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百姓,亦不可棄之不顧。」公孫王后言道。
王太后輕輕頷首,遂看向幕府首席:「中丞可有妙計。」
賈詡起身奏對:「稟太后,臣,竊以為,小錢之害,乃因朝政日非。董卓假傳聖命,百姓不敢不從。故至小錢泛濫。為今之計,當一如先前,不改十二兌一。權宜之計,可另開貰貸,補百姓之缺。收銅鑄錢,必有時盡。」
「貰貸百姓。」太后言道:「諸君以為如何?」
「中丞之計,可行。」左相崔鈞,起身奏曰。
市舶令田驊,亦奏曰:「誠如中丞所言。收銅鑄錢,數目有限。只需貲庫十二兌一,收回重鑄。市中小錢,當日漸稀少。直至除盡。如此,小錢之害可解也。」
貲庫令劉修,卻又疑問:「洛陽百姓並無賬戶,如何貰貸?」
此言,直切要害。貲庫賬戶,非薊人不可擁有。
「先由函園百姓始。」太后已有定計:「六百里傳語薊王定奪。」
「喏。」群臣應諾。
罷朝後,南宮少府,遂將洛陽之事,快船發往日南。
象林苑,雛鴉號。
薊王洗漱更衣,入書閣理政。
「小錢之害,在於反覆流通。」薊王一語道破:「若只流通一次,悉數收歸入庫,危害立止。」
「夫君所言極是。董卓收銅鑄錢,待銅盡則鑄畢。只需將所鑄小錢,十二兌一,收歸貲庫。重鑄角錢。則害可消。」關於貨幣,聖火女祭頗有建樹。
「唯一所患,董卓敕令,賦稅皆需用小錢。民眾不敢違,如之奈何。」馮美人言道。言下之意,為足額繳納賦稅,民眾必私藏小錢,不兌角錢。乃至市面上,惡幣流通,除之不盡。
「此事易耳。」薊王已有定計:「令貲庫,貰發『代幣券』。與小錢等價兌換。只需憑此卷,便可入貲庫,足額兌換小錢。並十二兌一,置換薊鈔或角錢。」
「夫君為何多此一舉?」鄒美人不解。
美人安娜塔西婭,卻已醒悟:「夫君此舉,乃為盡收小錢。只需市中無小錢流轉,手持代幣券者,唯有轉兌薊鈔。待積銅用盡,董卓亦無小錢可鑄。劣幣之危可解。」
「然仍有代幣流轉,又做何解?」馮美人問道。
美人英妮娜,滿臉欽佩:「夫君將鑄幣權,收歸貲庫。民眾凡有所需,皆可用手中薊鈔,換取代幣。」
「代幣增發,浮動兌率。」薊王一語中的:「小錢本不參與市中交易。唯一用途,乃支賦稅。只需令貲庫不斷印製代幣。民眾足額兌換。代幣最終皆流入董卓之手。而薊鈔本幣,並未受損。待積銅用盡,董卓手握代幣,唯向貲庫兌換。那時便可推說,小錢皆重鑄成角錢。代幣唯有兌換薊鈔,或角錢。至於,是否十二兌一,則非董卓所能及。」只需薊王一聲令下,兌率貶為二十兌一,乃至百兌一。可想而知,董卓手握海量代幣,遂成廢紙。
「若知其中關竅,董卓必不會令夫君如意。」馮美人笑道。
「只可惜,董卓不知。」薊王一語中的。
「當如何施為?」鄒美人遂問。
「令貲庫貰貸。凡有守陵人作保,洛陽百姓皆可貰得『代幣券』。」
「我若是董卓,當攫盡洛陽之銅,熔鑄小錢。」聖火女祭,一語中的。
薊王輕輕頷首:「利慾薰心,鋌而走險。」
如前所說。錢幣只有參與流通,才有價值。
正如時人興厚葬風俗。兩漢四百年,海量五銖被埋入地下,不見天日。於是才有缺銅之困。薊王創立薊鈔,約定價值。與銅錢不同。一塊琉璃寶鈔的造價,與其約定價值,可謂雲泥之別。至此,富人多換用券鈔陪葬。紙幣的特性決定,必不會出現缺錢之危。
隨薊國崛起。上邦風物,大行其道。
銅本位的貨幣體系雖保持不變。然銅錢多已用作儲備貨幣,而不參與流通。約定價值的薊鈔,漸成流通貨幣。
為稀釋風險。薊王又分門別類,印製布鈔、器鈔、畜鈔、鹽鈔、谷鈔、樓鈔、通鈔,以及專用於收藏(陪葬)的寶鈔。豐富幣值體系。
誠然。若董卓早知,代幣與薊鈔,仍為十二兌一,必不甘心。故暗行浮動兌率。須知,民眾多行貰貸。至於償還幾何,當視情形而定。待盡得董卓無文小錢,回爐重鑄成四出文錢,盡得其利。薊王大筆一揮,免除洛陽百姓債務,亦無可厚非。
董卓天怒人怨,倒行逆施。盡收洛陽之銅,終為薊王嫁衣。
薊王名利雙收,乃最大贏家。
可嘆董卓惡事做盡,身背罵名。永世不得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