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與丁辰便就此決裂了?」
墨軒問道。
聞忠點頭,應道:「沒錯,親兄弟尚且都得明算賬,在如此機緣面前,誰說自己不心動都是假的。
我與丁辰都是一城之主,帶兵多年,所以我們立下賭約,誰能帶兵成功攻入對方城池,擊敗對方,另一方就得將機緣的另一半交給他。
如今看來,丁辰雖是藉助大師之力才能順利破城,可從結果來說,還是我輸了,大師你手中的地圖,就是機緣的一半,在丁辰手中,還握有一瓶由特殊汁液煉製成的丹露,將丹露澆灌在地圖之上,就能發現機緣的確切所在!
我與丁辰落得現在這幅下場,都是咎由自取,大師若能獲取機緣,也算是蒼天有眼,只是希望大師今後,能夠善待我文江定江兩城子民!」
言罷,「砰」的一聲忽而響起,聞忠將軍竟是徹底沒了氣息,他身上所受的重傷不談,在與墨軒說完事件前因後果後,他便一掌重重打在了自身天靈位置,自己親手了解了自己的性命。
墨軒察覺他有此意,卻並未出手阻止,這是聞忠自己下的決定,也算是以此來告慰定江文江兩城因他而死的萬千生靈。
墨軒為他念了聲超度經文,再度轉身,道:「丁將軍,丹露何在?」
興許因為聞忠的自殺,讓丁辰有些恍惚,他看著聞忠的屍體看了良久,閉上了雙眼,待他重新睜開雙眼後,竟對墨軒笑道:「問心大師,你還是殺了我吧,丹露並不在我手中,更何況到了現在,你將丹露拿到手中,也沒有絲毫用處。」
丁辰意有所指,墨軒也忽然明白了什麼,「軍師現在何處?」
丁辰輕笑著看著墨軒與聞忠,哪怕刀刃就在自己咽喉位置,一心求死的他不願多說哪怕一句話。
墨軒沒了辦法,只好拿刀駕著丁辰向外走去,沿途的定江城軍士雖想出手將丁辰救下,卻只能眼睜睜看著墨軒帶著丁辰走上了定江城城牆。
在這之前,早有準備的問心寺僧眾也都先發制人,奪取了一些兵刃於手中,匯聚在城牆下方。
墨軒環顧城內的兩城將士,儘量讓自己的聲音最大,「聞忠將軍,死了...」
還在抵抗的文江城將士聞言,哪怕平時心性再如何堅韌,手中戰刀也都紛紛落下...
墨軒繼續道:「聞忠將軍死了,是自殺的,他臨死之前下令,讓我轉達你們,讓你們放棄抵抗!」
「聞將軍既已身死,我等也絕不苟活,更何況你這賊禿明明與丁辰是一夥的,兄弟們,我們絕對不能相信他的鬼話!」
不知何處傳來一聲怒吼,文江城將士們的熱血,又重新沸騰起來。
「你們看我手中壓的是誰?」
墨軒這句話很有說服力,的確,丁辰的模樣大家都認得,定江城將士焦急的表現,也做不了假。
眼見文江城將士們暫時都放下了戒備,墨軒心中不免鬆了口氣,要是有修為在身,他哪裡需要這麼麻煩,直接調運元神之力便可將這兩城將士全部控制住,什麼事都解決了。
接下來,墨軒不由又一陣頭大,文江城將士的問題是暫時解決了,可定江城那些人,都還虎視眈眈地看著墨軒......
就在墨軒還在準備說辭的功夫,出乎他意料的是,丁辰竟然開口道:「凡我定江城所屬將士聽令,放下武器,定江文江兩城間的戰鬥,該結束了...」
別說是墨軒,就連丁辰的那些個親信,一個個也都不明白為什麼丁辰會做出如此決定。
丁辰看著跟隨在自身麾下多年的將士們,很有些感慨,「定江文江兩城,世代守望,如今這場幾乎將兩城拖入滅亡的戰爭,皆因我與聞忠而起,如今聞忠已死,我再苟活著也對不起定江文江兩城因我而死的百姓,對不起文江定江兩城的列祖列宗!」
「眾將聽令,自我死後,城內事宜可交由問心大師定奪!」
丁辰話音剛落,竟然直接咬舌自盡,徒留下墨軒一人在城牆上凌亂......
這是什麼情況?
墨軒有些想不明白,難不成是因為聞忠的死給他帶來了極大觸動,才會讓丁辰做出這些舉動?
墨軒覺得隨著自己在問心關內待得時間越長,越發看不懂過去佛主設置這問心關的用意所在,自進入問心關以來,所遇到的事情一件件在腦海中浮現,墨軒極力梳理著其中的脈絡,卻還是沒有頭緒。
「方丈,問心寺出事了!」
就在問心寺僧眾與兩城將士都在為丁辰的自殺而震驚之餘,一聲疾呼,從文江城城門處傳出。
待到墨軒等人轉身向那望去時,只見一個身著問心寺僧袍的僧人,躺倒在血泊之中....
......
當墨軒再次來到問心寺前時,問心寺已然滿目瘡痍,本應該是佛門清淨地的莊嚴寺廟,竟然四處被血色覆蓋。
很顯然,這裡前不久發生了一場屠殺。
為這場屠殺所流血者,自然是暫時留在寺廟內休養生息的災民。
墨軒臉色有些凝重,跟在他身後的問心寺僧眾以及兩城將士,也都神情憤憤,因為這覆蓋寺廟各處的血液,很有可能就出自他們中一些人的家眷之中。
果不其然,待眾人進入寺廟後,佛堂外的空地上災民的屍體隨處可見。
文江城的一些將士,一踏入寺廟後便紛紛怒目地盯著定江城將士們,而所有定江城將士們全都不敢有任何反應。
無他,因為在災民的屍體旁,偶爾還躺著些定江城士兵的屍體,而災民們身上的刀傷,不用懷疑,全部都是出自定江城士兵手中的戰刀......
「嗚哇!」
問心寺內規模最大的佛堂中,忽而傳出一聲清脆的嬰兒啼哭,不待墨軒下令,眾人皆都有了動作,提刀衝鋒,片刻內便將佛堂圍了個水泄不通。
只不過他們都不敢踏入佛堂一步。
「你們終於來了。」
黑衣軍師雙手抱著一個嬰兒,藏在陰影之下的面容不知是悲是喜,在他身旁那名剛剛分娩成功的婦人,因為劇痛,早就已經昏迷過去,而在佛堂內,如她這樣的孕婦還有幾位,此時都滿臉驚恐地看著黑衣軍師,望見墨軒等人的到來時眼中雖有喜悅,卻不敢有任何動作。
畢竟架在她們脖子上的戰刀,不是鬧著玩的。
「丁飛,王四...你們給本將把手中刀放下!」
下令的是定江城的副城主,王昊,自丁辰自殺後,他便接過了定江城將士們的指揮權,平日裡在定江城的威望也是僅此於丁辰。
可是那幾名被他喚出姓名的士兵,似是根本沒有聽到他的命令,就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王將軍,你別費力了,他們聽不見的...」
黑衣軍師一邊逗弄著懷中的嬰兒,一邊呵呵笑著。
王昊方才注意到,丁飛幾人的眼中,灰濛濛的,全身上下,也都死氣沉沉。
「邪術?」王昊喃喃道。
「不,」墨軒搖了搖頭,隨即一人踏入佛堂內,問道:「看來軍師一直在等我們,如今我們也來了,不知能否放這些身懷六甲的婦人一條生路?」
黑衣軍師笑了笑,「問心大師果然慈悲為懷,既然大師有所求,自無不可,只不過圍堵在外的兩城兵士實在多了些,本座沒有幾個人質在手,實在不太放心自己的安危。」
墨軒淡然道:「軍師的意思我明白,由我來當人質便可。」
言罷,墨軒便先行向佛堂深處走去。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簡單,」黑衣軍師一手抬起,丁飛等幾名老兵便放開了那些婦孺,圍至墨軒身旁,得救了的孕婦們也不管身子是否不便,三步變作兩步很快就沖至佛堂外,只留下已經暈倒在黑衣軍師身旁的孕婦沒能得救。
黑衣軍師笑道:「聞忠手中的地圖,如今在大師手中吧?」
墨軒並未否認,用手指了指暈倒在地的婦人,道:「地圖確實在我手裡,卻並不在我身上,軍師只要將她和她的孩子送走,我可以讓人將地圖給軍師送來。」
黑衣軍師微微頷首,笑意更濃,「我如果想要地圖,聞忠的文江城早就破了,不會等到現在。」
言罷,他從懷裡掏出一個瓶子,緩緩將其內的液體倒出,「這就是機緣的另一部分,相信聞忠已經與你說起過,唯有將丹露倒在地圖上,便有機會得到可以長生不死的機緣。
只不過,這份機緣,於我而言沒有任何用處。」
丹露已經完全被黑衣軍師倒在了地面上,與其上的血液混雜在了一起,這也就意味著,長生不死的機緣,就此絕世。
黑衣軍師如此做,很有些不將長生不死這四個字放在眼中的霸氣在。
「這份機緣於你而言當然無用,因為這份機緣,本就是從你手中傳出來的。」
「軍師,亦或者說是大秦皇族後裔,不知貧僧說的可對?」
墨軒淡然道。
在他想來,之前種種解釋不通的怪事,只要黑魚軍師就是聞忠先前所說,是那位因身患重疾而死的大秦皇室,一切都能解釋得通。
黑衣軍師對墨看出他的身份並不奇怪,「大師果然看出來了,只不過大師是否清楚,本座為何要帶兵來你們這問心寺?」
不待墨軒思考,黑衣軍師就已自顧自道:
「沒錯,地圖上所指的機緣所在,就在大師你這座問心寺中。
大秦亡了後,本座帶著機緣一路流浪,終於到達此地,只可惜那時的我已身受重傷,哪怕那時的丁辰和聞忠都是我大秦一等一的忠臣,為了將我救好都出了很大一份力,卻也無濟於事。
當時我沒辦法,只好以皇室內秘傳的秘法延命,但因為這種方法在我之前從來沒有誰用過,我心裡也沒底,為了讓大秦國魂不滅,為了不至於讓足以長生不死的機緣就此埋沒,我就將機緣分為兩部分,也算是給聞忠丁辰兩人的忠心一點恩賞。
待到後來,秘法生效,我也因此得以苟活,那時的我本想再去將聞忠丁辰召集於本座麾下,不曾想那時的聞忠已然徹底的被機緣所誘,再無半點忠心可言,好在丁辰將軍對我大秦始終忠心不二,這些年來一直極力輔佐我。
只可惜,他終究沒能等到大秦復國的那一天。」
丁辰沒有與墨軒一齊出現,黑衣軍師很容易就能知道,丁辰很有可能已經離開了人世......
「機緣既然就在我寺之中,軍師為何不直接派兵攻打我寺?以閣下的謀略,應該有辦法可以瞞過聞忠的耳目。」墨軒直接將心中的不解問出,在猜出黑衣軍師的身份後,這也是他最不解的一點。
黑衣軍師輕笑著,「不錯,只要本座願意,瞞過聞忠並不難,但想要得到那份機緣,並不是只要知道機緣在何處,就可以的,那樣未免太簡單了些。
要想得到機緣,首先就需要為之獻祭大量的生靈性命,丁辰在我的授意下,同意了聞忠提出的賭約,把兩城城力完全擺在了賭桌上,廝殺到如今,兩城內死掉的百姓數量,已經足夠了。」
事關兩城數十萬百姓們的生死存亡,黑衣軍師說的很輕描淡寫,仿佛為了他的大計能夠實現,犧牲這些百姓的性命,是件很正常的事情,甚至於這些失去了性命的平民百姓,都應該以此為榮才對。
「就算大師你前幾日不出現在定江城中,我也有辦法助丁辰擊敗聞忠,不過不得不說,大師你將大量僧人帶出問心寺,也算是幫了我一個大忙。
如若不然,我的計劃也不會實現的如此簡單。」
黑衣軍師忽而大笑,他身外披著的黑袍無風自動,他那一直被隱藏在陰影內的面容,終於展現在眾人的眼前。
那張面容,勉強還能看清楚一些人形,至於表皮肌膚,已經全數被無數蟲巢取代,不時還能看到一些白嫩的幼蟲在那些蟲巢中涌動。
這幅畫面,饒是佛堂外的兩城將士身經百戰,見識過無數悽厲場面,此時也有些吃不消。
黑衣軍師將這些將士們的表情全部看在了眼裡,也記在了心中,待到他君臨天下之時,這些人,都將會是大秦戰旗之下,第一批祭品。
「若想獲得機緣,需要滿足兩個條件,其一便是大量的生靈血祭,其二,則是需要一位得道高僧的心頭血,本座遍尋兩城,發現也就只有大師您,算得上是得道高僧。」
「天魔大陣,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