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染 第五十八章 正邪抉擇

    風卿弦是在一片黑暗中醒來的，手臂上的疼痛，身體上淡淡的黃光，讓他不明白自己身處何地。

    難道自己已經死了？的確，很有這種可能，但是死人也會感覺到疼麼？

    伸出手向上方摸去，卻忽然摸到了一層泥土，風卿弦疑惑的用了些力氣，上方的土層被一點點推開，露出一絲刺眼的光芒。

    天……已經亮了。

    「我在地底下？」風卿弦看到天空，才反應過來自己此刻正被土埋著。

    反應過來的風卿弦趕快摸了摸身上，果然發現自己背後正貼著一張符籙，再想到現在身上的黃光，他頓時明白自己是被人救了。

    「啊！！！我要撕裂你的靈魂！我要讓你受盡痛苦而死！」

    一道難聽的叫喊從地面上方傳來，風卿弦臉色一變，他耳中忽然充斥起無數嬰兒的哭喊，這些聲音悽厲而痛苦，讓人聞之駭然。

    「發生什麼了？」風卿弦趕忙用力將上方泥土拋開，身子半坐了起來，天上的景象嚇了他一跳，這還是在皇宮外的山林麼？這裡簡直是地獄啊。

    「哇！」

    「嗚嗚！」

    孩童的啼哭聲直接透過身體，撞擊著心靈，風卿弦難過的捂住耳朵，天上這些嬰兒魂魄各個面目猙獰，渾身血跡斑斑，而半透明的身體卻是死灰之色。

    這些嬰兒死魂數量太龐大了，如果風卿弦想的沒錯，這些嬰兒都是那國師血厭煉製血嬰草後剩下的，沒想到這血厭這般歹毒，不但要煉化他們的血肉，還要囚禁他們的靈魂，這些靈魂都被怨氣充斥，如果被人用來煉製傳說中的萬鬼幡必然威力驚人。

    「那是！」捂著耳朵的風卿弦四下一望，頓時發現，在遠處的地面，有一個渾身是血的人趴在地面，看背影，不正是才結交不久的蘇卿麼！

    「是他救了我。」風卿弦馬上想通了其中的原委，不由心裡極其感激蘇卿。

    再抬眼一看，在蘇卿的正前方，有一個渾身焦黑的怪物，他嘶喊著，咆哮著，而這漫天的嬰兒死魂，仿佛都在畏懼他，而且這些魂魄，仿佛都是從那怪物手中的乾坤袋裡飛出的。

    「給我殺了他！殺了他！」

    遠處，那黑色怪物忽然睜開了血紅的雙眼，他的面目已經被燒得無法辨認，一張露出牙齦的恐怖嘴巴在嘶啞的喊著，他手一指，天空中的十餘個死嬰靈魂頓時目露凶芒，尖嘯著沖向地上趴著的蘇卿。

    風卿弦心道不好，渾身靈力提起，快速向著蘇卿衝去，同時手中不停，隔空一掌。

    「風瀑掌！」

    風涌如瀑布決堤，一陣龍捲橫掃而去，將即將撲到蘇卿身上的死嬰魂魄吹開。

    「風卿弦？」蘇卿費力的在地上回頭一望，看見了風卿弦的身影。

    風卿弦跑到近前扶起了蘇卿，讓蘇卿靠在肩上，一望蘇卿的手臂，風卿弦目光一顫，蘇卿的右手竟然血肉模糊，皮開肉綻見白骨隱見。

    不止如此，風卿弦感覺蘇卿體內經脈混亂，靈力乾涸，受了極重的傷勢，這要是換一個人，恐怕是活不了多久的。

    「咳咳。」蘇卿咳出不少血，濺在了風卿弦的衣服上，他虛弱而焦急的對風卿弦說：「快走，回到皇宮裡，雲老會在裡面接應你們逃走。」

    「那你呢？」風卿弦一驚，忙問道。

    蘇卿搖了搖頭，看著遠處的黑色怪物說：「我和他還沒決出勝負。」

    風卿弦順著蘇卿的目光望那怪物處看去，然後怒道：「別傻了，你已經站都站不起來了，怎麼和那怪物打，那怪物是血厭麼？」

    「咳……沒錯。」蘇卿嘆了口氣：「沒想到我手段用盡，還是殺不了他。」

    風卿弦眼中露出一抹厲色對蘇卿道：「我去！這傢伙現在好像也深受重傷了，只要我去給他最後一擊，然後就可以一起走了。」

    「不行！我感覺到那六妖將第二的鷹蛇在往回趕，你再不走被纏住了就走不了了。」蘇卿身體雖然重傷，但是元神還是很敏銳，他感覺的到有一股煞氣，從森林裡往這邊飛馳。

    「沒事的，幹掉他要不了多久。」風卿弦不顧蘇卿的勸阻，把蘇卿放下，向著血厭化身的怪物衝去。

    蘇卿忙喊叫阻攔，但是風卿弦心意堅決，這漫天的嬰兒都是眼前的怪物害死的，只有手刃他，才能讓這些嬰兒安息。

    手在乾坤袋上一抹，一柄劍出現在風卿弦手中，風卿弦一躍而起，大吼一聲：「妖修納命來！」

    一道月牙劍芒從他手中飛出，銳利的劍芒震驚了不少死嬰魂魄，這些魂魄紛紛亂飛開，露出了下方的血厭。

    「就……憑你？也想殺我？！！」

    血厭狂暴的睜大血紅的雙目，一隻黑色手掌伸出，直接抓住飛射而來的月牙劍芒，然後他黑色的手指一捏！

    只聽『砰』的一聲，劍芒頓時粉碎成零星光點。

    「怎麼可能……」風卿弦恐懼的張大了嘴，這般隨意的就捏碎了自己憤怒的一劍，蘇卿他之前是在和這種怪物打鬥麼？

    「不自量力！」血厭化身的黑色怪物仿佛緩過了勁，慢慢站了起來，身上黑色焦肉脫落，露出了裡面新生的白色皮膚。

    遠處的蘇卿瞳孔一縮，心道不好，沒想到這個血厭不但沒死，還利用那如同妖獸般的恢復能力，恢復著身上的傷勢，如果再等下去，恐怕血厭就恢復成打鬥前的樣子了。

    「既然你找死，那就怪不得我了。」血厭充滿血絲的眼睛盯著風卿弦，風卿弦被這眼神一看，渾身一涼，竟然感覺雙腿無法移動。

    「哼，讓我抽出你的魂，和這些嬰兒靈魂一起煉化！」

    血厭手掌一翻，一股吸力向著風卿弦吸去，風卿弦身子一歪，差點翻了個跟頭，全身不由自主的一點一點向血厭移動。

    血厭的力量越來越高漲，蘇卿有一種錯覺，此時的血厭好像不止破靈期中期了，他那節節攀升的力量，已經到達了破靈期後期才會達到的地步。

    為什麼？為什麼這個傢伙不但傷勢好轉，連力量都在提高？

    滿腦子的疑問，蘇卿將疼痛不已的元神力全力展開，仔細觀察著血厭的方向，從外表看，血厭身上的焦肉在恢復成正常的皮膚，但是蘇卿感覺到，他的生命力很微弱，並不像他所表現的這麼強勢。

    他的力量就像是使用了興奮劑，在這一刻猛然高漲，然而事後恐怕會有可怕的後遺症。

    除卻這些，蘇卿慢慢將元神放在眼睛處，眼睛有種漲疼感，蘇卿打算使用大天魔羅眼的第二式！大天魔羅眼分兩式，第一個是蘇卿用過幾次的震懾效果，第二個就是觀察附近的所有能量波動。

    眼前的場景快速變成黑色，就像是戴上了墨鏡一般，蘇卿瞳孔的黑色，再次擴散到整個眼球，讓他整個眼球都變得漆黑深邃。

    然而他的眼前，所有帶有能量的物體都變成了白色，無論是血厭還是風卿弦，又或是漫天飛舞的死嬰靈魂，現在都變成了白色。

    「那是！」

    蘇卿低呼一聲，在他只有黑白兩色的眼中，只見遠方的血厭背後，有無數條細細的白線，連著天上的嬰兒靈魂，這個傢伙，竟然在利用靈魂臨時提高著自己修為！

    在血厭的背後，一個白球從他背後浮出，那白球正是連接著無數靈魂的終點，蘇卿知道，那個白球不是別的，正是這血厭的靈魂！

    上萬靈魂的力量啊，雖然他並不可能像蘇卿吸收靈魂那樣，毫無損傷的吸收，但是如果讓這血厭繼續下去，他的能量突破到歸青期也不是不可能！

    最可悲的是，這個血厭自以為可以控制這種力量，但是事實是，如果他的能量膨脹下去，在力量消失後，必然力竭而死！

    「不過在他力竭死前，恐怕我們早死了。」蘇卿自嘲的一笑，對方的力量越來越大，肯定就會先拿自己等人開刀。

    「怎麼辦……要不要使用那個？」

    蘇卿皺著眉，雙手緊緊握成拳頭，心裡在做著鬥爭。

    他有能力解決這個局面，又或者說，現在能救風卿弦的只有蘇卿一人！但是這麼做，是在違背自己的良心，讓蘇卿本就搖擺不定的心，墜入那萬劫不復的深淵！

    「如果我用輪迴轉魂訣，就可以將這些靈魂，全部吸收！」蘇卿看著風卿弦越來越靠近血厭，血厭眼中的殺機越來越旺，心裡不知道該怎麼辦。

    「這些靈魂……全部都是死去嬰兒的，雖然血厭在吸收他們的力量，但是憑血厭一人，不可能全部吸收掉，剩下的靈魂，也許可以在自己等人被殺死後，血厭力竭後，得到解脫，重新投胎。」

    「可是如果我現在動手……這些靈魂全部都要萬劫不復，永世不得超生……」

    「我究竟該怎麼辦！」

    內心的掙扎遠遠大過身體的痛苦，此刻的蘇卿再次不知道自己是正是邪，就像當初在雲鶴湖畔，那些雲鶴親近自己時，自己那發自心底深處的自嘲。

    「我……算是個好人麼？已經吸收過無數靈魂的我，配當好人麼？」

    蘇卿心裡很難受，不知道為什麼，舞秀兒的身影出現在了眼前，她的那句話如今聽來，更是刺耳。

    「蘇卿哥哥，這裡的白鶴叫做雲鶴，是一種靈獸，它們只對靈魂純潔的生物有好感，你看，它們這麼喜歡你。」

    ……

    「啊！放開我！」

    一聲痛苦的喊叫，蘇卿抬眼望去，只見風卿弦已經被血厭扼住了喉嚨，血厭獰笑著，一點一點加大手上的力量。

    風卿弦臉色瞬間漲紅，他的身體被血厭舉在半空，他的雙手拼命的拉扯扼住他喉嚨的血厭右手，眼珠翻動，風卿弦即將被按斷喉嚨！

    「住手！！」

    一聲叫喊，從遠處森林裡傳出，血厭一愣，回頭一看，只見那裡站著一個手持細劍的絕美女子，這女子臉上滿是驚怒，卻更顯得傾國傾城。

    「若惜師姐……」蘇卿在遠處驚呼，為什麼，為什麼她也跑來了，難道她不知道這裡有多危險麼！

    「哪裡來的野女人，怎麼，我手上這個廢物，是你的相好？」血厭已經癲狂的眼神變成一種戲謔，他沒有立刻擰斷風卿弦的脖子，而是轉過頭，對著剛來的舞若惜道。

    「放開風師兄，你這個妖修！」舞若惜看見風卿弦已經口吐白沫，急的眼睛含淚，風卿弦這一年裡很是照顧她和李江，她心裡也認可了這個師兄，可是現在這個自己敬重的人，即將死在眼前這骯髒的妖修手上。

    「放開他？」血厭揚天大笑，空著的左手手掌一吸，舞若惜如同一片落葉，被狂風席捲，只是那一剎那，就被吸到了血厭的掌中，血厭如同掐著風卿弦般掐著舞若惜的脖子，嘴裡癲狂道：「既然如此，你就和你這心上人一起去死吧。」

    「放……放開……」舞若惜話也說不全，聲音就被硬生生扼住。

    「都去死吧！」血厭哈哈大笑，雙手力道猛地加大！

    「要去死的……是你。」

    就在那一瞬間，血厭手臂即將用力按下的一瞬間，一聲虛弱並帶著淡漠的聲音，從他的身後傳來。

    隨後，一隻秀氣的手掌，輕輕拍在了他的後背，他那一團，裸露出來的靈魂上。

    一股從地獄湧出的撕扯力在那團靈魂上肆虐，本來打算掐死這二人的血厭仰天尖叫起來，手上力氣全無，將風卿弦和舞若惜鬆了開。

    「你在做什麼！這是什麼力量？？」

    驚恐的尖嘯如此刺耳，蘇卿的左手帶著輪迴轉魂決對於靈魂的無盡吸力，將還有一大半在血厭體內的靈魂，硬生生的扯了出來。

    本來靈魂是位於識海深處的，蘇卿即使用上輪迴轉魂決，也不可能從哪怕是最低級的修士身上吸收靈魂，可是這個血厭，他為了吸收天上的死嬰魂魄，竟然利用邪術將靈魂一部分放出了體外！那麼！在蘇卿的左手之下，他將再無生機！

    血厭的癲狂讓他自己放鬆了戒備，他以為可以掌控蘇卿等人的生死了，所以對重傷趴在地上的蘇卿絲毫沒有監視，他的元神，全都用來專心吸收天上的靈魂了，所以，本就離他不遠的蘇卿，用上腳下的雲遊術，只是一瞬間，就來到了他背後，並觸摸了那團靈魂。

    「給我！全部吸收！」

    吸力如同大海中的漩渦，將血厭的靈魂硬生生的扯出，可是這團靈魂，還用一種可怕的秘法連著漫天的嬰兒靈魂，蘇卿手中的吸力越來越大了，血厭的靈魂卻也被動的吸收著天上嬰兒的靈魂。

    一時間漫天的嬰兒發出遠勝之前的恐怖慘叫，一個個快速的萎靡下去，在一點點的通過連接血厭靈魂的白線，被蘇卿一一吸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