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被速度快的如同一道閃電一般的劍無求直接打暈之後帶著到了這遠離城鎮的荒郊野外,能作為以走鏢聞名天下的百威鏢局長子,林峰自認自己武功即便不是當世頂尖高手,亦並非一般人想拿便能拿的住,故此才在醒來時候看見這破廟之中一語不發的二人時候便知今日是遇上了狠茬子。
「抓我過來又不殺了我這是甚麼意思?莫非又是一個要逼問我的人?」
揉捏著脖子上被劍無求一拳打暈還未完全消退的疼痛之感,林峰也不等司馬雲與劍無求二人相請便主動走近了這燃燒的正旺的火堆旁,似乎聞見什麼特別味道,鼻子嗅了兩嗅之後才眉開眼笑從火堆之下以劍無求的劍刨出來兩塊烤的正是火候的烤地瓜出來,將火紅色的寶劍放到一旁,這才大快朵頤起來。
以殺人的劍來刨出來地瓜?劍無求雖心有不爽,不過看在這惡漢好似很久沒有吃東西一般的狼吞虎咽之後也漸漸釋然,餓肚子的感覺他倒是試過,當年被困劍冢深淵之下,最開始時候並不是每天都有飯菜送來,那時候便只能忍受著腹中飢餓,一直到後來實在忍不可忍才吃起了蛇蟲鼠蟻這些骯髒的東西,故此劍無求在後來出深淵之後是極少浪費糧食,哪怕就算是吃不飽也會將飯菜倒給門口的流浪狗,一個人在餓的受不了吃飯的時候千萬莫要催促,因為天雷都不會打吃飯人。
舔氐了一番手上殘留烤地瓜味道,大抵是感受到了面前這二人並不打攪他吃東西的好意,林峰倒顯得也沒那麼戒備,他只是笑道。
「你們是第一個抓我來還為我準備食物的人。」
司馬雲道:「你怎麼知道地瓜是為你準備的。」
林峰道:「這麼簡單的東西你們都不明白嗎?還是說明白卻裝作不明白?因為你們二人一看就不像是吃不起飯的人,先不管身上有沒有銀子,單單這把劍就不是凡品,若是拿去賣了換銀子,按照我們林家的規定來看,幾萬兩銀子是絕對值的,而且這是在我們當東西只當一半價格的規矩之下,這把劍原本最起碼可以值十五萬兩銀子,你們知道,能賣出這種價格,普天之下都不一定能找出來二指之數。」
倒是沒想到眼前這邋遢漢子居然承認自己是林家人,司馬雲與劍無求二人對視一眼便各自明白對方心中所想,雖說是林家人,不過怕也是最後的一根獨苗了,可惜了當初威名遠揚的百威鏢局,唯一後人卻落到了這種便是烤地瓜都能視為珍饈美味的下場。
劍無求淡淡道。
「我的劍的確不是凡品,不過你如果說沒飯吃的時候可以將劍賣了,老子聽了就有點不開心了,更何況老子的劍曾經殺人無數,你就不怕劍上血污噁心了你的腸胃?」
林峰苦笑,他隨意撩了撩披散在肩頭的長髮,光看這般動作就好似一個翩翩公子一般,只是可以這位公子頭髮實在太過油膩,他道。
「劍客都會把自己的劍當成寶貝,當成另一半,故此恆古以來,天下為劍殺至親的人比比皆是,不過在我看來,劍的確重要,不過劍再重要也比不得五臟廟的飢餓來的重要,更何況以前我也喜歡劍,大概知道寶劍殺人不沾血的道理,好劍沾了人血,總會自己將人血抖下來,更何況哪怕就算這不是一把寶劍,只是一把普普通通殺了人長久不擦洗會生鏽的劍又怎麼樣呢?最多不過讓人聯想到人吃人,可是這個天下,誰人不被人吃,又有誰不吃人呢?」
「好個牙尖嘴利。」
劍無求道。
「都落魄成這個樣子了還能說出這麼一番大道理,要不你就是餓壞了,要不就是那個經常被人吃的人。」
「你這麼說倒也無可厚非,我的確最近常常被人找上門來,常常被人吃,來找我的人黑道白道都有,就是不知道二位是屬於哪條道上的。」
司馬雲詫異:「這有區別?」
就著火堆感受著二月江南夜裡的涼意,林峰大概覺得自己吃飽了,又有火烤,故此完全放鬆下來,他輕聲道。
「如果是白道的,那我無話可說,因為我說了就會得罪
黑道,而如果是黑道的,我更不能說,因為我說了可能立馬就會沒命,這聽起來可真是個矛盾的東西對不對?可是這件事情本來就是個矛盾。」
林峰無奈的攤了攤手,像是陷入了很不美麗的回憶一般,火光映照下的紅潤臉龐落寞掙扎痛苦皆有。
「我要是早知道會落得這麼一個下場,我可能早就選擇跟我家裡人一起死了,也不會苟延殘喘到現在,原本我活著的事情天下根本沒幾個人知道,不過那群傢伙做人做事都很絕,非要將我逼迫到絕路上去,這導致前不久我答應了一位小兄弟站出來替他們澄清的事情都沒做到,我很內疚,我不知道他們去了哪裡,但按照我所想,過的肯定不會比我好才對,那群人想將我逼到山窮水盡的時候再來恩威並施,只可惜我肯定不會讓他們如願的,哪怕我這人再沒有骨氣,再任人拿捏都不可能跟我的殺父仇人們把手言歡,他們其實大可以直接殺了我,可是他們之所以沒這麼做,是因為他們比誰都想最先知道那件東西的下落,他們將我活著的消息散布出去給白道中人,白道的人看中的是我林家的錢,他們看中的是那件東西,還是那句話,我肯定是不會讓他們如願的。」
說到這裡,林峰甚至有些歇斯底里起來。
「哪怕就算是要我跟他們拼命。」
只不過這兇狠片刻時間就焉了下來。
「只可惜我做不到,倒不是因為我忘記了自己的武功,而是因為我現在連一件兵器都沒有,也不怕二位笑話,我唯一的貼身寶劍都被我拿去賣了換了酒吃。」
「看樣子你也是個酒鬼。」
司馬雲道。
「本來我也是個酒鬼,以前我也是酒壺寸步不離,不過後來我就很少喝酒,酒這個東西會讓人產生依賴感覺,作為一個男人,應該是百毒不侵的,一但有了任何羈絆,那都會成為這個男人最致命的弱點,不論是多麼厲害的人,只要被人把握住弱點,那就跟待宰羔羊沒什麼區別,我知道你現在可能想喝酒了,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讓他出去給你帶兩壺回來。」
天色將明,林峰卻搖了搖頭道。
「不必了,我可能很喜歡喝酒,不過我現在倒想讓自己清醒一點。」
劍無求好奇道。「你們林家不是很有錢嗎?錢呢?怎會落魄到連一頓飯都吃不起的地步?」
林峰道:「前不久那個小兄弟跟你們一樣都問過這個問題,那個時候我回答他,錢這個東西不好怎麼說,有錢的說自己沒錢,沒錢的說自己有錢,就像我林家,家大業大,天下人都說我林家有錢,反正我不知道我們家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有錢了,我只曉得名利雙收這種事情,對我們走江湖的來說基本是不存在的,就好像你們見到的那些穿著華麗的佩劍公子哥,他們的寶劍總是各種各樣點綴,可是實際上他們的劍,可能還不如一個落魄劍客的劍來的更厲害,烏龜有肉,那始終是在肚子裡才對。」
「這可真是一個巧妙的比喻。」
劍無求笑了笑。
「那你看老子怎麼樣。」
他說這話時候也學著林峰模樣故意撩起頭髮,隨後又板著臉道。
「難道老子也是你口中所說的那種華而不實的公子哥?」
「當然不是。」
林峰極為認真的道。
「你大概是個另類,因為我說的那種人之外,還有一種人,那便是一眼看去就知道並非普通人的人,哪怕你們身上穿的衣裳也值不了幾個錢,可你們是做大事的人,只有做大事的人才有如此肚量,亦只有做大事的人,才會給我這種說是乞丐都不會有人懷疑的流浪漢一頓飽飯,哪怕……哪怕只是一頓烤地瓜。」
「你知道嗎?」
司馬雲笑了笑。
「原本我還打算從你身上挖掘出來什麼有用的信息,現在看你這樣我突然不打算問了,一個人若不是真的山窮水盡,是不會對一頓烤地瓜都如此感慨的,你是一個可憐人,其實我也是個可憐人,所以我深知一飯之恩有多麼讓人難以忘懷,我決定不
為難你了,你走吧,能有多遠走多遠,你林家的一把火是我放的,就算到時候有人找上門來也是找我,而不是找你。」
「走?」
林峰閉上雙眼深吸一口氣。
「我又能走到哪兒去呢?天下之大,莫非王土,江湖之深,無非就是黑白兩道,我已經不想走啦。」
司馬雲道:「那你打算怎麼辦呢?」
林峰道:「我打算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們。」
司馬雲道:「你知道什麼?」
林峰道:「我也不知道我知道什麼,但但凡打我林家主意的人無非就是兩種,要麼為錢,要麼為那件東西,二位看起來絕對不是會為了錢而發愁的人,所以你們故意放火大概就是為了那件東西,其實我也不知道那件東西具體放在哪裡,我爹以前做事總是滴水不漏的,我也曾經想過一把火燒了我家老宅,可是你們應該理解我的心情,要讓一個苟活於世的獨苗燒光自己唯一的念想,那基本不可能,可是你們這一把火放的卻不可謂不好,燒光了比什麼都好,要得不到,大家都得不到,只是在這之前,沒能看到我的仇人死,我有些不甘心哪。」
「其實你可以告訴我們你的仇人是什麼人。」
劍無求道。
「因為坐在你對面這個傢伙曾經是個老闆,他是開酒館的,每到一個地方都會開一家名為麻煩的酒館,就是替人解決麻煩的,所以如果你說了,他9也許會說不定出手幫你。」
「我的仇人有兩個人,一個總是帶著牛頭面具的,還有一個總是帶著一個匣子,匣子中有一盒噁心蟲子的。」
「哈,真是不湊巧。」
劍無求猛的一拍膝蓋。
「看來咱們果然是有緣人哪,前不久我們才遇上你說的牛頭面具男,他的屍體現在已經估計被蛆蟲蛀的差不多了,還有一個放蟲子的,也很不湊巧,昨天晚上死了,被老子一劍捅了,他的蟲子也在漫天大火中灰飛煙滅了,你說巧不巧?可是天下就還真有這麼巧的事情,當然,如果你覺得我們兩個是在匡你,那我就沒什麼可說的了。」
「我相信你們。」
林峰快意道。
「二位怎麼看都不像是一個會騙我這將死之人的人。」
林峰大概是卸下所有負擔,終於如釋重負的雙手往後撐在地上長舒一口氣。
火堆就快燃燒乾淨,天色也終於明亮起來。
「我雖然不知道那件東西究竟被放在哪裡,不過我倒是知道我爹生前有一個習慣,每日裡都會去一個地方,如果有可能藏那件東西的話,最有可能的地方就是……啊……」
林峰呼吸陡然變得急促起來,一記不知從何而來的手刀繞過司馬雲劍無求直取其頭顱,看不見人影,只能看到一團極其耀眼的火光,等到劍無求抽劍阻攔時候,那團火焰早已突破破廟房頂消失的無影無蹤。
「王八蛋,哪裡逃。」
劍無求踏出廟宇,才打算施展輕功跟上已經被司馬雲拉扯住。
「不用追了,這人是個絕頂高手,追也追不上,這傢伙死了。」
林峰死了,渾身被燒成漆黑一片,倒像是不久之前從火堆里刨出來的烤地瓜一般,吃了烤地瓜,死的卻跟烤地瓜一模一樣,冥冥之中真有天註定?
「好不甘心哪,馬上就知道那件東西放在哪裡了,沒想到就這樣死了,早知道就應該帶上李玉湖那傢伙過來,有他在,就是神仙來了也未必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傷人。」
司馬雲輕輕合上林峰已經被燒的眼珠迸裂的眼睛嘆息道。
「他該說的都說了,想必他也知道他一但說出來的下場無非就是個死,他早就做好準備了,我現在才知道明明今天他可以喝一壺酒,卻為什麼不喝酒,因為人都希望自己清醒死,沒人願意糊裡糊塗就死了。」
「可是他還沒告訴我們那件東西究竟在哪裡。」
「不。」
司馬雲搖了搖頭。
「他已經說了。」
。