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是想一次性解決所有的麻煩?
還是希望有更為強大的族群可以對付玄霜蟲?
淨琉璃深吸了一口氣,搖了搖頭。
她覺得如果換了自己,自己絕對不會抱有這樣僥倖的想法。
「我想不明白你到底要做什麼…所以如果你接下來所做的事情真的能讓你付出最小的代價通過這裡,那便意味著你至少在一些事情的想法和策略上比我強。」
她看著丁寧沉靜站立的身影,絲毫不掩飾自己心中的想法,輕聲自言自語的緩緩說道。
遠處深紅色荊棘中的動靜越來越為明顯,然而淨琉璃身後的青袍男子的所有注意力卻是被丁寧牢牢吸引。
他此時的眼睛裡升騰起一絲異樣的光芒,他看到了一件不尋常的事情。
丁寧的身前,無數潔白的細花在綻放。
在一劍殺死了十餘條玄霜蟲之後,丁寧毫無停歇的繼續往前揮劍。
這一劍帶起了濃重的濕意,他前方的空中驟然出現了一片雨雲,然後落下無數條晶瑩的雨線。
「這是周家墨園裡的劍法。」
淨琉璃並未轉頭看青袍男子的神色,然而此時她卻已經接著出聲,自言自語般說了下去:「長-風一劍布雨,這劍式十分精妙,但是若他全力出手,根本不只這樣的威力。」
青袍男子沒有回應,淨琉璃所說的問題,正是他所看出的問題。
這齣自周家墨園殘卷中的一劍威力不俗,籠罩範圍又是極廣,的確是對付大量敵手的最佳劍式,但只是觀丁寧末花劍上盛開的細花,他便可以肯定丁寧的這一劍沒有動用全力,這一劍不會讓任何一條玄霜蟲死去。
青袍男子是岷山劍宗屈指可數的強者之一,他相對於世間而言,便更是強大。
他的名字就叫澹臺觀劍,看劍的劍質,觀劍氣之力量,世間不會有人比他有經驗。
因為秦滅三朝,天下名劍幾乎盡歸秦地,而巴山劍場一去,名劍皆歸岷山劍宗和靈虛劍門,此時岷山劍宗內的藏劍,早已超過昔日的巴山劍場。
所以他的判斷自然不會有問題。
無數雨線嗤嗤墜落,令荊棘叢中無數細刺折斷,所有沐浴在雨線里的玄霜蟲只是身上的冰甲碎裂,被擊得疼痛難忍,不斷在地上翻滾,然而卻沒有任何一條玄霜蟲死去,甚至沒有遭受任何嚴重的創傷。
這便意味著它們的反擊很快來臨。
就在下一瞬間,被雨線墜擊得疼痛難忍的數百條玄霜蟲便發出了反擊。
它們同時發出了一聲古怪的嘶鳴。
空氣里驟然出現了數百團翻滾的凍氣,接著化為數百根雪白的冰刺。
一根或是數根冰刺,最多只相當於初入第三境的修行者的一擊,對於能夠到達這片紅色荊棘海的修行者都不會有太大的威脅。然而數百根這樣的冰刺同時激射而出,威勢卻截然不同。
丁寧前方所有玄霜蟲的身影瞬間消失在白茫茫的寒霧裡。
那些呼嘯而至的冰刺唯有最前端在寒霧裡閃亮。
原本只是微涼的溪水都甚至瞬間變得刺骨的寒冷,水面上甚至頃刻就結出了一層寒冰。
空氣里許多細小的冰屑首先吹來,落在丁寧的臉上。
丁寧的衣衫上也瞬間結滿了冰霜,凜冽的寒意讓他的雙唇都失去了血色而變得異常蒼白,給人的感覺他怎麼都不可能抵擋得這樣的一擊。
然而他此時卻甚至連動步都未動步。
他依舊只是沉靜的站立著,連雙腿周圍剛剛結成的薄冰冰面都沒有出現一條裂紋。
他手中的末花殘劍上的裂紋再次發亮。
然後他朝著前方的寒霧揮劍。
在下一剎那,白色寒霧席捲過結冰的溪面,湮沒了丁寧的身影。
「他依舊沒有動用全力。」
淨琉璃在此時轉過身,一臉嚴肅的對著澹臺觀劍說了這一句。
就在她這句話第一個字響起的瞬間,席捲過丁寧的白霧裡突然出現了無數片晶瑩的光亮,好像有更多的冰刺在射出來。
然而在下一瞬間,飛濺出來的卻是無數不規則的冰塊碎片。
「這是魏朝冷殿的破箭一式。」
澹臺觀劍點了點頭,他的眼睛裡甚至出現了驚艷的味道。
這是第二柄劍胎上刻著的數十篇劍經中的其中一式,這式在戰場上專門用於破箭雨,精巧之處是用巧力挑動飛臨身周的許多箭矢,令這些箭矢不折,甚至衝力不減的飛旋而出,接著砸亂周圍的箭矢,借力破力。施劍者在萬箭齊墜的箭雨之中,甚至不僅能夠保護自身的安全,甚至掌握這劍式精妙者,還能護住周圍十餘丈方圓,將十餘丈方圓內的箭矢擊成無數亂飛的碎屑。
只是偏重於精巧的劍式自然比起偏重運用真元之法的劍式更難掌握,丁寧只是在第二柄劍胎前站了極短的時間,他不止讓張儀等人修習雲水宮的那門劍經,現在還甚至用出了另外一篇劍經中的一式。
更何況領悟和能夠運用於實戰,對於絕大多數修行者都還是隔著一條難以逾越的鴻溝。
「看懂之後就能用出來,整個岷山劍宗也只有你能夠做到。」
澹臺觀劍看著因為許多冰刺碎裂而變得更濃厚的白色寒霧,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接著對淨琉璃說道:「在同一時間內儘可能的激起更多的玄霜蟲噴吐玄霜氣息,這就相當於落於許多人圍攻時,在同一時間裡儘可能讓更多的敵人耗費真元。這些玄霜蟲體內剛剛生成玄霜氣息,就如修行者體內真元積蓄不多,發動不了數劍。」
「在同一時間裡讓更多的敵人耗盡真元,這的確是陷入圍攻時的很好應對。」淨琉璃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她同意湛台觀劍的一些說法,但接下來馬上表示了異議:「眼前的玄霜蟲數量太多,如果純粹是這樣的想法,那沒有多少意義,而且他已經感覺到有其餘族群的異獸在接近,所以他不會是這樣的想法。」
澹臺觀劍無奈的輕輕搖頭。
深紅色的荊棘叢中已經出現了許多詭異的幽藍色反光,答案很快就要揭曉,所以他不再花費心力去猜測丁寧到底要怎麼做。
席捲溪面,吞沒了丁寧的白色寒霧未散,溪面上方的天空裡,卻是再次出現了一片雨雲。
一場發出悽厲嘶鳴的冷雨再次落向玄霜蟲群中。
至少數百條玄霜蟲被雨絲擊刺得疼痛難忍,發出奇異嘶鳴的同時,口中也急劇的凝聚凍氣,數百根冰刺再次激飛進白色寒霧中。
然而和上次不同,即便澹臺觀劍已經不再多想,此刻他的眼睛裡卻依舊不可遏制的充滿震驚的光芒。
當無數冰塊濺飛出來的同時,白色寒霧裡出現了一道筆直往前的劍光。
劍光分開了寒霧,丁寧的身影就此清晰的出現在他和淨琉璃的視線中。
丁寧的身體就像是被這道劍光帶著飛起,直接落入玄霜蟲群之中。
他的這道劍光極其迅疾,但在他雙腳落地的瞬間,卻是一變,不再是斬式,而是突然折下,劍身橫平狠狠拍中下方一條玄霜蟲。
一圈氣浪在這條玄霜蟲身周泛開。
這條玄霜蟲身上的冰鎧全部炸裂,片片往外飛散。
尖銳的冰片甚至割裂了丁寧身上數處的肌膚,給他的身上帶上了數道血口。
然而澹臺觀劍和淨琉璃依舊可以肯定,這條玄霜蟲未死。
丁寧沒有第一時間撤劍。
他的身體微躬著,劍身壓在這條玄霜蟲身上。
而這條玄霜蟲微微的顫抖著,扭曲著。
丁寧的身體周圍全部都是密密麻麻的玄霜蟲,然而不知為何,這些玄霜蟲竟然沒有第一時間對他發動攻擊,反而是有些畏懼般如潮水微退。
「馬群有頭馬,狼群有頭狼,想不到這種蟲類之中也有其首領。」
澹臺觀劍第一時間發出了聲音,他無比感慨的輕聲說道。
「還是沒有這麼簡單。」
但就在這時,淨琉璃卻搖了搖頭。
她輕聲而嚴肅的接著說道:「只是用制住頭領的手段控制住這些玄霜蟲,依舊沒有太大意義。如果只是不想被這些玄霜蟲殺傷,他只需要和謝長勝一樣,抓緊時間逃離此處。」
「簡直就是猜謎。」
澹臺觀劍苦笑道:「岷山劍會看了這麼多年,我還從未看得這麼吃力和苦惱過。」
淨琉璃冰冷道:「那是因為在我之後,從來沒有出現過像他這樣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