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口內外的人6續離開.
對於修行者世界而言,死去的是鄭袖,是膠東郡有史以來最優秀的修行者,是現在天下實力排在最前的數人之一。
但對於尋常的長陵人而言,死去的卻是長陵的女主人,而且是這十幾年來,真正掌管長陵的人。
其實幾乎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在登基後的這十幾年裡,元武絕大多數時候都在修行。
在今日之前,所有長陵人對於鄭袖的印象都只有冷酷和背叛。
但當他們真正失去了這名女主人,當他們開始低著頭思索時,他們的心裡卻有了些莫名的感觸。
廟堂上面那些令他們激憤的故事遠不如今天生在他們眼前的這一戰真實。
這些年他們所有人都聽慣了她對於她的對手是何等的冷酷,將權勢集中握在手中的時候是如何的無情,但這十幾年來,長陵的人真的過得不好麼?
絕大多數人有酒吃,有肉吃,過得富足而安定。
他們所有人都已經適應了這名女主人治理長陵的方式,也習慣了這樣的生活。
但是今日開始,他們必須開始適應沒有這名女主人的長陵。
會有什麼樣的不同?
所有這些看不到太遠的普通人都很迷
很凌亂。
大秦皇后鄭袖死去的消息,像風一樣沿著原野擴散
傳遞她死去消息的一封密信很快到了膠東郡。
丁寧拆開了這封信箋,放下的時候,這封信箋就也化為灰塵散去。
他走向山崖高處,看向海面,看向膠東郡各處。
長孫淺雪出現在他的身後,並不言語。
「雖已不在意,而且早就料到會是如此,但真正聽到這消息,卻還是會忍不住有些悲傷。」丁寧沒有掩飾什麼,輕聲的說了這一句。
長孫淺雪很明白他的心情。
就如當年,她也是這般恨王驚夢,但是當聽到王驚夢戰死在長陵,她也會悲傷。
她沒有說什麼,只是牽住了丁寧的手。
丁寧淡淡的笑了笑。
他長出了一口氣。
人生真是很奇怪。
有些人也很奇怪。
當這個世界出現修行者以來,很多人在追求的都似乎是更長久的活著,極致就是長生。
可是不管別人如何,在現在的他看來,長生真的有意思麼?
一段歲月,便是一段永恆的心情。
成長的經歷和記憶,很多時候無法取代。
當朋友越來越少,連敵人都在變少。
若真能長生,昔日的朋友和敵人一個個逝去,即便再有新的朋友和敵人,過往的歲月不再,新的人也終究是後輩,只能不斷的提醒自己已經很老。
太老而不歸去,真的不會厭倦嗎?
消息傳到了陰山外,傳到了草原深處。
草長鶯飛的牧場裡,烏氏老婦人看著有關這一戰的詳細密報,也沒有任何的愉悅之情。
丁寧是經歷了太多事,從一名天賦絕倫的年輕劍客到最強修行地的領,然後又踏上這樣的復仇之路,兜兜轉轉到最後,過了十幾年,才終於接近當年想要完成的事。
不管丁寧現在看上去是否年輕,他早已經不是當年那個稚嫩陽光的不可一世的年輕劍師。
他開始戀舊,就說明他的心態已經開始老了。
就如趙四、白山水,皆是如此。
但這名老婦人卻是真的老。
老到很多事都開始遺忘時,就更可怕,就更會覺得很多事沒有意思。
所以對於這名老婦人而言,世上很多大事帶給她的驚喜,遠不如她散步時現一簇她很喜歡的花在盛開,遠不如她養的兩條狗又產了一窩小崽。
消息傳向燕境。
或者說是秦境。
因為燕王朝已經不復存在。
燕境秦軍中軍大營里一片死寂。
所有將領都心情沉重的看著他們的統帥白啟。
白啟能到今日之地位,很大程度都是由於鄭袖的破格提拔。
鄭袖死去,會對他產生什麼樣的影響?
「提前關心一下軍糧供給有沒有問題。」
然而令他們沒有想到的是,白啟只是交待了這一句,便走出了這議事營帳。
他走進了淨琉璃所在的營帳,將這個消息告訴了淨琉璃。
「比我想像的強太多。」
淨琉璃是最為平靜的一個人,她只是道:「沒有想到連這樣的靈蓮子她都利用到了,這才是她養了這麼多年的真正本命物。不過這就變得更簡單,她讓元武受了這麼重的傷,元武恐怕是躲在李思給他構築的行宮大陣里,哪裡都去不了。接下來根本阻礙和利用不了你我。」
「我猜你就是想直接讓我揮師入齊,不顧他的軍令。」白啟看著淨琉璃,道:「我在看到這消息,和我那些部下議事時,便想到了你會這樣想。」
「你猜的不錯,我是這樣想,我還猜元武的軍令應該很會很快到了,他應該會讓你收兵回長陵。」淨琉璃冷笑了起來,「畢竟你也是他現在的救命稻草。」
白啟沒有質疑這一句話,只是搖了搖頭,道:「要揮師入齊不是那麼簡單,齊軍戰鬥力雖然不濟,但給養會有問題,尤其當我率軍完全不顧元武的命令之後,別說軍糧,連軍馬戰車都會有問題。沒有足夠的軍馬、戰車,現在我的軍隊還未和齊軍接觸,就已經疲憊不堪,根本毫無戰力和戰意了。」
「這些你沒有辦法,但我知道有人有辦法。」淨琉璃淡淡的笑了笑,「現在在燕秦邊境勢力正大的陳勝,不就是謝家那所謂的敗家子謝長勝?」
這樣的話語並未引起白啟多少的震驚。
他只是微微蹙了蹙眉,很平靜的說道,「只要你能確保給養,我會和你完成這場大戰。」
淨琉璃也平靜的點了點頭,「你可以開始準備了。」
白啟點了點頭,不再多言,離開這個營帳。
淨琉璃卻是很罕見的攤開筆墨,開始寫信箋。
她很少寫字,所以寫的不算好看,但是筆鋒里卻蘊含著劍意,看上去自成一格。
她寫的很仔細,將自己的所有想法,包括現在和將要做的,都寫在了這封信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