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載江湖 第49章 巧舌如簧

    漆黑的夜，寂靜無聲。

    城內的萬家燈火早已熄滅，人們紛紛於夢中雲遊山水、愜意人生，不會有人知道，一場殺戮已經在他們熟悉的鳳陽城拉開帷幕。

    鳳陽城猛虎幫幫主赫連猛虎的住宅，兩道人影悄無聲息的竄上一處房頂，下方負責巡邏守備的侍衛對此沒有絲毫察覺。

    站在房頂上，宅院的整體框架盡收眼底，一座規模比其他院落明顯大幾倍的院子立刻吸引了葉洛的注意。

    「那裡就是赫連猛虎的院子，我們過去。」

    葉洛低聲說道，魏翔卻站在原地甩了甩有些發酸的胳膊，眼神閃爍不停。

    「葉洛，掌門只說讓我幫你做事，但沒說過要幫你濫殺無辜，就為了自己的利益而將別人的性命無情剝奪，這是否有些殘忍。」

    四更時分的天空，開始有了晨曦初升的跡象，儘管天邊還是漆黑一片，月亮的光華卻已經完全褪去，旭日的光輝淡淡灑落在街頭巷尾，一部分早起的農戶已然準備好開始一天的勞作。

    依稀微光的映射下，葉洛臉上的冰冷神情格外清晰。

    儘管那雙眸子依舊清澈透亮，魏翔卻從中看出了一抹極其深邃的光芒，深不見底，不探其里。

    「魏翔，你是在質疑我的做事方法嗎？」

    魏翔搖頭，低聲說：「不是質疑，只是不懂。我是武當的人，武當是名門正派，做事向來主張正大光明，就算是為了達到某種目的，武當也一定會採取正當的手段去做，而非現在這種濫殺無辜的勾當。」

    葉洛瞥了他一眼，眼神中不含絲毫情緒，淡然說道：「濫殺無辜？呵呵…這世上誰敢說自己是無辜？一入江湖，便身不由己，你不殺人，人便殺你。我不否認我的做法有些偏激，但這是我的生存之道，你不喜歡，可以不學。」

    「這不是學不學的問題。」魏翔眉頭緊鎖面露不忍之色，「葉洛，你也是武當的人，更是掌門大人的弟子，這些道理你應該比我更清楚。的確，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但只是因為利益衝突就將他人殘忍殺害，這種手段實在過激。快意恩仇縱橫江湖不假，卻也沒理由仰仗自身修為高就殺別人。這次是有我幫你，如果沒有我呢，你還會不會殺人？」

    聽到這裡，葉洛已經明白，魏翔所質問的並非他的做事風格，而是自身行為的對錯。

    離開飄香院後，葉洛告訴他，想讓胡海龍明天中午準時赴約，最好的辦法就是給他送一份投名狀，而什麼是胡海龍最想看到的，無疑就是鳳陽城另外三家幫派的劇變。

    從三更到現在的四更，一個時辰里，葉洛和魏翔先後輾轉青蛇幫，巨鯊幫，將兩名幫主暗殺，整個過程中沒有驚動任何人。

    按照葉洛的說法，江湖幫派一旦出現幫主死亡的狀況，短暫的混亂就會產生，到時候只要聯合胡海龍，就能藉此機會將三大幫派一舉拿下，而不費吹灰之力。

    一旦搞定三大幫派，再由魏翔展現修為震懾胡海龍，如此便能達到一統鳳陽城的目的。

    暗殺前面兩個幫主的時候，魏翔並未表現出過多的抗拒意思，因為葉洛似乎早有準備，將這兩人曾犯下的種種惡行揭露出來，使得魏翔在下手的時候感覺是站在大義名分上，心裡並未有太大負擔。

    但經歷了連續的殺人，魏翔的心開始變得惶恐，不是對別的恐懼，而是對自身所作所為的一種反思。

    等到了赫連猛虎這裡，魏翔心態徹底崩盤，心中積累的負面情緒全面爆發，這才會有此質問。

    「葉洛，正所謂天道有輪迴，鳳陽城四大幫派是否作惡我管不著，犯下的罪孽多了自然有老天去懲罰，但我們現在所做的，和他們又有什麼分別？」

    魏翔牙關緊咬拳頭緊握，額頭上一根根青筋向外暴起，表情前所未有的猙獰。

    看到他這種神態，葉洛失望的搖了搖頭，嘆息道：「魏翔，你雖然沒有經歷過江湖風浪，但我能看出來你不是一個蠢人。你說的沒錯，我們現在所做的事，和那些窮凶極惡的狂徒沒有任何分別，但我在這裡要認真告訴你一件事：江湖，就是江湖，哪怕是錯了，也要錯著走完，半途而廢並不能化解心中罪孽，拯救他人才行。」

    「你應該記得觀海峰上我和師尊發生過爭執，那時候的情況就和現在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是，師尊他明白我的苦衷，而你，不懂。」

    「我的確不懂，但我知道我不想做惡人。」魏翔的情緒有些激動，卻還是勉強壓抑住聲音。「我是一個孤兒，如果不是師父將我帶入山門，我可能早就餓死在荒郊野外了。之所以要習武，目的也不是為了殺人，而是想要用自己的力量去儘可能的幫助有需要的人，那才是一名武者該有的人生。」

    葉洛又嘆了口氣，眼中生出一絲不忍，苦笑道：「你說的我又何嘗不想，但江湖是殘酷的，每一個能活下來的江湖人，都不敢說手掌乾淨。是非善惡，好壞對錯，這世上誰能分辨清？誰敢分辨清？不是說人們的心中就沒有對錯，而是一旦分出了對錯，他們的良心將註定被無窮無盡的罪惡感充斥。」

    略一沉頓，葉洛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柔聲道：「魏翔，你肯幫我到這才說出這番話，我很感激你的信任，但事情已經走到這一步，我不可能半途而廢，更不可能看著計劃功虧一簣。無論如何，我都希望你能幫我做完這些，事後你要走要留全憑你自己的心情。」

    「我做不到。」

    魏翔別過頭去不想看他，葉洛無奈搖頭，繼續勸說：「我知道，你現在是感覺做的錯了，或者說和武當教你的相違背了。」

    「難道不是嗎？」魏翔怒然反問，話一出口立刻意識到聲音太大了，急忙捂嘴卻為時已晚。

    就聽下方巡邏的侍衛抬頭看向房頂，一人厲聲大喝：「誰在那裡，滾出來！」

    這一聲大喝讓葉洛臉色微微一變，眼珠子迅速一轉，一把拉過魏翔徑直跳下了房頂。

    「兄弟們別誤會，我不是壞人。」

    葉洛突然現身著實讓眾侍衛嚇了一跳，魏翔更是滿臉錯愕陷入呆滯。

    隨著一支支火把高高舉起，越來越多的人將葉洛兩人團團圍住，為首那人這才看清葉洛的面孔。

    「你們是什麼人？深夜造訪所為何事？」

    這就是一般人的思維誤區，如果來人心懷不軌，行蹤敗落後要麼倉皇逃竄，要麼大肆屠殺以期求殺人滅口，但葉洛反其道而行主動現身出面，讓他們下意識的就把葉洛從圖謀不軌的人當中給排除。

    對方一開口詢問，葉洛就知道這一步棋走對了，心裡飛快組織語言，同時攤開雙手表明自己沒有惡意。

    「我們是海龍幫胡幫主的人，胡幫主有要事和貴幫主商談，特派我來傳訊，本不想驚動府內的兄弟，誰知道我們兄弟本事不佳被諸位察覺，為了避免不必要的誤會，這才無奈現身。」

    葉洛一解釋，為首那人雖然看上去還是嚴陣以待，眼中的警惕卻已經消退了許多。

    「猛虎幫和海龍幫向來井水不犯河水，胡海龍有什麼事要和我們幫主談，況且既然是重要的事，他自己為什麼不來？」

    「兄弟這話可就不對了。」葉洛故作神秘的小聲說道，「都說了是重要的事，胡幫主當然是不想讓太多人知道，畢竟此事牽扯重大，胡幫主也擔心牽連到猛虎幫，這才派我秘密行事。」

    「這樣麼…」

    那人遲疑了，對葉洛的說辭有些拿捏不定，一時間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葉洛見狀適時上前，同時高舉雙手示意自己沒有惡意，那人仔細打量了他一番這才讓他靠近。

    「兄弟不瞞你說，我們幫主前段時間剛剛突破五重天，所以就想聯合猛虎幫吞併青蛇、巨鯊，你覺得這種事能拿到檯面上說嗎，萬一被那兩個幫派的人察覺到，本來挺簡單的一件事，是不是得變複雜，是不是會讓很多兄弟陷入危險？」

    葉洛的大腦此刻轉的飛快，說出的話看似情真意切，卻都是在心裡反覆斟酌幾遍才敢說出口，也虧得他騙人騙多了，不然還真的有可能露出馬腳。

    「這件事你可千萬別跟其他人說，我告訴你已經要承擔莫大的風險了，一旦事情敗露，以赫連幫主的脾氣，你應該知道會有什麼後果。」

    「後果！」

    一想到赫連猛虎的風格，那人就不由的打了個寒顫，小心翼翼的問：「那兄弟你看這事兒該怎麼辦？」

    葉洛眼珠子一轉，偷偷掃了其他人一眼，小聲說：「這樣，你暫時跟其他兄弟解釋說這是一場誤會，等一會兒我去見過赫連幫主，只要赫連幫主答應，這事撐死兩天就能有結果，到時候大功告成，咱們不就什麼責任都沒有了嘛。」

    「說的對。」那人點頭稱是，隨即找了個由頭驅散眾人，只留下少數幾個人嚴防警惕，可能還是有些信不過葉洛吧。

    「我這就帶你們去見幫主，不過我勸你最好別耍花樣，不然分分鐘招呼人砍死你。」

    「放心放心，小弟要是真有本事耍花樣，哪裡還能被你給逮住。」葉洛用力拍拍胸膛保證。

    那人滿意一笑，點頭連連，「這還差不多。」

    有了府內侍衛的帶領，幾個人很快就來到了赫連猛虎的院子外面。

    「這裡就是幫主的住處，你等一下，我讓人進去通報。」

    「不用那麼麻煩，我們直接進去就是了。」

    葉洛笑著說道，那人頓時面露不悅，「放肆，幫主的住處豈能讓你一個外人隨意…呃…你…」

    那人話還沒說完，只感覺脖子猛地一涼，伸手一摸粘稠的血跡映入眼帘，拼命想要呼喊意識卻越來越沉，最後停留在眼前的景象，是一柄通體漆黑的無柄利劍。

    領頭那人驟然身死，另外兩人臉色陡然大變，「大膽狂徒，竟敢…」

    話未出口，魏翔一手一個扼住他們咽喉，手掌輕輕一用力，只聽『咔嚓』兩聲清響，兩人喉骨盡碎脖子一歪便氣絕身亡。

    儘管心裡對葉洛不滿，這時候卻怎麼也不能拖葉洛後腿。麻利解決掉領路的三人，葉洛手掌一翻收回戮殤劍，魏翔也甩了甩手，隨即走到他的身邊。

    「臭小子真有你的，這事兒我回去絕對跟掌門大人說，讓他一定要小心提防著你。」

    葉洛淡然一笑，輕輕擺手，「隨你的便，不過現在還是得先辦正事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