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俠無痕 第八章 化毒神功

    廟外劫波暗涌,兇險難測。

    廟內氣氛詭譎,死氣沉沉。

    靜如石像的眾人,此際正焦急等著陸劍痕出手,而狹小的廟堂內,卻全然不見陸劍痕的蹤影。

    此刻,在幽暗的禁閉室內,可以看到兩個模糊的人影。

    一個人影悵然若失的站著,那是幾度想要開口,卻最後還是選擇了沉默的陸劍痕。他身後站著的便是慈眉善目的寂清。從陸劍痕徘徊的背影中,寂清似乎看出了他的顧慮和惆悵,於是寂清輕輕拍了拍陸劍痕的肩頭,同他像一對故友般,慢慢坐下。昏暗的燭光,忽明忽暗,照在室內,依舊漆黑一片;可照在二人的臉上,反而添了些溫馨。

    「孩子,你有什麼想問的,就問吧。」寂清放下了手中那根從不離身的禪杖,輕輕握著陸劍痕的手,親切的說。

    陸劍痕輕嘆一聲。自己將寂清大師單獨帶到禁閉室里,不正是想托他來解答自己心中諸多的疑問麼。何況現在廟外的形勢不容樂觀,姑姑她隨時都有殺上來的可能,自己不能再拖泥帶水了。拿定主意的陸劍痕終於開口了:「寂清大師,能跟我說說,寂淨的事麼?他到底是什麼樣的人,當年,是不是他殺了我娘?」

    「阿彌陀佛,孩子,一直以來,你都錯怪寂淨師弟了。師弟他或許不是個好父親,好丈夫,但他絕對不是你姑姑口中所說的,殺你娘的兇手。」

    「不是?可我姑姑說他不僅殺了我娘,還想將月宮和我們一家趕盡殺絕,要不是被他逼得走投無路,我姑姑也不會選擇抱著我跳崖自盡!」說著說著,陸劍痕的手自然而然的抖了起來。

    寂清覺察到了陸劍痕微妙的變化,知道他的心中,此刻一定是痛苦不堪。於是輕輕拍著他的手說道:「孩子,不要恨寂淨師弟,你姑姑說的沒錯,他是要將月宮消滅,但是,他從來沒有想過要殺你和你姑姑。」

    「可是剛才當著那些人的面,他就想殺我和我姑姑!」

    「但是現在呢?寂淨師弟他寧願身中紫炎邪功,也不願傷害你姑姑;寧肯犧牲自己的命,也要選擇救你的命。」

    寂清的話,讓陸劍痕頓時羞愧的低下了頭。姑姑口中那個殺人不眨眼,要將自己一家趕盡殺絕的狗賊,最後,卻選擇用他的命,來救自己。這個該死的仇人,就是以這樣一種方式,選擇死在了自己手中。陸劍痕的思緒模糊了,他的視線也模糊了。此刻,寂淨臨終前的話一遍遍的在他腦海中浮現「我這一生最幸福的一件事,就我能娶你娘為妻。最驕傲的事,就是,我能死在自己的兒子手裡。」

    「當年,我們正道同盟攻上月宮,卑鄙的月宮宮主姬千雪,見大勢已去,就當著天下人的面,說出了你娘和師弟的事,並將你娘立為新一任月宮宮主。她的惡毒伎倆,頓時讓師弟他身陷險境,性命堪憂。所有人都認為師弟是潛伏在正道同盟之中的月宮間隙,想殺之而後快。而你娘為了給師弟他洗清嫌疑,放棄了宮主之位,甚至逼著師弟動手殺她,以證清白!可寂淨師弟他,寧願與全天下為敵,都不忍傷害你娘。你想想,他又怎麼會傷害你呢,孩子!」

    「我不信,我姑姑她不會騙我。不會騙我。」

    「孩子,你娘的死對寂淨師弟他打擊很大。他痛失愛人,瘋病發作。失去理智的師弟,將月宮上下翻了個遍,不是為了殺你,而是為了保護你,不受姬千雪那個女魔頭的迫害啊!當時姬千雪看出了你娘的死對師弟他造成了很沉痛的打擊,如若再找不到你,他一定不會善罷甘休。所以她利用師弟這一點,謊稱知道你的下落來要挾寂淨師弟,只要他反戈相向,消滅正派同盟,姬千雪才肯答應告訴他你被藏在哪了。師弟尋你心切,寧可與天下人再度為敵,也不願再失去你啊孩子!但無奈他孤軍奮戰,終究是敵不過正道同盟的圍攻。再度被擒的師弟,跪求姬千雪告訴他有關你的下落,可是,姬千雪她哪裡知道你藏身何處,她不過是利用師弟為她爭取時間而已。原來,在師弟同各門各派交戰的間隙,姬千雪暗中發動了月宮最可怕的機關——就是以她的肉身為載體的——化毒神功!」

    「化毒神功?好像我聽姑姑曾提起過這門武功,說它是月宮的象徵,也是月宮最厲害的武功,不過最後好像失傳了。」

    「對,化毒神功的確是江湖上最令人聞風喪膽的武功,也是月宮最可怕的機關。姬千雪自知月宮覆滅是大勢所趨,喪心病狂的她寧願死無全屍,也不願武林正派就這麼輕而易舉的將月宮消滅。於是她以自己的肉身做工具,將一身毒氣溶進血液,最後通過自爆的手段,將毒血炸出體外。任憑是誰,凡是沾上一星半點兒的毒血,便會立斃而亡!當時各門各派都忙於同寂淨師弟交戰,無暇留意姬千雪暗中的動作,所以根本沒有防備她的這一手。結果讓姬千雪成功發動化毒神功,自爆而亡。噴射的毒血擴散成毒霧,瀰漫月宮上下,無數正義之士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吸入了毒霧頃刻斃命!當時,數不勝數的正道同盟,眨眼的片刻功夫里,就死的一乾二淨了,所剩無幾了。那些逃過一劫,僥倖存活下來人們,面對一瞬間家破人亡、親友隕歿的悲慘場面,無法接受,自然便將滿腔怒火與仇恨,歸罪到了寂淨師弟身上。他們將師弟打成重傷,本想讓他償命,可是遠山寺在寂空住持的帶領下,誓死維護著師弟,才讓眾人無從下手。仇恨無處發泄的他們,為了替死去的親友報仇,於是便發誓要將月宮殺的寸草不生,一個活口也不留下,以報血仇。最後,瘋狂的眾人終於找到你和你姑姑。」

    「我知道了。是他們逼我姑姑跳崖的是麼?」陸劍痕的話中充滿了怨恨,緊攥的拳頭也因為用來過猛,手指的骨節發出了陣陣「吱咯」的聲響。

    「那個時候,萬念俱灰的眾人心中所想只有報仇,他們已經認定,若不是寂淨師弟臨陣反戈,就不會給姬千雪發動化毒神功的機會,他們的兄弟姐妹、親戚朋友就不會因此喪命,所以換做是誰,也絕不會輕易放過寂淨師弟還有你和你姑姑的。最後,殺紅了眼的眾人,終於在月宮後山的懸崖邊找到了帶著你躲起來的你姑姑。失去理智的眾人對你姑姑付諸暴行。凌辱了她。你姑姑她不怕死,只是百般哀求眾人,希望能放你一條生路。但是眾人早已被復仇的怒火沖昏了頭腦,他們說要將你姑姑凌辱致死,更要將你碎屍萬段以解心頭之恨!你姑姑她見苦苦哀求無果,幾度呼喊著師弟的名字希望他能出手相救,可是被打成重傷處於瀕死之際的師弟,昏迷不醒,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當時,各門各派為掩蓋醜行,怕傳揚出去有損自身名譽,於是聯合起來欺騙你姑姑,說是寂淨師弟指使他們這麼做的。正是因為她還有她姐姐才毀了他的大好前程,騙你姑姑說是寂淨師弟殺了你母親,還要你和你姑姑斬草除根,從這個世上除去!你姑姑聽後萬念俱灰,最後不堪凌辱的她,終於找到機會抱著你,跳崖了。事後,武林各派生怕醜行泄露,以遠山寺眾人性命要挾寂空住持,若是不替眾人保密,便將遠山寺一併剷除。師兄寂空當時已身受重傷,遠山寺也是深遭重創,無力與眾人抗衡,所以,只好答應了替眾人保密。這件事,寂淨師弟他一直蒙在谷里,我們遠山寺一直以來,替武林同道們保守這個秘密,也是希望能藉此贖罪,償還當年遠山寺對各門各派犯下的罪孽。在這裡,虧欠你們陸家的,我們卻是無法還清。孩子,貧僧替遠山寺向你賠罪了。」說罷,寂清雙膝一沉,重重的跪倒在了陸劍痕的身前。就在他雙手合十,正欲躬身請罪之時,陸劍痕卻一把將他從地上重重拉起。滿心愧疚的寂清,望著眼前一臉殺氣,殺意中又帶著疲憊和絕望的陸劍痕,欲言又止,此刻,千言萬語又有什麼用呢?對一個孩子而言,發現自己一直都是生活在一個個充滿善意或者惡意或者無意的謊言的世界裡,他還會去相信誰?

    「一群畜生!卑鄙小人!」怒不可遏的陸劍痕,「騰」的轉身,將一身怒火和悲憤轉化成無盡的力量,匯聚掌中,朝著禁閉室的石牆重重拍去,剎那間,便在厚厚的石牆之上拍出了數十個深入牆壁的手印!「自稱正道,口口聲聲說自己是正義之士!乾的卻都是些無恥的惡行!你們都該死!都去死!」發狂的陸劍痕,怒拍數掌、掌掌相連,威力巨大的掌力打在石牆之上,震的整個禁閉室都微微顫抖了起來。

    「寂淨。你跟我說,你當和尚是為了追求正義公理,結果呢?你追求的東西在哪裡!」狂怒的吼聲,自陸劍痕胸中爆發而出,激盪的聲浪,衝擊著室內每一處角落,震的站在他一旁的寂清銀白的長須,凌空飄舞。

    「你到死還想著保護外面那群畜生,結果呢?你知不知道,就是他們逼得我們一家家破人亡!為了這個破寺,為了那群畜生,你寧願選擇與我姑姑為敵。你有這麼厲害的武功本可以打敗我姑姑,卻又選擇死在她手裡。你告訴我,你為什麼這麼傻,為什麼。」吼聲漸漸轉弱,殺氣漸漸轉淡。不知何時,陸劍痕的臉頰兩側已掛滿了淚水,透射著微弱燭光的淚滴,隨著陸劍痕一拳一拳重重捶擊石牆的節奏,一顆顆串聯成線,緊密相連的落向冰涼的地上,轉瞬風乾。

    「孩子,停手吧。別驚擾了已故的寂淨師弟。」

    寂清輕輕的話語,如同一陣略帶涼意的清風拂過陸劍痕的心間,讓他慢慢安靜了下來。回望著室內寂淨坐化的地方,陸劍痕似乎還能從昏黃的光線中,看到寂淨曾經的輪廓——浮現眼前的還是那一身破爛的衣衫、髒亂的容貌、粗糙又溫熱的雙手,以及那一件陳舊卻從未破損的袈裟。而如今,這一切,都隨著他化為了灰燼,消失在了自己的眼前。陸劍痕曾幻想過,親手殺了寂淨,自己一定會終生難忘,因為這個殺死自己娘親,屠殺了所有月宮親人的真兇,終於被自己親手血刃,報仇雪恨!如今,寂淨真的死在了自己手裡,可他死去的那一幕,竟如一場噩夢一樣,明知繼續做下去,只會讓自己陷入萬劫不復的恐懼之中,可陸劍痕就是不願醒來。

    「這麼多年來,遠山寺背負罪惡、緘口不語,也是希望這段恩怨能不了了之。禍起遠山寺,孩子你來尋仇,怎麼做,貧僧都明白,因為我們虧欠你們一家的實在太多了。只希望你能念在寂空住持和師弟捨身相救的情份上,放下仇恨,打開心結,不要被殺戮蒙蔽了眼睛。這筆債,遠山寺無力償還,只求孩子你取了貧僧這顆頭,不再計較。從此後,能重歸正道,不辜負住持和師弟他們的心意!」說著,寂清突然伸出掌刀,向著自己的頭頂重重劈去。

    眼見寂清因悔恨遠山寺對陸劍痕一家犯下的罪行,竟要以命償還。一把掌刀快若霹靂,即將劈中自己頭部死穴,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陸劍痕突然出手,一隻手海底撈月般迅速探出,使出萬鈞氣力,才攔下了寂清空中重重砍下的手臂。「大師,我不知道什么正邪是非,可是我不恨遠山寺,也不怪外面那群人。寂淨死前曾跟我說過,我娘告訴他:仇恨,不能化解仇恨,愛,才能讓人放下。我不懂怎麼做是對的,怎麼做是錯的,可我不想讓我娘傷心。」陸劍痕平靜的說道。這一刻,他只覺得自己心裡豁然敞開了,曾經被仇恨蒙蔽的心,慢慢撥開了仇恨的陰雲。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聽過陸劍痕的話,寂清的淚水,莫名的從眼中緩緩淌出。他恍惚覺得,此刻眼前的陸劍痕,那一張冷酷卻剛毅的臉上,不再像之前那樣滿是殺氣,卻隱現著少年的稚氣。如今,陸劍痕那張冷峻的臉龐的背後,似乎透著他歷經了鮮血、殺戮、欺騙過後,如青蓮出淤泥而不染般成長的升華。這一刻,在寂清的眼中,這個孩子,可憐又可敬的長大了。

    「走吧大師,我想我姑姑可能快要來了。」陸劍痕從容不迫的說道。

    寂清點頭應允,可動身往禁閉室外走出時,寂清的心中還是隱約泛起一絲擔憂:「孩子,你可知,方才你對付紀無傷時使出的如來神掌,威力減弱了很多。」

    「我知道,寂淨將他的一身武功傳給我,我雖然掌握了,但是運用的並不熟練。」

    「孩子,以你現在的武功,是打不過你的姑姑的。」寂清擔心的情況,還是出現了。大乘佛法本是修佛之人才能習練的武功,不懂佛法,不明佛理之人,是不可能學會的。幸得陸劍痕同寂淨乃是血緣至親,靠著骨肉相連、血脈相承的關係,寂淨師弟他才得以將大乘佛法傳於陸劍痕。不過倉促傳功,即便陸劍痕得了寂淨的全部內功,不加以時日練習,也是無法發揮出大乘佛法的真正威力。以陸劍痕現在功力來說,對付顏小蝶根本是毫無勝算。滿心憂慮的寂清,見眼前的陸劍痕聽過他的話後,眉間也是閃過一絲猶豫和惆悵,猶豫不決、若有所思的他,沉吟良久後,終於還是緩緩開口,忐忐忑忑的講道:「孩子,本寺之寶佛血舍利,有助升功力之效,若是你願意,可以拿去。」

    誰知寂清話未講完,陸劍痕便打斷了他:「不必了大師,佛血舍利是寂淨和遠山寺拼命守護的東西。他寧可被我姑姑的紫炎邪功燒死,都不願用舍利來救自己。如今他把這些舍利交給了我,我又怎麼會用呢。走吧,我想我姑姑應該不會難為我的,若是她執意不放過遠山寺,那我一定會盡全力和她一戰的。」說著,陸劍痕扭過頭,留戀的望了一眼昏暗的禁閉室,那暗無天日的石室里,如今只剩一盞孤零零跳動的燭火。此刻,那愈漸熄滅卻頑強燃燒的火苗,在陸劍痕眼中,不覺的就像是一隻在同他道別的手,一揮一揮,堅決的搖晃著。陸劍痕久久注視過後,終於緊緊攥起拳頭,轉過頭,邁開闊步,頭也不回的向外走去。

    踏進這裡,陸劍痕將一位不共戴天的仇人,最後變成了一個故人,或者說,是他願意承認的親人。而踏出這裡,他明白,自己不得不面對的是,自己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現在卻變成了一個敵人。

    漆黑的深夜,靜默無聲。偶有幾聲短暫輕細的鳥語響起,也在打破一派靜謐後,又很快重歸平靜。廟內也像廟外一樣安靜,偶有幾聲兵器摩擦之聲傳出,馬上在四下傳開過後,也重歸無聲了。

    眾人默默不言,瞪著一雙警覺的眼,打量著從禁閉室走出的寂清,還有他身後的陸劍痕。其實眾人不是不想說話,可說什麼好呢?眼下這位非敵非友的少年,之前還是人人得而誅之的魔頭!現在卻成了眾人生存下去的依託!此刻,誰也不敢再提起關於他或是同寂淨的恩怨了。如今他們能做的,只有安靜的思忖著怎麼去對付月宮。畢竟打敗月宮並非易事,就算是得了寂淨一身武藝的陸劍痕,也不例外。雖然他知道姑姑被寂淨的大乘佛法所傷,但憑姑姑的修為和造化,相信用不了多久便能恢復功力。

    沉靜的廟內,鴉雀無聲。正在眾人沉默之際,突然,一個正義慷慨的聲音猛然響起,打破了這詭異的安靜。

    「要想打敗月宮,就要先戰勝月宮宮主,敢問陸少俠,你有何打算?」雲戡行急切的問道。

    「寂淨臨終前,曾將他的大乘佛法傳授給我,足以用來克制我姑姑的紫炎邪功。不過他說過,要想打敗我姑姑,還要先破她的紫炎劍法,要想破她的紫炎劍法,除了要靠他傳授與我的屠龍劍法外,還需要一把劍才行。」

    側立一旁的紀無傷聽了陸劍痕的話,眼中忽然亮過一道詭異的閃光,於是,好奇的問道:「是麼?敢問陸大俠什麼劍能這麼厲害?」

    「青光劍。」

    「阿彌陀佛,住持,青光劍與紫光劍同為魔性之劍,甚至它比紫光劍還要兇殘邪惡!當年,寂淨師弟受了打擊,被那把魔劍趁虛反噬,才會後來做出那些傷天害理的事情。住持你修為尚淺,恐怕難以駕馭此劍啊!」寂清終於明白了陸劍痕信心十足,認為可以自己戰勝顏小蝶的原因,原來他是要取青光劍,藉助魔劍的幫助,來打敗他姑姑!可是一想到那把兇殘、難以駕馭的魔劍,寂清著實替陸劍痕擔憂起來。

    而站在陸劍痕身前的雲戡行,在一聽到「青光劍」這三個字時,臉色瞬間就陰沉了下來。默默無語的他,此刻,竟不知不覺的退到了牆邊,瞪著空空的雙眼,痴痴的看著手裡的長劍,良久沒在開口。不過擠在廟裡的眾人,聽到了青光劍的名字,卻大驚失色,冷汗直流,接著,一陣陣噓聲此起彼伏傳遍廟宇。他們噓聲中的鄙夷和擔憂,怨恨和憤怒,陸劍痕或多或少已經明白了,如同寂清所講,這把青光劍一定給他們留下了不願回想的痛苦經歷。

    「關於青光劍的事,寂淨同我講了。眼下我姑姑可能隨時會殺上來,所以顧不得那麼多了。我先去後山取劍,各位守在廟內不要出去,待我取劍回來,再合力同月宮一戰。」說完,陸劍痕正要離開,冷不防一個聲音突然響起,拖住了他的腳步。

    「且慢!方才你同寂淨走了,如今你回來了他卻沒回來。現在,你又要獨自去拿什麼青光劍,只怕到時,你拿了魔劍還指不定做出什麼事來。我們必須得有人跟著你,提防你這小子再耍什麼花招。」

    陸劍痕一聽這刻薄奸詐的話,便知說話的人是誰了。只見他頭也不回,冷冷的吐出一句:「要來便來。」說完,向著後山疾馳奔去。

    「好!我倒是要看看你小子想耍什麼花招!」說完,紀無傷也疾步如飛的跟了上去。

    見二人從自己眼前相繼離開,沉寂良久的雲戡行,也仿佛從方才的混沌中,突然覺醒了。只見英眉緊鎖的他,悄悄避開眾人的視線,走到寂清身旁,輕輕說道:「大師,你有沒有察覺,紀無傷的舉動越來越可疑了?此人向來陰險狡詐,不得不防啊。」

    「雲門主所言極是,紀無傷心術不正,武功也很邪門,的確需要小心!」

    「大師,我也跟上去看看,免得他暗中對陸少俠下黑手。」說罷,雲戡行也飛身而出,奔著後山急急駛去!

    深林中運功療傷的顏小蝶,此刻已經恢復了大半的功力。

    英姿颯爽的她,如今正立在一處古怪的巨石上,遙望著遠山寺的山頂。本以為月宮的仙女大軍盡數出擊,此刻,遠山寺早應被殺的寸草不生,然後被一把火燒的火光沖天,化為烏有才對。然而眼見之景,卻與她心中所想截然相反,只見手下們鎩羽而歸,各個神情黯然、狼狽不堪,不用問便知道,一定是經歷了一場慘敗!顏小蝶大驚過後,趕忙問道:「難道寂淨那個狗賊的武功恢復了?」

    「稟宮主,不是寂淨,我們連他的影子都沒見到。」

    「不是寂淨?那還有誰能將你們打成這樣!」

    顏小蝶迫切的想知道,在這小小的遠山寺里,還有誰,能將自己引以為豪的手下們,打的大敗而歸。然而她焦急的等著手下的答覆,可眾仙女卻啞口無言,默不作聲。

    「說!」

    見手下們沉默良久,閉口不言,顏小蝶勃然大怒,只見她從數丈高的怪石上飛身而下,空中斗轉身形,凌空發力,一掌推出拍在巨石之上,看似綿柔的一掌,竟將堅實的巨石拍的四分五裂。顏小蝶是個冷酷無情,有時還有些殘忍和惡毒的女人,甚至對待自己手下的生死,也毫不在乎。因為她知道,自己是月宮的宮主!在她的眼中,月宮可以滅亡,卻不能被打敗;月宮的人,可以戰死,但是絕不能戰敗!

    仙女們見顏小蝶大發雷霆,擔心她怒氣傷身,加重傷勢,只好一五一十的將戰敗的原委說出:「宮主,是劍痕公子,這次是他幫了遠山寺的那幫人。」

    「什麼?」顏小蝶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驚又疑的她口中一遍一遍,反覆念著侄兒陸劍痕的名字。怎麼可能?劍痕他怎麼會幫遠山寺的人?絕不可能!滿心疑惑的顏小蝶用嚴厲的語氣,衝著眼前的手下們說道:「劍痕!你出來!姑姑有話問你,為什麼要幫遠山寺的人?」可是她的話,就如石沉大海一般,傳入人群中即便杳無音信了。良久過去,見仍未有人作答,顏小蝶的心頭突然莫名的閃過了一絲不安,只見她焦急的抓著眼前仙女的胳膊,急匆匆的問道:「劍痕呢?劍痕他人在哪?」

    「稟宮主,劍痕公子說。」仙女的淨比白莖的胳膊,此時已被顏小蝶抓出了深深的淤青。她知道宮主的心裡,一定十分擔心劍痕公子的安危,可是,劍痕公子讓她們轉告宮主的話,自己又該如何開口呢?怎樣說,才能不讓宮主生氣和傷心呢?


    見手下欲言又止,顏小蝶的忐忑的心頭猛然「咯噔」了一下,她瘋狂的搖著仙女的手臂,迫不及待的追問道:「快講!劍痕他到底怎麼說?」

    猶猶豫豫的仙女,望著眼前宮主慌張、憔悴的臉,還有臉上那一雙充滿期望與擔憂的眼,心底深處,不覺的猛然湧出了一分傷感。見無法再隱瞞下去,嬌弱的仙女只好硬著頭皮,支支吾吾的說道:「劍痕公子他.他說他先不回來了,他還請求宮主您能收兵撤退,不要再打佛血舍利的主意了。」

    「不可能!劍痕他不會這麼做的!他人呢?讓他給我出來!」說著,顏小蝶瘋了似得沖入人群之中,胡亂的扒拉開眾仙女,拼了命的尋找著,可是無論她怎麼認真、怎麼細心,卻還是找不到陸劍痕的身影。顏小蝶清晰的記得:劍痕小時候,很頑皮、很任性,常常做出讓她生氣的事,一見到他惹自己生氣了,他就會躲在這些仙女姐姐的身後,不敢出來。只要自己推開這些人的身後,總能找到又驚又怕、又哭又喜的劍痕。但是今天,任憑顏小蝶體力耗盡,將仙女們站的地方翻了個底朝天,卻再也找不到陸劍痕曾經的瘦小、天真的身影了。終於,感到疲憊的顏小蝶停手了,此刻,她才終於相信,自己的侄兒,也是自己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不會再回來了。

    「一定是寂淨!一定是他騙了劍痕!不然劍痕不會這麼對我的。為什麼?為什麼!寂淨,你個畜生,十五年前你奪走了我姐姐,十五年後又要奪走我的侄兒!今天,我不殺光你們遠山寺,我顏小蝶誓不為人!」顏小蝶仰天怒罵道。

    仙女們見狀,似乎明白了接下來該怎麼做,於是果斷收拾好手中的兵器,列好陣勢,嚴陣以待,靜靜等著宮主顏小蝶下令。

    殺氣昂揚的顏小蝶,掃視著眼前聲勢浩蕩的月宮大軍,用絕決而威嚴口吻,重重的說道:「給我剷平遠山寺,把劍痕帶回來!」

    後山之上,奇石成林。

    石林叢中,依稀可見兩個身影,趁著幽靜的夜色,耐心的搜尋著什麼。借著皎潔熹微的月光,可以辨認出二人正是陸劍痕與紀無傷。

    眼下,陸劍痕正專心致志的尋找著寂淨所說的那把青光劍,但是後山重岩疊嶂,峭壁叢立,突兀的山岩石壁,在淡淡的月色的照射下,混為一體,讓陸劍痕很嫩分不清什麼是劍,什麼是石頭。而他身後跟來的紀無傷,也是在一旁煞有介事的觀望著、尋找著,只是不知道他在尋找什麼,不過他惡毒的眼神卻時不時瞟向身旁的陸劍痕。

    苦尋良久,陸劍痕仍是一無所獲。當一道細微的白光,透過峰巒的間隙,照到陸劍痕沾滿汗水的臉上時,他才後知後覺的發現,東方天已發白,不覺間天又快亮了。過去這麼久,姑姑應該恢復的差不多了,若是再找不到青光劍,等她率領仙女姐姐們殺上來,就一切都晚了!想到這裡,陸劍痕暗中加快了尋劍的速度。只見他有如靈猿一般,在山崖間跳上跳下,飛來飛去,瞪起熊熊如炬的雙眼,仔細的搜索著隱藏在石壁縫隙內的每一處角落,任何一處聳起的物體,看著像是劍的形狀的東西,陸劍痕都不會放過。但是,十多年過去了,歷遍風霜雨雪,酷暑嚴寒,就算是一把絕世好劍都應該鏽蝕了吧!或者經狂風暴雨的洗禮,不慎掉落山底,被山下湍急的水流不知衝去了何方。哎,青光劍,你到底在哪啊?長嘆一聲的陸劍痕,心裡焦急萬分的想著。恰在此時,他忽然發現,不遠處的一處山澗之上多出的一段石壁,此時,竟莫名其妙散發出了幽幽的綠光。剛才還不見那邊有什麼異常,怎麼須臾之間,就有綠光閃爍呢?正想著其中的蹊蹺,綠光卻戛然熄滅了。難道那道光是青光劍發出的,是它在給自己指引麼?想到這裡,陸劍痕覺得事不宜遲,到底那個發光的東西是不是青光劍,唯有先一探究竟了。於是,巧運輕功,向著山澗那邊飛快駛去。但到達崖邊,望著腳下的雲海濤濤的萬丈深淵,陸劍痕卻犯起愁來:陡峭的山體,筆直上下,不留一處落腳的地方。而多出的那一段發光的石壁,突兀的插在半山腰間,不高不低,卻讓人無從下手。自己的輕功不弱,但是無處借力,是沒有辦法到達那裡再上來的。俯瞰著腳下的山澗,在陸劍痕的心中,不覺的對寂淨升起了敬佩之情:如果那個發光的東西真是青光劍,那當年他能把劍插在那裡,又能在這麼筆直的山壁上來去自如,足見當時他的武功是何等驚人!不過眼下不是讚嘆的時候,必須趕緊想出辦法取劍才是。

    「陸少俠,找到青光劍了麼?」說話之人,正是隨後跟來的雲門門主雲戡行。他見陸劍痕無動於衷的站在懸崖邊,愁眉不展的盯著崖下,趕忙急切的問道。

    「沒有找到。不過我發現,山腰上有一處東西方才閃爍了一絲綠光,很可能就是寂淨所說的綠光劍。只是那個地方不好去。」說著,陸劍痕將手一指。

    雲戡行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看到了筆直陡峭的山腰處,多出了一段橫生的石壁。突兀的石壁,長滿了雜草,絲毫沒有半點青光劍的影子「陸少俠的意思是,那段石壁可能就是青光劍?」

    「正是。」

    將信將疑的雲戡行仔細的打量著那段突兀的石壁,可是再三觀察過後,還是無法將它同青光劍聯繫起來,因為他聽過關於青光劍的傳說,也曾親眼目睹了自己的父母慘死在青光劍劍下的情景!那把劍,應該是一把會發綠光,劍身造型獨特怪異,嗜血成性的凶劍!和眼下這段石壁,根本是風馬牛不相及!不過既然陸劍痕說他曾看到它發出了綠光,或許,那就是傳說中的青光劍也有未可知。

    「陸大俠,既然找到了青光劍,那就去取吧,還等什麼?難道還要等你姑姑顏小蝶殺上來,再去麼?」不知何時,紀無傷也出現在了陸劍痕身後,語氣輕蔑的說道。

    「憑我的輕功,沒辦法下去取劍再回來,只有另想辦法。」

    「紀某不才,這取劍的法子,我倒是想到了一個,就怕說出來,陸大俠覺得是天方夜譚,惹人見笑。」

    「紀無傷,你少在這裡故弄玄虛,有什麼辦法,就直說吧!」心急如焚的雲戡行無時無刻不在惦念著廟裡眾人的安危,他明白,眼下要做的就是爭分奪秒,趕在顏小蝶恢復武功前取得青光劍,否則等她集合月宮大軍殺上來,就為時已晚了。所以,看到紀無傷在這緊急關頭,還賣弄關子,面露不悅的雲戡行,果斷厲聲斥責道。

    「雲門主果然快人快語。剛才在山崖邊尋劍之時,紀某發現了很多枯藤,根根都有數丈長短。如今取劍困難,不妨將它們連接起來作為繩索,借它們下去如何呢?」

    「此辦法,雲某覺得可行,陸少俠,依你之見呢?」聽完紀無傷的辦法,雲戡行細想過後,深覺可靠,於是果斷向陸劍痕詢問道。

    「可以,事不宜遲,咱們動手吧。」

    誰知就在二人準備著手收集藤條時,紀無傷卻突然開口道:「兩位且慢。」說著,他緩緩走到陸劍痕與雲戡行二人身前,拿出事先早已準備好的枯藤,一手握著枯藤一端,兩手用力輕輕一扯,只聽「嘭」的一聲脆響,枯藤瞬間斷成了兩截。「這法子雖然可行,但是如二位所見,這些枯藤飽經風吹雨淋,已經不結實了。所以,誰下去取劍都要好好掂量掂量,畢竟這些枯藤,肯定是承受不了咱們三個人的重量!」

    「紀無傷,你什麼意思?」雲戡行瞪著雙眼,怒視著眼前一臉無辜神情的紀無傷。

    「雲門主息怒,紀某沒別的意思,只是想好心提醒下大家,誰也不想為了把破劍,何況還不知道那是不是青光劍,就冒這個送命的風險吧?」

    「紀無傷,你。」

    誰知雲戡行話未講完,陸劍痕卻突然打斷道:「雲門主不必多言,取劍之事,我自己去就可以了。」說罷,便邀雲戡行一起,收集起一些相對結實的枯藤,著手做起繩索來。

    「陸少俠,崖下煙雲籠罩,我見那些雲氣不同尋常,極可能是有毒的瘴氣,還是雲某隨你一起下去吧。」

    「多謝雲門主好意,不過取劍的事還是我獨自去吧。我也不確定方才看到的那個東西,是不是青光劍,萬一不是,至少不用我們一起冒險。」

    「陸少俠,你定要謹慎行事!下去的時候,千萬當心紀無傷,雲某見他最近的行跡越來越可疑了,只怕是他又想了什麼陰謀詭計要害人了!」

    「嗯,不過眼下月宮隨時會殺上來,現在恐怕只有我能和我姑姑一決高下,我想他這麼精明,應該不敢害我。」

    「雲某始終覺得有些蹊蹺,陸少俠一會下去取劍時,如遇不妥,萬萬不可勉強,速回便是。」說著,警惕的雲戡行瞥向在一旁不動聲色看著他和陸劍痕做繩索的紀無傷,心底隱約浮過一陣不安。

    雲戡行,你以為你的心思,我能不了解?你想借取劍為由,做好繩索到時逼我下去好看住我,這種小孩的心思,我紀無傷會看不出來?你幾次和我作對,我就留你多活一會,等陸劍痕一會下去取劍的時候,就是你的死期!想到這裡,紀無傷一條毒計隨之湧上心頭,面不改色的他,其實,比眼下的陸劍痕和雲戡行更焦急,他更迫切的盼著二人早點做好繩索,這條用來取劍的繩索,在他眼裡,就是二人通往黃泉路的獨木橋!

    終於,枯藤編成的繩索做好了!

    只見陸劍痕將繩索一端纏在腰間,一端捆在崖頂的巨石之上,從容鎮定的他闊步走到崖邊,順著崖壁緩緩而下,準備去到山腰處取劍。見他一點一點消失在自己的視線里,雲戡行趕忙來到崖邊向下張望,然而陸劍痕早已同陰暗的石壁融為了一體,除了隱約能分辨出有什麼動靜從山崖下傳來,雲戡行極目所見也就只有一片濃霧了。陸少俠沒有什麼異響,應該是很順利吧。雲戡行雖然這麼想,但心底還是默默替陸劍痕捏了把汗,剛才他們用枯藤做繩索時,他便覺出,紀無傷所言非虛,這些飽經日曬風吹的藤條的確很不結實,稍一用力,隨時都有斷裂的危險,何況,陸劍痕還是要下到山腰處取劍再借它回來,這一來一回,真不知道這枯萎的樹藤能不能承受得了。想到這裡,心中發慌的雲戡行,焦急的等在崖邊,時不時的向著崖下下望去。

    紅日東升,曙光萬丈。

    又是一夜過去了。

    此刻,晨曦明媚的陽光照射著山崖,一片明亮。可無奈山間升起的晨霧越來越濃,混著山下散發的瘴氣,在山腰處形成了一片深不見底的雲海,阻隔了雲戡行熱切的眼神。下去了這麼久,陸劍痕怎麼還沒有動靜,而且也不見崖邊的藤條有什麼異常,這就怪了,難道出事了?雲戡行的疑慮尚未消除,耳邊卻忽然傳來了一陣陰笑聲:「過了這麼久,估計他是回不來了,哈哈哈。其實,雲門主大可不必擔心那個臭小子,剛才我在你們挑的藤條上都暗放了機關,是專門個給你們準備的,中了我的機關,必死無疑。眼下,你還是關心關心你自己吧!」

    「紀無傷!你什麼意思!」警覺的雲戡行,雖然心裡時刻掛念著陸劍痕的安危,但是也一直沒有放鬆對紀無傷的戒備。待紀無傷話音剛落,雲戡行的長劍已經抽離劍鞘,按在手中。隨時防備著他的偷襲。閃著寒光的長劍,足有六尺多長!頎長的劍身,有三寸寬,二十一斤七兩重,又粗又沉的長劍,常人一隻手很難提起,即便兩手握劍,恐怕也難以持久,而雲戡行則是單手提劍,長劍橫在空中,沉重的劍身卻沒有絲毫的動搖。

    「我的意思是,那個臭小子死定了。」說著,紀無傷從寬大的衣袖內取出了一對嶄新的判官筆,牢牢抓在手裡。一對烏金製成的判官筆,筆身烏黑髮亮,筆尖暗躍金光,一經陽光照射,整支筆立刻散發著幽幽的黑光,像一雙深不見底的漆黑眼眸,注視著身前雲戡行的方向。「現在,我就讓你也下去陪他!」話音未落,紀無傷一雙快手突然出招,人影未散,黑電已近,狡猾的紀無傷說話間便已奔到了雲戡行身前。一對九寸判官筆在他手中,靈活古怪,狡猾多變,在巧妙的避開了與雲戡行的長劍對拼後,直搗黃龍,奔著雲戡行胸前雙肋而去!

    早有防備的雲戡行,被紀無傷躲過了手中長劍的阻擊,卻並不意外。其實他一直在等紀無傷出手,等他躲過自己長劍的阻攔後,再出劍招,後發制人。結果真的不出他所料,紀無傷避開了與自己的長劍硬碰後,遂發陰招,襲向自己洞門大開的胸口。不過,早已想好破敵之道的雲戡行,不慌不忙,順勢將長劍一收,沉重的劍身回收之際,自然而然就攔腰截斷了紀無傷一對判官筆的去向,就在自己輕描淡寫的收劍化解了紀無傷陰招的同時,雲戡行果斷反提長劍,手中長劍借勢扭轉劍路回挑劍尖,鋒利的劍鋒,直劈紀無傷面門而去!

    面前冷鋒襲來,紀無傷亦是不驚不慌。只見他凌空收手,將判官筆緊貼著手臂倒握手中,然後橫叉雙臂,將一對鐵筆擋在臉前,硬是不退不讓的接下了雲戡行這近在咫尺的一擊。待雲戡行的長劍自下而上,划過自己臉前的判官筆,紀無傷瞄準了他雲戡行身前再次暴露出的空門,果斷再度寄出手中之筆,兩隻鐵筆一上一下,一左一右,一處捅向雲戡行的右肩輒筋處,一處捅向他的左膝地機穴。兩筆隨行,不分伯仲,快若兩馬相爭,疆場之上互不避讓;狠如天工引電,巨錘鑿下九天驚雷!兇狠敏捷的這一招,亦是紀無傷最為得意的一招,全仗他身形矯健,手法靈活,所以讓這看似簡簡單單的兩路攻勢,變得深藏玄機,即便前招受阻,後續路數接上瞬間便可打遍全身穴脈,他這離奇古怪的手法,變化多端,叫人琢磨不定。更為可怕的是,招式簡明卻套路多樣的這一招,招招直攻雲戡行要害,萬變之中,盡顯殺機,叫人防不勝防!

    誰知,見紀無傷雙筆奔來,雲戡行既不退避,亦不抵擋,目光敏銳的他,竟瞅准了紀無傷招式中筆路間的空隙,靈巧的將身一側,藉機扭身躲過了紀無傷先發而至的奪命前招。藝高人膽大的雲戡行避開此招,毫不猶豫,果斷跟著將手中高舉的長劍隔空斬下,凌厲的一劍,破開強風,兇狠的向著紀無傷的頭頂斬去。紀無傷前招落空也不慌亂,見雲戡行的長劍由頭頂刺下,直奔自己面門而來,狡詐的他竟凌空抽身,壓低腰肢,然後矯如靈貓般繞過雲戡行身後,接著橫推一雙判官筆,重重掃向雲戡行後腰。身後門洞大開的雲戡行大驚失色,他萬萬沒有料到,面對自己這兇狠的一劍,紀無傷非但不躲,反而鋌而走險,來了招圍魏救趙!只見他下身還穩在自己身前,而他的上半身,就如老樹盤根一般,纏過自己腰身後,趁機偷襲自己的背後命門!紀無傷這招太可怕了,他本可以變換套路,接下自己的這一劍,可他竟然置自己的安危於不顧,寧可曝出他的致命破綻,也要試圖通過這一招,與自己一分高下,玉石俱焚!

    長劍落下,鐵筆掃來,致命的殺招近在眼前,可二人卻絲毫沒有退讓的架勢!目如鷹視的雲戡行,用眼角的餘光瞥向身後的紀無傷,見他眼含殺氣,面色灰白,不用想便知,紀無傷他定是殺心已決,必然是做好了與自己同歸於盡的打算。不行,自己決不能死在這個卑鄙小人手裡!廟裡的雲門兄弟,無辜的武林同道,還指望能在自己的帶領下,擊敗月宮,殺出遠山寺,如今,死在這個卑鄙小人手裡,眾人的性命就難保了!心有雜念的雲戡行一分神,手中的劍頓時沉了幾分,而劍上的殺意,卻陡然弱了很多。雲戡行細微的變化,立即被陰險的紀無傷覺察出來。逮準時機的紀無傷,見雲戡行長劍回撤,揚手反撩,轉變劍路回身擋下了自己的攻擊,反而暴露出了他胸前的一片開闊,靈活矯健的紀無傷,順勢拔起下盤,而後借著雲戡行的周身巧妙一轉,轉瞬間又重現回到了雲戡行身前。望著雲戡行毫無防範的壯碩胸膛,紀無傷果斷按下了判官筆上無人知曉的秘密機關,跟著,只見一對判官筆的筆尖突然打開,瞬時爆射出了無數毒針。晨光照射下,暗閃藍光的毒針,流星趕月般直射向雲戡行的胸前。毒針射的極快極穩,這麼突然的偷襲,叫人如何防備;而這麼近的距離,更是叫人無法及時躲閃。毒針漫天射來,雲戡行想躲已是為時已晚,數不勝數的毒針,不偏不倚全數正中雲戡行的心口!冷箭得手的紀無傷正暗中慶幸:這一回,雲戡行鐵定是魂歸西天了。正想著,卻見眼前一道長長的冰冷劍光,忽然毫無徵兆的齊眉掃來!這一劍如此突然,讓紀無傷來不及招架,冷氣倒吸的他倉皇之間已顧不得形象,只有趕緊縮下脖子,才及時的躲開了這致命的一擊!只聽長劍貼著自己的頭皮呼嘯划過,可洶湧的殺機卻不見消散。長劍划過,劍光復回!頎長的劍身反射著銀光,在掃向紀無傷頭頂落空之後,又憑空收力扭轉去向,勢大力沉的一劍夾著凜冽的劍風,向著他的脖頸再度掃來!僥倖躲過一劍的紀無傷,見長劍又兇狠的收回,輕功了得的他不敢怠慢,慌忙施展身法狼狽的向後逃去,才躲過了這來勢兇猛的回手劍!好在自己沒有放鬆戒備,不然方才這突如其來的一劍,早已取了自己的項上人頭了。不過,是誰使出的這一劍,又快又狠的一劍,竟叫自己只能忙著閃躲,根本無力他顧,難道這裡還有別人?不過這人的劍,怎麼和雲戡行這傢伙的如此相似呢?膽戰心驚的紀無傷回想著方才的一幕,好不容易才靜下心來,鬆了口氣,然後抬眼望向此刻應該已經變成死人的雲戡行,卻看到了更為讓他錯愕的一幕——只見雲戡行,居然安然無恙的站在自己眼前,他的手裡,還握著他那筆挺的長劍,而那把劍,正反射著刺骨寒冷般冰冷的銀光!跟著,雲戡行緩緩舉起了另一隻手,那支手裡竟然握著自己的判官筆射出的全部毒針!數不勝數的毒針,此刻本應該插在雲戡行的心臟上!為何現在,卻出現在了他手中?

    只見雲戡行一言不發,將手一揚,無數毒針頃刻灑落一地。任由毒針從自己的手中盡數落下,而雲戡行卻不為所動,只是瞪著一對怒目直勾勾的盯著紀無傷。這時,細心的紀無傷忽然發現,雲戡行手裡的長劍,正微微的振顫了起來。

    「紀無傷,你這個卑鄙無恥之徒,偷施暗算,圖謀不軌。今天,雲某就替武林,除掉你這個禍害。」說著,雲戡行將長劍緩緩舉起,雙手一起握住劍柄。頎長的劍身,此刻,不僅劇烈的振顫了起來,劍身周圍,更是驟然浮出無數長劍的幻影,橫一排,如鷹隼密集的羽翼;縱一片,如山嶽綿延的雄峰。振顫的劍身,漸漸發出了錚然有力的鳴響之聲,連聲不絕的音響,叫人聽來,就像是航行在天河之中的雲舟,從邈遠的天際傳出來的行船之聲。劍鳴越來越響,振顫越來越強,終於,握劍在手的雲戡行,揚起劍眉,怒視著紀無傷,一字一字鄭重說道:「孤帆遠影碧空盡,唯見長江天際流。」言罷,雲戡行將劍猛地舉過頭頂,瞬間凌空劈下!沉重的一劍劈在地上,瞬間便斬出了一道狹長的裂縫。裂縫生出後,只見縫隙內陡然射出無數劍氣,於空中幻化成密集的雲帆狀,順著裂縫的走向,一齊「呼呼」的刮向紀無傷!

    原來這就是大名鼎鼎的雲戡行,江湖聞名的「雲帆千影劍」,看來也不過如此罷了!紀無傷盯著眼前筆直劈來的龐大劍氣,起初是心底一驚,為雲戡行劍法的超人威力所震懾,不過轉瞬之間,不知他想出了怎樣的破解之策,只見他臉上露出的對雲戡行劍法的畏懼神色頃刻消失,心中反倒更是多了些輕視。數不盡的帆影,隨著深陷的溝壑,浩浩蕩蕩的向自己衝來,卻見紀無傷不緊不慢的催動腳步,蜻蜓點水般足尖輕踩地面,跟著翩然向後飛出數丈之遠,從容避開了雲戡行先行而至的劍氣鋒芒。誰知自以為脫險的紀無傷,身形方一落地,排列有序的壯觀帆影就如長風破浪一般,愈行愈速,呼嘯衝來。而地面因開裂而發出的劇烈震動,也隨著裂口走向衝著自己的巨大縫隙,一齊天塌地陷般向自己吞來!看來是我低估了雲戡行這傢伙的「雲帆千影劍」,眼見雲戡行的劍氣勢洶洶的向自己斬來,紀無傷再度發動輕功,只見他腳步輕抬,如踩青雲般徐徐上升,不一會整個人便漂浮到了半空,跟著身形微晃,輕盈的姿態宛如妙齡女子姍姍起舞一樣手舞足蹈,左搖右擺。雲戡行的帆影劍氣驟然而至,近在咫尺!而危急關頭,紀無傷竟使出了舞蹈般的靈巧的動作,又一次躲了過去。豈料,劍氣斬空後,居然在地上劃出道弧線,劈開了一條迴旋的裂痕又扭轉去路,向著紀無傷的身後斬來!紀無傷見狀故技重施,再度踏著輕靈變幻的步伐,一個微妙的抽身,又是有驚無險的躲開了這一劍。不過,令紀無傷萬萬沒想到的是,層層船帆狀的劍氣,幾經周折,威力不但沒有減弱,反而如同有人掌控一般,懂得見風使舵——無論自己躲往哪裡,地上冒出的強大劍氣就會跟到哪裡!此情此景,紀無傷感覺自己就像是海面上行駛的一條孤單的扁舟,身後卻時刻尾隨著一艘能將自己輕易碾碎的巨船!既然如此,那就讓我來試試你雲戡行的雲帆千影劍的厲害!嘴角微揚的紀無傷,正因心中想出了一條惡毒的計策而自鳴得意,見身後雲戡行的劍氣即將貼近自己的後背,紀無傷突然雙腿發力,整個人擺脫了方才輕歌曼舞時的悠然姿態,如離弦之箭一般迅猛的射向雲戡行!

    看著行事一向周密的紀無傷,突然冒失的向著自己衝來,雲戡行頓時深感意外:他這自投羅網的舉措,究竟是想幹什麼?正想著,卻見紀無傷不要命般的衝到距自己的長劍劍尖不足一寸之時,整個人忽然「唰」的一聲拔地而起,凌空躍起數丈之高,而跟在他身後的雲帆劍影,卻如同認錯了目標,反而向著自己斬來!這時,雲戡行才恍然大悟:原來紀無傷已經看破了自己的劍法中的漏洞,方才他看似莽撞的舉措,其實是為了迷惑自己,看來他早就計劃好借著自己的劍招來對付自己了!見密集龐大的劍氣呼嘯斬來,雲戡行趕忙匯聚內力集中劍上,跟著橫撩長劍又刮出了一股強勁的劍氣,兩道劍氣針鋒相遇,瞬間便在空氣中爆開了的濃密的雲團和激烈的氣浪。成功化解了自己劍招的雲戡行,剛想鬆一口氣,卻聽耳邊突然響起了「嗖」、「嗖」、「嗖」的三道怪聲,接著,從爆開的濃濃白霧之後,猛然射出數發暗箭!這一次,這些暗器射的比之前更快更迅捷,甚至叫目光敏銳有如鷹隼的雲戡行,都來不及認出暗器的形狀和射來的方位,唯一能讓他模糊看出來的,就是這些暗器之上都泛著幽幽的黑氣,明顯是淬上了劇毒無比輕易就能之人死地的毒藥。眼下,暗器射來,來勢洶洶,只聞其聲,不見其蹤,這窘迫又危機的境地,真叫雲戡行根本無力應對,更不知該如何防範。緊握長劍的雲戡行,鬢角汗水涔涔,此刻,他正緊張的望著在四周的空氣里,鬼使神差般來去無影的暗器,想要找出暗器會從何處射來,而泛著黑氣的暗器,卻不給他任何捉捕到它蹤跡的機會,黑氣一舒,片刻即現!只聽「咻咻咻」三聲過後,三支一尺多長,冒著黑煙的錐形毒釘已經牢牢的釘在了雲戡行的額頭、右胸以及腹部之上!

    雲戡行,這一次,我就不信你還不死!自鳴得意的紀無傷,從緩緩散開的白霧之後慢慢走出,臉上露出了猙獰又興奮的神情。不過再次,他的欣喜又轉瞬化作了泡影,因為他眼前正站著怒目圓睜,臉上青筋暴起的雲戡行!只見雲戡行一皺眉,一抖身,他額上及身上的毒釘,便如枯葉脫離樹枝一般,利落的從他身上唰唰掉到了地上。轉喜為怒,又暗中驚訝的紀無傷,看著中了毒針和毒釘過後,依舊毫髮無損的雲戡行,片刻沉寂之後,卻突然開懷笑了起來,因為聰明絕頂的他,此刻已經猜出了原因。「難怪雲門是天下第一大幫,雲門主的武功真不是浪得虛名啊!紀某佩服,佩服。」

    「哼,紀無傷,你以為這種雕蟲小技傷的了我麼。」說著,雲戡行突然收回了手中的長劍,緩緩入鞘的長劍,收斂了銀光,慢慢藏入劍鞘內。雲戡行就這樣莫名其妙的收起了武器,放下了手中禦敵的長劍!生死相搏之際,他竟然選擇了手無寸鐵的站在詭計多端的紀無傷面前!可是,一身破綻的雲戡行卻不以為意,只見他威嚴的俯看著眼前的卑鄙小人紀無傷,那輕蔑又不屑的眼神,似乎是在嘲笑對手:面對一身破綻的自己卻不敢動手的紀無傷,是個十足的懦夫。不過,紀無傷並沒有被他輕蔑和挑釁的眼神所激怒,仍是一臉的笑意。

    「雲門主這是什麼意思?莫不是要棄劍投降吧,紀某這可是勝之不武啊。」紀無傷似笑非笑的問道。

    「紀無傷,你方才剛才不是還要偷襲雲某麼?如今雲某沒了兵器,你怎麼反而講起道義來了呢!」

    「哈哈哈,雲門主是真人不露相,紀某又怎敢不自量力呢。何況江湖上不是流傳著有關雲門主的傳說麼:放下長劍的雲戡行,才是最厲害的雲戡行。」

    「此話怎講?」

    「雲門主又何必明知故問,請賜教。」話音未散,紀無傷突然舉起了判官筆,指向雲戡行下盤,猛烈的掃來。

    面對紀無傷的突襲,雲戡行卻不為所動,只見他用擲地有聲的沉穩口氣說道:「紀無傷,你又何必多此一舉。在雲某看來,沒有判官筆的紀無傷,才是真正的紀無傷吧!」雲戡行的話語一經傳入紀無傷的耳中,紀無傷頓時停下了手中的攻勢。目光敏銳的雲戡行,一瞬間便從紀無傷的臉上覺察到一抹稍縱即逝的詫異神色。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紀無傷收斂起假笑,低沉的話語中也透露出了些許疑惑和怨氣。

    「方才你躲雲某的劍時,用的輕功步伐乃是魔教中聲樂坊的『仙靈步舞』。聲樂坊的輕功既快又輕,使用起來如仙女下凡,美姬醉舞,所以,你一使出來,雲某便知道了,由此可見,你定和魔教脫不了干係!而你同月宮仙女交戰之際,雲某就看到了你的手上不時散發著黑氣,那一定是什麼見不得人的武功,所以你才會將手偷偷的藏在袖子裡,而且雲某也觀察過被你那雙手打傷的仙女的傷口,居然會被燒成了空洞!說吧紀無傷,你到底練的是什麼陰險的邪門武功!」

    「真是百密一疏,沒想到我隱藏的這麼好,竟然被你給識破了,失算、失算啊。不過告訴你也無妨,反正你早晚都是一個死人。雲戡行,你一定聽過「化毒神功」吧!」

    聽到紀無傷的話,雲戡行明亮的眼瞳忽然放大了。

    那跳動著瑩光,閃爍著睿智的眼瞳中,此刻,就像在播放著一幅幅活靈活現,卻慘象叢生的畫面。而冷汗浹背的雲戡行,也失去了以往的泰然風度,不禁用懷疑又畏懼的口吻說道:「紀無傷,你說的是可是姬千雪創的化毒神功?」

    「哈哈哈,雲門主見多識廣,紀某佩服。只是紀某不知道,我這化毒神功,比起雲門主所見如何呢?」



  
相關:  別洗了,你就是娛樂圈大渣男    重生之狂暴火法  韓娛之崛起  妖噬星空  道界天下  紅樓夢未醒  
(快捷鍵←)上一章 ↓返回最新章節↓ 下一章 (快捷鍵→)
 
版權聲明: 飛速中文網劍俠無痕第八章 化毒神功所有小說、電子書均由會員發表或從網絡轉載,如果您發現有任何侵犯您版權的情況,請立即和我們聯繫,我們會及時作相關處理,聯繫郵箱請見首頁底部。
最新小說地圖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302s 3.7711MB

搜"劍俠無痕"
360搜"劍俠無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