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靛城不大,但卻很古老,其歷史可以追溯到堯舜時期,對於當時來說,這裡算是大城,但現在只是一座古老的小城了。…只是這一座城雖小,能夠屹立於這世間如許之久而不被湮滅,那就足以說明其必定有生存下來的理由與能力。
現在這一座城被風雨吞沒,天空之中烏雲密布。城中的人們都在家中點亮了燈,靜待風雨過去,他們不一點也不擔心,無論是有妖過境還是有修真之人在這裡鬥法,他們都不在意。
城外的那些客棧與茶館此時已經坐滿了人,總是會有一些人因為沒有來得及進入城中,而又被風雨逼入這些店鋪之中來的,好在這裡的茶水並不貴,而且這些走山過峽的人們身上都有些本事,一般的小妖小怪在他們的手中根本就討不了好。
他們相互之中或許不怎麼熟悉,但是卻也都有臉熟,因為一年總會有一兩次在這裡的遇上,然後天南地北的說些自己遇上或者聽到的事。
比如在某條江邊遇上水中精怪,被自己或者朋友一刀剁了頭或爪子。又比如在某座山中發現了一株什麼靈果,被自己吃了,現在自己力氣大增。
在這裡茶館之中有一張桌子上面坐著一對年輕的男子,並沒有人注意到他們,因為他們在這些人的眼中再普通不過了。
他們的桌上有一壺茶,有一盤乾糧以及小菜,他們隨口的吃著,聽著茶館之中人漫口說出來的話,很新奇,也很愜意。
「我告訴你們,不是我說大話,前些日子,我在山中採藥的時候,見一麻花巨蟒,從深潭之中鑽出來,纏繞大山而上,一直到山峰,然後對著太陽吞吐,當時那漫天陽光都像是被他吸到嘴裡。」茶館之中有一個人大聲的說著自己的見聞。
「哎喲,這可了不得,這是大妖了吧,天庭什麼時候派有神仙來收了它啊。」
「別想的那麼容易,天界的那些神仙當年可都是世間各妖王的祖宗,要他們來收,怎麼可能。」
就在時,茶館的門再一次的被推開了,一個一身風雨的矮子走了進來,他手中拿著一根不知道什麼動物的筋做成的皮鞭,他腳上穿著一雙大大的靴子,一點也不配他的人。
頭上則是戴著一頂黑色的帽子,尖尖的頂,帽沿壓的很低,讓人看不清面容。他的靴子上面沾滿了泥水,身上一件黑色披風脫下,在茶館之中一抖。
一片水氣在茶館之中散開,原本正在說笑的人一個個都側目。進來的這個矮子雖然看不清臉,這個天地間,從來都不能以別人的外在而輕視人,沒準這就是深山之中的老怪出世呢。
「哦,真是好天氣,狂風,暴雨,好天象。」那矮子說道:「你們有眼福了,將看到一場真正仙人斬妖。」
他的聲音帶著一種輕鬆與調笑,突然將手中黑色披風一甩,剎那之間,茶館之中起了狂風,卻剎那之間一片黑暗,像是天被這披風給遮了起來。
在茶館之中的人都覺得自己縮小了,然後一個黑暗之中,只有一處是有光的,那地方就是那一對年輕的男女所坐的地方,包括他們所坐的那桌子以及桌子上面的小菜都發著微光。
微光若是在白天的根本就看不出來,可是現在是在黑色的披風遮蓋下的黑暗之中。
而那位原本矮小人身形變的無比的高大,同時之間,有一片咒聲出現,那黑暗仿佛已經變成了座城牢籠,黑暗變的壓抑而緊迫。
那坐著的一對年輕男女像完全沒有發現,他們仍然坐在那裡,輕輕的說話,言笑晏晏,但是當你卻細聽之時,卻發現他什麼沒有半點的聲音發出來。那言笑像是虛假,像是虛幻。
黑暗照見真實。
那巨大的矮人突然伸手,他的手與這一片披風所化的黑暗融為一體,一甩手,黑暗已經被他抓在手中重新化為一張黑色的披風,只是此時那披風卻將那一張桌上的人包入了其中。
他的帽沿抬起,露出一雙帶著幾分狡意的眼神,然而此時他的眼神之卻以又多了幾分凶意。
十二金仙的諸位弟子之中,楊戩如入雲山峰,可觀可敬而難近。木吒木訥,但內蘊錦繡。哪吒乖僻,金吒寬宏瀟灑,黃天化一心想脫離封神榜,對其他的事倒是無所謂。而土行孫心性最凶最狠,或者說他對任何人都可能下手,只要他想。
他眼中閃動著凶光,將手上的黑披風掀開,卻只看到兩條小蛇。他眼睛一眯,眼中的凶光跳動,一伸手將那兩條蛇抓在手中,那蛇瞬間化為兩根頭髮,還不等他做什麼,那頭髮又已經化為飛灰,隨風而散了。
「果然了不得。」矮子嘴時喃喃道,他一掀披風,步入風雨之中,轉眼消失不見。而整個茶館之中的人則仍然是坐在那裡各聊各的,根本就不知道這裡發生了事,只有那茶館的掌柜像是察覺了什麼,他朝之前那一對年輕男女坐過的桌上看了看,桌上有幾碟小菜,但是卻根本就沒有人吃過的樣子。
他有些疑惑,來到桌前,在上的虛空聞了聞。
「老陳頭,聞什麼呢,難道還有妖精來了?」旁邊一桌上有位長須大漢大聲的說道。
那掌柜老陳頭扭了扭脖子,道:「有些不對。」
「什麼不對,聞到了什麼?」那大漢問道,他聲音很大,整個茶館之中都聽得很清楚,大家都靜了下來看著,顯然大家也都知道這茶館掌柜老陳頭的鼻子非同一般,能夠聞到妖鬼的氣息。
「剛剛你們看到有誰來過沒有?」老陳頭指著桌上的小菜問道。其他的人臉色也都變了,因為他們看到了,但是卻根本就不記得是否有什麼人進來過。如果真的是有人進來過的話,他們相信自己一定會記得的。
他們連老陳頭是什麼時候給那一桌上了小菜的都不知道。
「老陳頭,你自己不記得嗎?」那長須大漢大聲的問道。
老陳頭搖了搖頭,因為他真的是不知道,他看到這桌上的小菜之時也是非常的驚訝的。
這個時候,他可以肯定,剛才這裡發生了事。
這時,角落裡一個穿著一身舊道袍的人走了過來,似乎這裡的人也都認識他。
「道士,你看到什麼了沒有?」長須大漢問道。
那穿著一身舊道袍的道士看向茶館外面的風雨,道:「剛剛我感覺好像茶館裡暗了一下,以為自己眼花了,看來剛剛真的有強大的存在來過。」
「會是什麼?」
「不知道,不管是人還是妖,或者是神仙,他們現在都走了。」他的眼看向珠簾似的雨,滿是嚮往。
來無影蹤,去不留痕,出入青冥,閒時逛九幽,空時與天仙同飲。
……
「大王,大王……,報告大王。山下有個青年說要見大王。」
八百里獅駝山之中,有一座山原本也是青山綠水環繞,而現在那一座山上的土全都成了褐色的石頭,不過僅有這一座,周圍的山還是青山綠水的。
那石山已經被掏空,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山洞,裡面四通八達,複雜而龐大,其中最大的一個是獅駝王召集眾妖聚合的地方,山中的小妖小怪沒事也常聚在那裡。
隨著聲音沖入洞中的是一團黑煙,黑煙滾入洞中聚散之間,一隻尖嘴獸臉的小人兒出現在這石殿之中。
在這石殿的正北方,有一個石床,石床上面有一頭雪白色的雄獅正趴在那裡睡覺。
那小尖嘴獸人的聲音將他驚醒,雪獅抬了抬眼皮,並沒有起身。旁邊卻有一個妖嬈的女子扭動著身子過來問道:「什麼青年,大王也是隨便什麼想見就能見的,還不把他轟走。」
「可,可是,大王,那青年說只要大王聽了他的名字,就一定會見他的。」
「呵,誰這麼大膽,敢來獅駝嶺撒野。」
那雪獅抬起了頭,鼻子吸一口起,整座山中的風朝他鼻中涌去。它坐了起來,在這過程之中,它那一身雪白的毛髮化為一件白衣,一頭雪白的雄獅化為一個白衣人。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這八百里獅駝嶺的主人——岳真。他坐了起來,冷冷淡淡的說道:「他叫什麼?」
「回大王,他說他叫牛憐花。」那尖嘴獸人連忙說道。
「你去讓他進來吧。」獅駝王岳真語氣不變,但是下巴卻抬了抬,眼神有了變化,閃過一絲的警惕,牛憐花這個名字聽上風流,但是這個卻是天下間最為神秘的一個妖,即使是岳真都不知道他的來歷,雖然這個人看似在天下間四處走動,四處交友,但岳真卻仍然覺得他神秘。
「不必了。」
岳真的話才落,一個聲音已經在這石殿之中響了起來,聲音雖然不大,但是卻足以讓整個石殿之中的妖聽到,而岳真依然坐著,但是背脊卻挺直,他在這個聲音出現之前竟是沒有察覺對方已經到來了。
隨著這個聲音的出現,在石門前,有一個高大的青年出現在了那裡。
岳真旁邊的那妖嬈的女子大聲喝道:「哪裡來的東西,竟敢獅駝嶺,小的們,把他拿下。」
話落之間,她的手中已經多了兩把明晃晃的細劍。她的雙眼泛紅,原本她那細碎的花裙變成了一條蛇尾,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蛇尾,石殿之中腥風乍起,妖氣狂舞。
那個高大的年輕人站在那裡根本就沒有動,手背在身後,看著岳真。
岳真站了起來,他擺了擺手,殿中的一切歸於平靜,所有的小妖以及那美人蛇妖身上的煞氣也壓了下去。
「牛兄之名如雷貫耳,今日能見,真是三生有幸。」岳真站在高處,一身白衣,雙手隱於袖下,身上充滿了那種身地主人的主場氣息。比之負手而立於石殿洞口的藍衣青年來說,一點也弱。
「我倒是來過這獅駝嶺兩次,只是那兩次你都不在,所以沒見到,難道你提前就知道我要來,所以故意離開躲著我?」一身藍衣高大的青年牛憐花說道。
「我岳真自在這獅駝嶺落戶以來,上至天外諸神,下至九幽眾魔,何曾怕過誰來。牛兄雖名聲在外,但我岳真何需躲著你。」岳真淡淡的說道,他的嘴角有著冷冷的笑。
「哈哈……」牛憐花仰天大笑,道:「移山轉岳獅駝王,見面更勝聞名。」
岳真依然臉上掛著淡淡的笑,道:「而你,卻見面不如聞名。」
牛憐花臉上的笑頓時冷了下來,面對著名滿天下的大妖牛憐花,算是後起之輩的岳真沒有半點的懼色。
整個石殿之中安靜的針落可聞,那些小妖小怪一個個都趴在了地上,大氣都不喘,他們也喘不出來,被岳真與那牛憐花身上散發出來的威勢給壓住了,他們臉上有汗滴落。
牛憐花的瞳孔變了,走遍三山五嶽,踏過五湖四海,敢如此不給他臉面的妖還沒有過。
在他看來,未經允許便進入這一座獅駝嶺之中算不得什麼大不了的事,因為他去這個世上大多數的地方都是如此,即使是海底龍宮,也是說進就進。何況一個年輕妖王盤踞之地。
然而對於一個意氣風發的年輕妖王來說,牛憐花的做法就是一種蔑視,對於年輕的妖王來說,這無法容忍,更何況這些年來,岳真可謂是天下間最年輕的妖王之中,風彩最耀眼的一個。
「話的盡頭就是法理。」藍袍青年一伸手,手在虛空卻像是一手就按住了這一片虛空。
「法理的心頭是生死。」岳真淡淡的開口,他是這獅駝嶺的主人,在這裡與人鬥法,沒有道理在自己地方懼怕對方。
八百里獅駝嶺盡在他心,他的神與這片大地神意交融。
他一步跨出,原本仿佛被那牛憐花一手壓著的整座山川震動了,如海浪一樣隨著岳真的腳步而翻起。
牛憐花神秘,是封神以來,這片星空下最神秘的妖,據說已經不遜色於當年的金仙。
這些年來,無論他走到哪裡都是坐上賓客,但是他走到這八百里獅駝嶺的時候,卻受到了挑戰。
來自於年輕一輩的挑戰永遠是無法避免的,但是他從來不懼於如此的挑戰,因為他的威名就是在挑戰別人和被別人的挑戰之中成就的。
牛憐花神念鎮壓之下,一股強大的力量要翻拱而起。他心中念動,這移山轉岳的名號果然不虛,別人不知道他修行的是法術,他自己卻很清楚。
他本身的天賦便是力大無窮,同時又修了巨靈鎮岳訣,人所立的地方,山河不驚,無人可在他的面前調動山河靈力。
但是現在他卻發現面前的這個獅駝王竟然可以讓被自己鎮住的靈力翻騰起來。
不過他依然不有多在意,若沒有這樣的本事,移山轉岳這個名頭又從何而來,然而無論實力多麼強,對於他來說這一刻都必須鎮服,若是實力沒辦法鎮殺也沒關係,哪怕同為妖族,也絕不會手下容情。
牛憐花一身藍衣,身量高大而結實,他的身上突然浮現虛影,虛影巨大。原本翻騰的靈力頓時老實了下來,整片虛空又變的凝固而靜寂。
岳真再向前走,他的身上浮現一座巨山,他伸手在虛空,揮落,一片山峰虛影倒塌而下,就像是這山真的塌了一樣,那些小妖小怪嚇的尖叫,抱頭鼠竄,在這樣的鬥法之下,他們能夠逃命就是運氣。
牛憐花沒有動,他覺得以自己的身份動一步就是輸,所以他不想動,想憑自己一身的道法修行就站在這裡,壓的面前這個年輕的妖王翻不浪來。
他就站在那裡,一手虛按虛空,身上那種沉重鎮壓之意越來越重。他的手翻轉,手巨大無比,那翻壓下來山嶽虛影在他的手中散去。
「有些本事,但就這些本事還不夠。」牛憐花說道,他沒有動,手朝下按去,虛空之中凝結出一隻手朝著岳真按去。
岳真只覺得身上沉重無比,像是被山壓著了一樣。
但是他的臉上並沒有半點的恐懼,眼神反而更回的亮了,他手上出現了一團光華,那光華漫延開來,那一片山峰虛影。
他的境界也早已經到達了小千世界,一掌之間,八百里獅駝山盡顯,他的人消失,又出現在虛空,一手朝著牛憐花壓了下去,只見一片靈光閃光。那片靈光落下,化為一片山影朝著牛憐花籠罩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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