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枯骨全身止不住的顫抖著,甚至連聲音也跟著顫抖起來,若非他只是一具枯骨,恐怕此刻的他已經聲淚俱下了。
他沒有轉身也不敢去面對身後的年邁身影,他愧對他,愧對那些跟著他前往神山的弟子,愧對整個麟霞宗,也愧對那位抱著他哭泣的女子。
「無情……你,怎麼變成了這樣?」白涯心情極度複雜,心中極其苦澀的看著眼前的枯骨,恍惚間,他仿佛再次看見了當年他引以為傲的弟子站在自己身前。
可惜,他的弟子已經死了,他能清晰感受到枯骨上連他也心顫的死亡氣息,枯骨真的還是花無情嗎?
「我……」枯骨聲音戛然而止,久久沒有說話,回想著那段痛苦的記憶,那顆骷髏頭上的一雙紫芒也跟著搖曳起來,像是害怕,也像是在流淚。
「跟我回去吧,無情,我不怪你。」白涯眼中帶著淚光,不管如何,他的心裡,枯骨就是花無情,就是他一生引以為傲的弟子。
「沒用的,師父,我回不去了,我這副殘軀回去只有等死的份,何況我早已死了,現在只不過是一個為人賣力的空殼罷了。」枯骨聞言,輕嘆著說道。
「不,無情,修仙界這麼大,無奇不有,一定有別的辦法救你的,跟我回去吧,師父會想盡一切辦法救你的。」
白涯感到一陣撕心裂地的痛苦,如果可以,當年他一定會奮不顧身進入魔窟,攔住花無情,這樣或許花無情就不會變成這樣了。
「師父,我早已死了,沒有什麼方法救得了我,我已經成為了骨王忠實的僕從,已經死了。」枯骨沉聲說道。
「骨王?」白涯一臉驚疑與心顫,他聽過骨王的名號,骨王本身實力可不弱,他如何也無法想到他一個小小的麟霞宗鎮守的魔窟,竟然會有骨王的出現。
「師父,我是回不去了,但師妹可以回去的。」枯骨突然這般說道,有些激動的轉身直勾勾的盯著白涯,充滿了炙熱。
「什麼?師妹……你說水依流那小妮子?」白涯雙瞳瞪大,愣在原地,隨後一臉驚恐的看著枯骨接下來的一系列動作。
只見那紫色天際下,枯骨顫巍巍的伸出關節清晰可見的雙手,探入自己身體之中。
他的身體不是鏤空的骨架,裡面還蒙著一層深邃黑暗的空間,他的手在其中摸索著,最後緩緩從體內取出一個蜷縮成一團的靈魂體,顫抖著遞給白涯。
「師妹的靈魂和身體都被我完好無損封存了下來,她的身體被我封在了魔窟最南面,師父你只需往城關左邊直行百里便可見到我留在那裡的訊息。」枯骨像是得到的解脫,話語間變得輕鬆了不少。
「你......無情,你是不是做了什麼?」白涯顫抖著,沒有立馬去接那團水依流的靈魂體,瞪著雙目,盯著眼前的枯骨。
他不敢想像,連花無情都變成了這樣,水依流則可能會安然無恙,這其中花無情肯定做了別的事。
「骨王要我成為他忠實的奴僕,我用這個和他做了交易,師妹沒有被同化成他們的一部分,可惜,當時的師妹已經死了,我也做不了別的,只能做這些力所能及的事安慰自己。」枯骨苦笑著。
突然間,他雙目炯炯有神,直勾勾的盯著白涯,激動說道:「但現在,師父,你來了,你可以帶著師妹她離開,你可以復活她,這是我欠她的,是我將她帶進了這痛苦的深淵之中,是我害了她,我只想要她活著,師父,帶師妹回去吧。」
「封住你七情六慾的枷鎖已經碎了嗎?」白涯喃喃道
「師父,這些已經不重要了,那枷鎖你也沒能力解開的對吧。」枯骨抬手看向天際,不知道在想什麼。
「對不起,無情,當初師父的確無能為力。」白涯突然責備起自己來。
當年他撿到花無情之時,花無情身邊的匪徒已經死亡,只留一個他一個小孩子在傾盆大雨中哭泣,當時他便發現花無情的體內有著一道枷鎖,封住了他的七情六慾,可惜,他當時能力有限,沒能解開那道枷鎖。
若是他解開了那道枷鎖,或許花無情和水依流的結局就會不一樣了。
「不怪你,師父,時間不早了,我也該離開了,回去晚了骨王可是會生氣的。」枯骨說話的同時,遠處的白骨山突然在天際顯現出一張恐怖的鬼臉,盯著他所在的地方。
「無情,你走了水依流這妮子怎麼辦?你應該知道沒有你妮子會瘋的。」白涯抬手攔住要走的花無情,一臉焦灼,如果可以,他肯定是不希望枯骨離開的。
「不會的,我已取走了師妹有關我的所有記憶,以後她不會記得關於我所有的一切,快快樂樂的活下去。」枯骨搖頭說道。
「記住我只會讓她沉浸在痛苦之中,遺忘我才會讓她每天快樂幸福的活著,師父,我不想讓師妹痛苦的活著,拜託了。」
「什麼......」白涯錯愕著,連自己想說什麼都被拋之腦後。
他抬手想要抓住枯骨,卻發現枯骨的身軀變得有些虛幻透明起來,竟是奇異的化作點點星光在他面前憑空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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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涯捧著水依流的靈魂,有些失神的看著遠處,久久沒有說話,但他那布滿皺紋的眼角處,卻是流下了淚珠。
......
「我按照無情所說,找回了水依流的身體,無情將他的身體封在冰棺之中,使得五十年來水依流的身體才能完好無損,加之水依流靈魂同樣毫髮無損,所以復活水依流一事異常輕鬆。」白涯輕嘆一口氣,說道:「但她真的忘記了無情,遺忘了她曾經一見鍾情的師兄。」
聽完白涯的描述,風念痕與陳落二人才對所有的事情有了清晰的了解,原來水依流的復活與花無情真的有關係,只可惜,花無情取走了水依流的記憶,這也就意味著,除非花無情自己將記憶歸還,否則水依流是不可能想起有關花無情的所有事的。
或許真如花無情所說,遺忘是對水依流最好的安排和答覆,可他自己呢?又該如何?
陳落可是清晰記得骨龍與骨雀的話語,白骨山的骨王其實是不大願意讓花無情帶人離開的,但他做了,他肯定會遭到骨王的憤怒和懲罰,他又該如何面對?
兩人心情久久不能平息的離開議事廳,沉默了許久都沒有說話。
「師姐,這件事你怎麼看?」風念痕有些迷茫的看向陳落,他理解花無情的想法,但這樣對水依流自己來說是不是太殘忍了?
「唉,這件事我們干涉不了,前輩想讓水依流她忘掉就任她忘記吧,讓她記得這些事未必是件好事,我們走一步算一步吧,或許以後這件事會有別的轉機也說不定呢。」陳落說道。
「好吧,也只能這樣了。」風念痕撓了撓頭,這其中牽扯的東西確實很多,未必是他想幫就能幫的,「對了,師姐,剛剛白宗主說你是背著我回來的?」
「對啊,怎麼了?你不也背過我嗎?」不知道為什麼,聽到風念痕突然這麼問,陳落臉頰上竟是莫名的泛起一層明艷動人的紅霞,眼中也流露出一絲驚羞的光芒。
風念痕看的有些出神,一時間竟是忘記了回答陳落的問題,腦中浮現出在書上見到的「斂盡春山羞不語」,只覺眼前的陳落好看極了,動人心弦。
「念痕,你想說什麼?」被風念痕這般盯著,陳落不免臉頰變得更加滾燙起來,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回事,明明之前都不會這樣的。
風念痕回神過來,紅著臉撓頭笑道:「謝謝你,師姐。」
「沒事啦,念痕你不也因為我受傷了背過我嗎?」陳落依然紅著臉,但好在沒有剛開始那般窘迫了。
「不一樣的,師姐當時也受了不小的傷,卻還要背著我回來,一定很累很累。」風念痕搖頭說道。
一碼歸一碼,想想他背著陳落逃離魔族境地的時候,他身上可沒有半點傷痕,反觀陳落背著他離開白骨山時,身上卻是滿身傷痕,兩者一對比,根本無法相提並論。
「念痕,你要是這麼想謝我的話等我們回聖宮的路上請我吃碧天弘水城最好吃的東西怎麼樣?」陳落臉頰上的紅暈散去,溫柔笑道。
「好啊好啊,那師姐你喜歡吃什麼,到時候我帶你去。」風念痕正愁如何感謝陳落來著,眼下陳落這個提議確實不錯。
「嗯......師姐還沒在碧天弘水城認真逛過,念痕你給我推薦吧。」陳落若有所思,隨後莞爾一笑著說道。
「這樣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挑的師姐會喜歡嗎?」風念痕有些猶豫,如果他去挑的話,可能就按照自己覺得好吃的去挑了,陳落真的會喜歡他喜歡吃的東西?
「會喜歡的。」陳落幾乎是毫不猶豫便是回答道。
風念痕錯愕抬頭,對上陳落溫柔的笑容,一瞬間,心中如「柳暗花明又一村」一般,豁然開朗,喜笑顏開,與陳落肩並肩離開。
兩人離開議事廳的路上,還撞見了打算去故月亭練劍的水依流。
三人很正常的打過招呼,便是分離開來,注視著她獨自行走的蕭索背影,風念痕二人不禁覺得她有些孤獨。
她不知道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遺忘了有關花無情的所有事,在她死去的這五十年中,昔日師兄弟姐妹早已離去。
如今又要重新在這麟霞宗中生活,麟霞宗的弟子都知道當年之事,又不能告訴她,試問又還有幾人能真正與她成為朋友?
她需要獨自去熟悉這片新鮮卻不陌生的環境,也需要一人面對麟霞宗弟子偶爾言語間的避諱。
如果……如果當年沒發生那樣的事,或許現在應該還有一個人陪著她練劍吧。
「走了,念痕,在麟霞宗的事已經解決了,我們差不多也該回家了。」陳落收回同情的目光,扯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恰巧此時夕陽映在她的臉頰上,惟妙惟肖,宛如一幅畫卷一般。
「回家……」風念痕喃喃著,他倒是忘了,他現在是聖宮的弟子,所謂回家就是去聖宮。
「好呀,我們回家。」風念痕高興著答應下來,全然忘記了自己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見到風塵子和莊雲兒的事。
「我們回家。」陳落也跟著說道,紅唇勾勒出動人的弧度。
我們回家,師姐帶你回家……
仿佛那一夜的話語再度在二人腦海中響起。
此時,雲黎收到了來自了十幾方渡劫期大能的留下的訊息,說是要在東小玄界最高的穀雨山一聚。
而尋常一臉平淡笑容的雲黎也終於露出了一抹凝重的神情。
「終於還是來了嗎?塵子,我們能否瞞天過海就看這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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