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上有很多門派洞府只存在於人們的言語之中,無人親見。
靈山無人能見,卻又似許多人見過。
有人日日思念,想要進入靈山之中,但也有人想要出來,想要永遠地離開。
青衣想要離開。只是這十多年來,她一直嘗試著各種方法都離開不了,就像這個靈山根本就是另一個世界,與她原本那個繁花似錦世界完全不同。
在這裡,每一個人都似一個樣,虔誠,為世間的疾苦,為蒼生。若是在外面遇上這樣的人,她會尊敬,然而當這裡見到的人都是如此這般的話,她就覺得這個世界似乎變成了黑白色。她想要離開這裡,每日看著山下那麼多的人正常的活動,似乎沒有一點疾苦,她卻有一點膽寒,她害怕自己變成那樣的人。
在大慈大悲觀世音的佛殿之中,依然有一隻猿猴坐在那裡,這十多年來,他沒有睜開過眼睛。
青衣每天都會來這裡,而且每一天都會在他的耳邊說說一段話。
「你是縱橫天下逍遙自在的大猿王,你有個師弟叫慧言,已經被人殺死了,有個師弟叫金象締,生死未卜。」
一開始那些年,每說這一段話之時,他的眼皮都會跳動,像是要睜開,再迸射出那桀驁的光芒。可是這兩年,他的反應越來越小了。
她就越發地擔心自己了,所以,她迫切地想要離開這靈山。
多年前,她通過那本《寂滅菩提》總會夢到自己在一棵枯樹下觀想靜坐。
只是沒過多久,她發現自己慢慢地開始不再怎麼想以前的事了,不再想自己化形時遇到的各種艱難,不再想外面的各種自在與喜樂。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她絕不容許自己對於過去的那些看平淡,所以現在那本書她已經沒有再碰過了。
她想要再見見那個當日帶自己到大日如來佛殿之中偷經的少女,只是想到她是佛祖座下青燈燈芯所化,想要再出來只怕不容易。
只是當她再一次來到靈山腳下的人間之時,迎面遇上了一個人,那是一個和尚,在這靈山之中遇上和尚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她每天都要遇上個十幾個,而且說不定裡面就有佛子。但是這一個不同,因為這一個是她偷寂滅菩提之時遇上的那年輕和尚,他將那一盞青燈拿了回去,讓青衣與那個叫紫霞的姑娘沒有了後續。
看著走在人流之中的和尚,她不可能忘記,因為他有著一雙妖異的眼睛,一張清秀如女子般的臉。
靈山上的佛子,果然沒有一個簡單的,而且這個似乎分外特別。
「等等。」青衣喊著。
那和尚回頭,斜著眼看過來,沒有說話。青衣看到他的眼神之中似乎有著思索。
「你把那盞青燈拿到哪裡去了?」青衣很直接地問道。
和尚思索著,突然露出驚喜之色,一晃身,竟是已經到了青衣的旁邊,然後反手就已經抓住了青衣的手腕,快得連讓青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青衣大驚,想要掙脫卻被拉到一邊。那和尚高興地說道:「終於見到一個不一樣的人,你想不想離開這靈山?」
說到這裡他的眼睛已經眯了起來,竟是帶著幾分癲狂之色。
「你,什麼意思?」青衣驚疑地問道,以前只是與這個和尚見過一面,根本就不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
「你想的話,我可以帶你出去。」和尚快速地說道。
「真的?」
「只要你幫我一個忙,我就可以帶你出去。」和尚再說道。
「什麼忙?」青衣後退了一步,審視地看著眼前這個帶著幾分妖異的和尚。
「幫我殺一個人就行。」和尚說道。
「殺一個人?殺誰?」
青衣可不相信在靈山之中還能夠殺人,在她看來,找機會逃出這裡沒有人管,那是因為根本就逃不出去,若是在這裡衍生了罪孽,只怕要打入這靈山之中獨有的十八層地獄受苦了。
「一個和尚而已,只要殺了他,就能夠離開這裡了。」和尚說道。
「真的假的啊,你是誰啊?」青衣不信地問道。
「我叫金蟬子,你跟我來,我帶你去殺。」那和尚拉著青衣就要走。
青衣如何肯去,她根本就不信殺了一個和尚就能夠出這靈山,更不信在這裡能夠隨便殺得了人。
「你放手,放手。」青衣掙脫著:「佛祖法眼觀眾生,豈容人在這靈山之中殺人。」
「嘿嘿。」這名叫金蟬子的和尚突然回過頭來笑了笑,低聲地說道:「現在我們去殺的就是佛祖,只要殺了他,這個牢籠就散了。」
青衣覺得眼前的這個金蟬子是瘋子,不是瘋子的話怎麼可能說出殺佛祖的話,雖然青衣沒有見過佛祖,但是卻知道,這個天地之間,能夠殺死佛祖的恐怕只有他自己了。
見青衣不肯去,那金蟬子則是說道:「你不是要找青燈嗎?我告訴你在哪裡,你跟我去拿。」
青衣決定要跟這個和尚遠離,她覺得自己最好還是不要跟他走在一起,免得被這靈山的羅漢金剛們當妖邪給鎮殺了。
她朝後退,然後快速地走入山下那人群之中,再回頭,只見那名叫金蟬子的和尚還站在那裡看著自己,眼中有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神色。她又朝前走了一段再回頭看,那個金蟬子已經不見了,就像是那裡從來都沒有過那樣的一個略帶妖異的和尚。
金象締在那萬法閣之中一抄就抄了十年,比進入方寸山之中到化形而出所用的時間還長。
那所抄的經藏及各種法術在抄過一遍之後都印在了他的心中,只是師父有嚴令不得修習,他便沒有修。在那些經藏之中有移山之術、御九宵神雷之法、呼風喚雨之術、陽神通幽之法等種種聽起來就非常強大的法術。
他抄完了之後再次求見了老仙人。
「你可知為師讓你抄這些道藏、術法而又不許你修習是為何?」老仙人問道。
「師父是要讓我明這世間之法理。」金象締說道。
老仙人淡淡地說道:「那你可明白了?」
「模糊不清,不甚明白。」金象締說道。
「當年你聽我講道便說自己通了法性,會了根源,今日卻說模糊不清不甚明白。」
「那是弟子當年識見短淺,以為自己看到天下法。」
老仙人再問道:「萬法閣之中術法你可任意選擇修行,通一門皆可行走天下。」
「弟子不想學那閣中之法。」
「那你想學什麼法?」
「那些法不過外用手段,弟子想學超脫之法。」金象締抄了那麼多道藏與法術書,心中越發地堅定。那些法不過是外用的手段,縱然能夠移山填海,但法力終有盡時。
老仙人閉著眼睛,又似看到了一切,他笑了笑,說道:「你所說之法,這世間無人會,不過,倒是有人在修。你若是想修,我可以授你,只是這修行之路綿長,非一朝可成?」
「弟子謹聽師父教誨。」金象締恭敬地說道。
「修行無外乎以身合天地。這個世上有著一道道的大道法禁,這大道法禁顯於世間或成山川,或為湖泊。如那靈山便是大道法禁所化,九天之上的天宮,及那天外星辰亦是大道法禁所化。在這世上有一條天河為大道法禁所化,常有世間各地的修士前往那天河邊上修行,只是天宮常年在那裡駐守著天河水軍。你若能去那裡修行,當能事半功倍,還能感受其中的大道之意。你可願去那裡修行?」
金象締想了想,自己想要救出師兄與青衣來,現在的修為顯然不夠。
「弟子願意,只是弟子如何去得了。」
「這不必你擔心,你去了之後,不需多管他事,只管一心修行。無論何種之法施展之始皆需本身法力,你需得內結如意符法,直至結完十八重之後,方算有小成。」老仙人說道。
「是,師父。」
就這樣,金象締來到了那大名鼎鼎的天河修行。
而且他是拿了詔書入天河的。那詔書他不知道師父從何而來,只知道師父給了自己,打開之後,有一道神秘門戶出現,門戶的周圍大浪滔滔,水聲洶湧,看進去,只見一片白花花,一步邁入其中,便已經到了天河。
他曾仰望天空,只看到繁星滿天,偶爾之間能夠看到天空之中似有一條河流滔滔奔流。那時他還是一條蛇,所以根本就不知道那是什麼,後來知道了,卻根本就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來到這天河。
現在站在這天河邊上,金象締仍然有一種不可思議的感覺,因為在他覺得自己就像是從這天河的河水之中走出來。前面有一座大營,大營之中有面旗幟高高地豎起,上面書寫著「天河水軍」四個大字。
營寨兩邊有著天兵把守,有箭塔,看上去極其威武而森嚴。
當他一出現在那裡,營門口的門將立即發現了他,其中有一個天兵大喝道:「你是何人,為何來天河軍營前徘徊。」
金象締走上前去,說道:「我奉詔入軍履職,這是我的詔命。」
說著金象締將一卷金色的詔書拿出來給對方看,那營前守將接過之後看了看,也沒有將詔書還給金象締,說道:「隨我來。」
金象締跟在他身後進入這軍營,只見營帳巨大,那帳上都布滿了神紋,其中兵士手中的兵器沒有一件是凡品。
那門將帶著金象締來到了一座大帳前,還沒有進去,便聽到裡面的喧鬧聲。
「來來來,買定離手,快點快點。」一個粗豪的聲音傳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