兒心脈之中培育而成。
這種心蠱煉成之時,那名嬰兒便隨之死去,接著這毒蠱宗門便用獨特的秘藥繼續餵養這蠱蟲,等到這蠱蟲身上甲片褪盡,長出數根特別的肉須,修行者便可以將之納入自己的體內,這蠱蟲便和修行者的心脈聯成一體,變成獨特的本命蠱。
這本命蠱能夠大大提升修行者的修行進境,並有許多特殊妙用。
按照記載,這個毒蠱宗門神秘且強大,宗門之中的修士,甚至被隋朝皇帝招進皇宮供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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