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一罡將方才王暮瑤剝好的瓜子仁端起來直接一口塞進嘴裡,王暮瑤此時急的眼淚都快淌出來,王暮輝死死的拽住王暮瑤的手,生怕王暮瑤情緒失控惹怒了面前這個吊兒郎當實力卻深不見底的年輕道士。
白同塵看著吳一罡如此做派,錯愕道:「證什麼道?」
吳一罡低頭思索一番,片刻抬頭說道:「嗯.......人道。」
一時間又是相顧無言,房間只剩下吳一罡嚼著瓜子仁的摩挲聲音和徐小宛輕微的鼾聲,氣氛一時變得尷尬又有一絲詭異。
吳一罡就這麼一邊不緊不慢的嚼著一邊等著白同塵的下文。
白同塵被盯得有些尷尬,說道:「怎......怎麼證?」
吳一罡兩手一攤,眼神清澈無辜,說道:「我不知道。」
最後還是王暮輝沒有忍住,笑出了聲。
吳一罡疑惑道:「你笑什麼阿,我真不知道。」
白同塵擺擺手示意王暮輝如此失禮,轉頭說道:「吳仙人,在下有一疑惑不知當不當問。」
吳一罡爽快道:「我還得請你幫忙,你有什麼儘管問。」
白同塵聞言點頭如是說道:「在下有兩位朋友與貴山之前下山的元無極元前輩頗有淵源。」
吳一罡擺手說道:「我知道,那個,玄武嘛,讓我師兄給揍一頓那個,我知道你想問什麼,北地靈泉嘛。」
白同塵點頭道:「正是。」
王家姐弟聽得二人對話是雲裡霧裡,索性就悄悄的退出了房間,不打擾二人。
吳一罡將最後一把瓜子塞進嘴裡,含糊不清道:「你放心就行了,一時半會還沒事,主要是我得先證道。」
白同塵聞言放心不少,問道:「可是你我二人都不會,在下甚至連所謂人道都不理解其含義,這我該如何幫你。」
吳一罡倒是不愁,笑著說道:「那我不管,我師傅讓我出山找你,說你能幫我證道,反正我也不知道什麼是人道。」
這哪裡有半天仙人風姿,吳一罡此時盤著二郎腿,手裡搖晃著小鈴鐺,如果此時再給他拎一個鳥籠子配上三兩走狗,活脫脫的就一世家紈絝少爺。
可白同塵卻哭笑不得,說道:「吳仙人,青元山閉門四百年,尊師何以知道我白同塵,而且你師傅沒跟你說,為什麼證道嗎?」
吳一罡撇撇嘴說道:「八百年前我大師兄出山為世人證的是天地大道,一股浩氣可平天下混沌,四百年前我二師兄下山來為黎明百姓證的是俠之大道,忠義二字為的是世間蒼生,等了這麼久才等到我下山來,師傅讓我證人道,我一時激動也沒弄明白就趕緊跑出山來,想回去問反正是回不去了,你想辦法。」
白同塵眼見這無賴仙人一副得意洋洋吃定了自己的樣子,無奈道:「實不相瞞,在下如今記憶全失,幾日前才通過他人之口得知自己一些前塵往事,如今別說證道,在下自己都不知道何去何從,這次來到青元山純粹是機緣巧合,接下來在下還要帶著小宛趕赴南洲醫治身體,並且看看能不能找回丟失的記憶,實在是沒法幫吳仙人證這個道。」
吳一罡眼中閃過一絲哀怨,站起身來說道:「什麼機緣巧合,一切不過順應天機,師傅讓我證道,卻沒跟我說時日,反正不急,我還有其他事情需要去做,可以等你將事情處理完,再去找你。」
吳一罡話都說到這種份上,白同塵也不知如何推辭,心思流轉,走到熟睡的徐小宛床邊,伸手將掛在徐小宛脖子上的那枚玉佩取下。
「我妹妹這枚玉佩,是當年一位僧人所贈,靠著這枚玉佩才支撐到今日,吳仙人您看一看,這玉佩你見過嗎?」白同塵其實逢人便問,但從未有人見過如此功效的玉石,這次拿出來也僅僅是碰碰運氣,多問一句總是好的。
吳一罡接過來瞟了一眼說道:「這哪是什麼玉佩,這是魮之魚的丹珠。」
白同塵欣喜道:「吳仙人知道這東西的來歷!」
吳一罡將玉佩還給白同塵,說道:「想來你妹妹定是先天身子孱弱,得靠著這魚珠的靈氣吊著一口氣,但如今這魚珠里的靈氣已經消耗殆盡,再過些時日,就跟塊石頭沒什麼區別了。」
白同塵點頭道:「吳仙人,從能找到這魮之魚?!」
吳一罡晃蕩著鈴鐺說道:「聽我師傅說這種魚在湘江里以前有很多,從前靈氣旺盛的時候也不是每隻魮之魚都能孕育出丹珠,我師兄將北地靈泉斬斷之後這天下的靈氣已經太稀薄了,想找到能孕育出丹珠的魮之魚,多半還得靠運氣,像你那顆珠子那麼大的,少說也得是兩百年以上的魮之魚才能孕育的出來。」
白同塵聞言後稍稍有些失落,但總比沒有任何線索要好的多,再次抱拳說道:「感謝吳仙人。」
吳一罡似乎突然記起什麼事情,站起身來說道:「行了,你好好想想如何幫我證道,到時候我再來找你。」
說罷未等白同塵反應,吳一罡便徑直走出房門,去到外廊處。
客棧外早就被一眾看客圍了個水泄不通,哪怕是頂著風雪也不妨礙他們想要一睹二人同處一室會發生什麼的好奇心,可誰都沒敢往客棧里擠,甚至原本二樓客棧的房客如今也都跑了個精光,生怕一會傳說中的白魔頭跟吳一罡突然打起來殃及池魚。
只見那吳一罡當真來去如風,自外廊憑欄踏空而起,腳下步步生蓮,片刻便消失在風雪之外。
如果世人知道白吳二人在房內的談話想必會驚掉下巴,但沒人會去深究。
白同塵只站在內廊遠遠看著吳一罡離開,王暮輝探頭探腦的走過來說道:「還好還好,沒給白公子添麻煩。」
白同塵只是微笑道:「沒事,虱子多了不癢,我都有一些習慣了。」
窗外的大雪呼嘯絲毫沒有停歇的意思,寒風吹進內廊,王暮瑤不禁打了個噴嚏,見白同塵就要回頭,慌忙縮了縮脖子扭頭走進屋裡。
白同塵微笑一下,對王暮輝說道:「王公子,我們也進屋去。」
王暮輝問道:「那白公子,樓下那群人.......」
白同塵也是無奈道:「我也是沒什麼辦法,不然王公子替我去處理一下?」
王暮輝頭霎時間搖的跟撥浪鼓一樣,搓著手鑽回屋內,嘴裡還嘀咕著:「這天兒可真冷,晚上得給小宛整點熱湯喝.......」
一直到了傍晚樓下的人才漸漸散去,離得近一些的就冒著雪趕回家去,迫不及待的將這仙人下山的消息回去說與人聽,遠一些的也都三兩聚在各個客棧的大堂內談論著今天吳一罡下山來的種種情景,遺憾著最後也不知道吳一罡進的房間裡到底是不是傳說中的白魔頭。
原本按照計劃,白同塵與王家一眾人等只應在青元山附近停留半日,晌午就應該出發繼續趕路,但如今風雪絲毫不見停歇,只得在客棧里住上一晚,待明天風雪稍停,就馬上出發。
王暮輝吩咐葛二叫了吃食和一壺羅浮春酒送到屋裡,白同塵徐小宛和王家姐弟圍坐一桌,又像極了初次相見的時候。
「白公子,來,咱們喝一杯。」王暮輝說著端起溫好的酒給白同塵滿上一盅。
王暮瑤卻也端起酒盅往王暮輝面前一放說道:「給我也滿上。」
王暮輝和白同塵面面相覷,這些日子來白同塵也知道,王暮瑤從不飲酒,怎麼今天突然就來了興致。
王暮輝笑道:「女人家喝甚麼羅浮春,我叫葛二拿一壺棗子酒來,你跟小宛喝著玩兒。」
王暮瑤卻不依道:「女兒家怎得不能喝羅浮春,你和白公子喝得,我也喝得,別說廢話,快點滿上。」
王暮輝見王暮瑤來了倔脾氣,向白同塵投來了求助的目光,白同塵笑著將王暮輝手中酒壺拿過來,說道:「咱們三個都喝,小宛一個人多寂寞,還是聽王公子的,叫葛二拿壺棗子酒,既不醉人也能暖身子。」
平時對白同塵幾乎是言聽計從的王暮瑤這次卻直搖頭,將杯子往前一遞,說道:「白公子怎麼學他看不起人,快點滿上,還怕我把你倆喝倒了不成!」
見白同塵依舊沒反應,王暮瑤站起身來直接將酒壺一把奪過來,說著:「難得有今天這種機會,我也想體驗一下賞著雪喝著溫酒有多愜意。」
白同塵和王暮輝見狀只得作罷,但還是叫葛二去拿了一小壺棗子酒,給小宛也倒上一點點。
王暮輝率先舉杯,笑著說:「來,咱們一起喝一杯,慶祝咱們終於有了醫治小宛妹妹的線索了。」
徐小宛睡飽了也是很精神,興沖沖的端著酒盅學著說道:「咱們今晚不醉不歸!」
三人見狀被小宛逗得一陣哈哈大笑,白同塵摸摸小宛的頭說道:「你只許喝這一小盅,雖然棗子酒不醉人但是也不能多喝,等你好起來長大了,想喝多少白哥哥給你買。」
徐小宛雖然不情願,但還是乖巧的點點頭。
四人一同舉杯相碰,卻是王暮瑤先一仰頭將酒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